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幾支箭矢破空劃來,梁廣連連翻滾躲避!
慕容寶早已趁機逃遠!
那小郎君還想追,騎馬之人轉而向他放箭,逼得他也只能四處躲閃!
“梁國兒!爾母婢也!”
小郎君跳腳大罵,若不是躲得快,方才他就成了刺猬!
校場邊有幾輛裝運器械的車斗,梁廣沖過去推來一輛,翻倒后躲藏在車斗后。
“快過來!”
梁廣朝遍地打滾的小郎君呼喊。
小郎君手腳并用爬過來,和他一塊躲藏在車斗后。
“哚哚哚~”
一連串箭矢釘在車斗木板上發出悶響!
小郎君氣喘吁吁,滿臉黑灰,渾身沾滿草屑,連頭上幅巾也不知掉落在何處。
“少君認識放箭之人?”梁廣問道。
小郎君氣呼呼道:“‘瘋將軍’梁國兒,如何不認識?”
頓了頓,他又咬牙切齒地道:“那羌賊就是個瘋子!”
“羌人?”
“姚萇家的狗,可不就是羌賊!”
梁廣慢慢探出頭,騎馬放箭之人已經趕到校場邊。
他并非一人前來。
身后,還有二三十個羌人子弟,正涌進乙字號校場柵門!
梁廣猛地縮回頭!
幾乎同時,一支箭矢擦著車斗邊緣射過,“嚓”地一聲,擊碎木屑紛飛!
“你我合力,教訓教訓這梁國兒!”梁廣壓著火氣低喝。
小郎君有些猶豫,擦著車斗邊沿偷瞟一眼,又急忙縮回腦袋。
“姚興也來了,八成是來救慕容寶的!
羌賊插手,今日只怕殺不了那草包......”
小郎君一臉懊惱。
“姚興!?”
梁廣心中一驚,急忙半掩身子向后方偷瞟。
趕來的一群羌人子弟里,為首之人和他年紀相仿,身量中等,穿綾絹曲裾衣,頭戴白幅巾,腰帶上掛著羊骨飾品。
這人膚色黑黃,面頰有酡紅,臉型略長,顴骨較高,短鼻厚唇,正是典型的西羌長相。
他就是姚興?
南安赤亭(甘肅隴南)羌酋姚氏少君!
難怪聽小郎君方才提及姚萇,姚興正是姚萇嫡長子!
如此說,那梁國兒應是姚氏部曲!
姚興率羌人子弟趕來加入混戰,協助鮮卑人一方,立時控制住場面,反壓國人子弟一頭!
慕容寶在幾個鮮卑人保護下脫離險境,正指著他二人躲藏的方向,滿臉怒火地對姚興說著什么。
李方追趕慕容寶,此刻卻是不見了蹤影,不知躲到了哪里。
“我數到三,你就往西邊跑!
那梁國兒肯定先射你,我趁機出手,將他拖下馬背!”
梁廣急思道。
“你?!”
小郎君一臉詫異,“你不曾聽過‘瘋將軍’名號?”
梁廣搖搖頭。
小郎君有些無語,耐著性子道:“那羌賊瘋瘋癲癲,可武藝著實不弱!
姚氏養了不少狗,他是咬人最兇的一條!
反正......反正我打不過他!”
小郎君氣鼓鼓,雖然不愿意承認,可眼下保命為重,千萬不能沖動。
梁廣有些想笑,方才這小郎君在鮮卑人里殺進殺出,慕容寶見了也驚懼不已。
不想面對這梁國兒,他竟然露出幾分懼意。
“無妨,你只管跑,我會出手!
任他咬人再兇,我也能敲碎其狗牙!”梁廣道。
小郎君咽咽唾沫,還是有些猶豫:
“你拳腳是不錯,可梁國兒在長安小有名氣,連陛下也夸其為猛將,你......”
梁廣笑道:“羌人搗亂,眼下事態不明。
萬一待會沖突再起,你我勢單力薄,必定陷入重圍。
留這梁國兒繼續放冷箭,只怕待會死的可就是你和我!”
