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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李方歸來

  翌日一早,梁廣起身洗漱,在小院天井活動身子。

  一套徒手健身動作熱完身,撿了個枯枝當作刀具,呼呼耍弄小半時辰。

  最后又把前世荒廢許久的套路拳擊撿起來,不知疲倦地練了好一會,直到汗流浹背,氣喘如牛。

  前世的他自然是不會什么刀法的,套路拳擊也是上班之余鍛煉身體。

  結果練了不到一年,俱樂部卷款跑路,維權無果無奈作罷。

  好在打下扎實底子,再撿起來倒也不難。

  所謂套路,都是經驗技巧的總結,真正用于實戰,且手上沾了幾條人命后,倒讓他總結出不少心得。

  至于耍刀,他好像沾上就會,應該是此前的淳樸少郎梁廣,寒暑不輟勤練武藝留下的肌肉記憶。

  談不上什么刀法,都是些行伍里代代相承的殺人技,簡單、高效、實用。

  這些,就是他恃之亂世求活的基礎本錢。

  小院還是此前,他和李方初入梁府時居住的那座,靠近儀門西側,算是整個府邸的最外圍。

  梁園往來的僮奴仆婢,多居住在附近。

  若是部曲賓客來了,就能住進前廳附近的套院。

  臨近晌午,梁廣簡單沖個涼,換了身清爽褲褶,肚子卻已是餓得咕咕叫。

  入單于臺辦事之前,一日兩餐都有人送來,伙食不好不壞,主打一個量大管飽。

  辦完差事,卻連一碗粟飯也不見送來。

  眼看快到正午,梁廣打算去門廳附近尋點吃食。

  那里有單設的灶房,專門供應往來僮仆,去晚了只怕連一顆豆豉都撈不到。

  剛要跨出院門,迎面撞上一人。

  “舅父!?”

  梁廣瞪著眼,來人正是李方。

  “你上哪去?”

  李方哼著流里流氣的小調,反問道。

  梁廣一臉木訥:“去前邊尋點吃食......”

  李方拎起手里的荷葉包,一股噴香撲鼻襲來:

  “我一猜就知道,你回來后,飯食定然沒人管!

  前邊那灶房,能有啥好吃的?

  瞧這,舅給你帶了羊肉胡麻餅,一囊羊奶酒!”

  梁廣盯著那散發誘人香味的荷葉包,使勁咽咽唾沫。

  ~~~

  一頓飽食過后,梁廣滿足地打著飽嗝,搬來兩個木頭墩子坐在院中。

  幾日不見,李方反倒紅光滿面,連腰帶箍束下的肚皮都微微隆起。

  梁廣注意到,這家伙粗布窄袍內里,竟然穿了織錦內襯!

  且不說一匹錦緞高達萬錢價格,單論合法性,李方穿這身織錦內衫,若是被人揪住告發,那可是有掉腦袋危險的!

  甘露六年(364年),鑒于長安富商巨賈越來越多,且公然招搖過市,蓄養仆婢私奴數以千百計,穿金銀錦繡,出入車馬長隊,排場堪比王侯公卿。

  天王下詔,非命士以上爵位者,不得在都城百里之內乘坐車馬,工商皂隸不得穿金銀錦繡,違者棄市!

  他和李方也在賤籍之內,按制也當受此律令管束。

  這條法令是為打壓商賈而設,執行得并不算太嚴。

  故而長安城內,以賤籍雜戶身份,乘車騎馬穿錦之人不在少數,只要不被告發,也無人太在意。

  商戶也屬雜戶之列,富商巨賈倒是因此收斂許多,不敢太過張揚。

  問題是,李方哪有錢買錦衣?

  梁廣伸手揪出他內衫:“哪來的?”

  “哎呀!撒手!快撒手!”

  李方急忙掙脫,撫平襟口:“乃公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穿錦衣,可莫要扯壞嘍!”

  梁廣瞪著他。

  李方哼了哼,“一件錦衣而已,不算甚!

  你瞧這!”

  李方變戲法似的掏出雙手,左手捧著兩大塊馬蹄金,右手攥著一顆拇指大小的綠寶石!

  梁廣眼睛都直了!

  “你莫不是去翻高頭做了盜賊?”

  梁廣掂量一塊沉甸甸馬蹄金,忍不住低聲驚呼。

  李方得意洋洋:“乃公在冠軍府住了五日,這是慕容氏給的謝禮!”

  梁廣瞪大眼:“這么多日,你一直住在冠軍府?”

  李方咧嘴:“那是!今早解了夜禁才走!

  若不是知道你出獄,乃公非得再住幾日不可!

  我跟你說,慕容氏招待我那叫一個客氣!

  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還派了個美姬貼身侍奉......乃公可是著實快活了幾日!

  臨了,還給賞賜錦衣黃金寶石!

  哎呀~真是舍不得走啊~”

  李方眉飛色舞,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

  梁廣愕然,很是無語地看著他。

  這家伙還真是心大啊~

  身為刺殺慕容寶的嫌犯,竟然堂而皇之地住進慕容氏府邸!

  瞧李方砸吧嘴回味無窮的樣子,只怕和那慕容氏的私妓沒少鬼混。

  虧得自己替他捏了把汗,不想人家卻過得舒服自在。

  “你就不怕人家使美人計,從你嘴里套話?”

  李方嘿嘿兩聲:“那美婢的確纏著我問了不少,可乃公何許人也?豈會上當!

  我把那小賤人好一頓收拾,折騰得直呼求饒,我胡亂說了一氣,管叫慕容家的郎君們猜去吧!”

  梁廣深吸口氣,沖他直豎大拇指。

  李方一拍胸脯:“現在可知道乃公厲害!”

  梁廣氣笑了,“我且問你,可知道慕容寶回府?”

  “知道啊!昨日到的,同行的還有個什么慕容夫人,排場不小,大大小小的慕容子弟全都到場,很是熱鬧!”

  李方搖搖頭,一臉遺憾:“我原想湊湊熱鬧,瞧瞧那慕容夫人長啥模樣!

  還有慕容垂的夫人小段妃,聽說也是個大美人!

  可惜,人家說招待貴客,不方便接待,不讓我去!”

  梁廣冷笑:“昨日出獄,在廷尉公廨門前,我撞見慕容寶了!

  他已認出我!

  等他回府,和家中叔伯兄弟一對證,豈會不知,你我就是鄧志鄧才!

  就是單于臺內要他性命的刺客!”

  “啊!”

  李方大驚失色,呼哧站起身!

  “照此說,那些個白虜,最遲昨日就已經知道我身份作假!?”

  梁廣搖搖頭:“伱能活著走出冠軍府,已是天佑!”

  李方臉都白了,顫巍巍坐下,腿腳有些不受使喚。

  “可他們......為何不殺我?”李方喃喃道。

  梁廣神情復雜:“興許是不屑動手,又或是不想再橫生枝節。

  有慕容垂主事的慕容氏,的確不可小覷!”

  李方臉色變幻,一陣青紅。

  原來,他已在鬼門關前打了個來回......

  梁廣語重心長:“此事已經了結,既得了賞賜,今后討一門親事,盡早留個后,過過安生日子。

  莫要再像以前那樣,常去閭館鬼混,傷錢又費力,不值當......”

  李方木然點頭,轉念一想有些不對味,回過神瞪他一眼:“你是舅還是我是舅?”

  “舅父莫惱,我也是為你身子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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