小郎君臉色變了變,一咬牙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他半蹲身子,回頭示意梁廣可以數數。
“一、二、三!”
話音剛落,小郎君像一只出穴野兔,噌地竄出!
咻咻~
幾支箭隨即射來,在他腳后斜插一排!
同一時刻,梁廣趁機擲出手中寶刀,那刀在半空飛旋,噗地刺入馬匹脖頸!
唏律律一聲慘嘶,馬匹四蹄一軟側身傾翻!
那梁國兒倒也反應神速,沒等馬匹摔翻便躍下馬背,滾了一圈爬起身!
得此空隙,梁廣箭步急突至身前,拎拳砸來!
梁國兒滿臉獰笑,絲毫不懼,同樣揮拳打來!
兩只拳頭像兩塊生鐵,呯地相撞!
梁廣雙腳紋絲不動!
梁國兒卻是倒退兩步,眼中兇光愈盛!
梁廣這時才發覺,這梁國兒身材魁碩,個頭比他還高出一截!
他左臉頰有一道橫疤,看上去更添兇獰!
小郎君說的不錯,這羌漢神智是有些不正常,難怪有“瘋將軍”之名!
從方才對拳的力道看,此人竟比彭蠡大王還要力大!
梁國兒拎起另一只拳頭,正要動手,遠處傳來幾聲羌語呼喝!
梁國兒立即放下拳頭,沖梁廣獰笑兩聲,扭頭而去!
小郎君跑上前,拽住他一只手,一臉激動地道:“你竟一拳逼退那瘋子!好厲害!”
梁廣卻顧不上理會他,緊緊注視著校場柵門。
一幢披鎧兵士列隊而來!
身后,緊跟著十余個身穿繡衣窄袖袍的佩刀武士!
繡衣武士簇擁一人,騎黑馬,戴黑介幘、穿朱色公服,手持節杖!
小郎君臉色陡變,失聲驚呼:“尚書郎、京兆繡衣使者蘇膺!?
怎把這災星惹來了!”
梁廣大吃一驚:“繡衣使者!”
這便是始自漢武,令文武百官震怖,奉敕督察四方的繡衣使者!
久聞其大名,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
作為天子耳目,繡衣使者的出現,絕對能令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蘇膺一聲令下,披鎧兵士涌入校場,大聲喝令:
“一應人等,棄械、跪地!
妄動者,死!”
所有子弟,但凡還能站起身的,無人敢違抗,一個個乖乖遵命!
小郎君噗通跪倒,兩手抱頭。
“喂!趕緊跪下!別犯傻!
繡衣使者殺人可不需要理由!”
小郎君焦急地低聲呼喊。
梁廣咬咬牙,也只能跟著跪倒。
“蘇膺這老匹夫露面,慕容寶決計死不了!
下了廷尉,只怕要挨板子......
這可怎么辦......”
小郎君嘟嘟囔囔,聲音發抖,當真有些怕了。
梁廣也有些不知所措,心頭涌出陣陣慌亂。
今日計劃變數太多。
先是姚興率領羌人子弟橫插一腳,后又是京兆繡衣使者蘇膺現身!
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能預料和掌控的范疇!
幾個如狼似虎的兵士把梁廣摁翻在地,雙手后背捆上繩索,而后粗暴拽起,將他和小郎君前后拴在一起。
校場之內,參加毆斗的良家子,不論哪族哪家子弟,統統捆上繩索,穿成一串押走!
小郎君埋著頭,大氣不敢出,似乎生怕被人認出來。
從校場柵門穿過時,一個蒼涼聲音驚怒驟響:
“王鎮惡!!?
伱這孺子,怎會在此?”
梁廣驚詫抬頭,說話之人赫然是高坐馬背的繡衣使蘇膺!
小郎君咬牙跺腳,昂起腦袋,滿面漲紅:
“王猛之孫,來此殺鮮卑白虜,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