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世界天災夠恐怖,凡人也足夠皮實。
面對如此天災,即便沒有羽太師,武者也能結成兵道軍陣,直接沖擊臺風中央,甚至將渦眼撕碎,從根子上摧毀臺風。
事實上,此時在羽太師身后十五里的福山縣,已經有三千多郡縣守備營將士,列成軍陣,化為千丈長的五爪黑龍。
黑龍橫在福山縣與海岸之間,阻擋了狂風與殘浪。
他們都是本地人,在守衛自己的家鄉與家人。
從他們熟練的動作看,類似的天災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兵道軍陣對抗天災也形成了慣例。
“我的確罵過敖廣,可我埋怨的是天意,不是敖廣本人。敖廣只是在布災,今年今日,福山縣當有玄級巔峰的臺風。
此乃天數,天庭親自下達的指令。
之前幾次也是如此。
天意如此,我有什么理由打殺敖廣?
殺了他,天意也無法改變,到時候還有其他龍王布災。”
其實羽太師對敖廣的所作所為還算滿意。
敖廣與去年的河伯不同,他的主觀能動性很弱,老天讓干啥,他只按照旨意辦事兒。干完之后,也不管效果如何,立即收手。
這就是羽太師對布災天神的期望。
指望天神直接違背天庭指令,是不可能的。
雖說一個月幾百塊錢的工資,不值得玩命兒。可違背天旨的代價也很大,真可能丟掉神位與性命。
“若不是去東海干見不得人的事兒,老爺要干啥?”王惡問道。
“嘚嘚嘚”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穿過颶風,飄到海邊。
羽太師回頭看了福山縣一眼,道:“讓你進狗寶,你老實進去,別廢話!”
王惡怕被她扇巴掌,只能化為一束金光,進入小強的“天王府”。
“可是大秦羽太師當面?末將華無傷,拜見太師!”
來者騎一匹擁有海龍血脈的墨綠色“海龍馬”,可踏浪而行。
短時間內疾馳的速度,幾乎達到二分之一的音速,眨眼間已經來到大海邊的懸崖上。
別人都看到她,還喊了她的名字,羽太師也不好一聲不吭、直接離開。
她飄到騎士上方,笑道:“你自稱‘末將’,為何不報官職?”
來人是個留有短須的精干中年將領,胸口鐵甲上印有一個“田”字圖騰。
看著天上黑發亂舞、靈顏姝瑩的女仙,他神色恍惚了一下,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道:“末將本是即墨(膠東首府)巡防營車騎都尉,因郡守投降了齊國,末將才稀里糊涂從大秦騎都尉,變成了現在的齊國車騎將軍。”
羽太師嘆了口氣,道:“既如此,你還來見我作甚?我現在是應該給你一劍,還是給你個回歸大秦的機會?”
華無傷低垂著腦袋,道:“膠東王與庚桑子大仙正在福山縣,今番恰好遇到太師,還得太師相助,擋住了侵襲福山的海嘯。
膠東王誠惶誠恐又感激涕零,欲要設宴答謝太師,不知太師可否賞臉?”
“連庚桑子那老貨也在”羽太師一臉膩歪。
她知道膠州郡已經成為齊地。
畢竟她花了大半個月,才強行重構了膠州郡的地脈。
她剛才一劍劈開臺風眼,只是想著少死幾個老百姓,沒考慮什么大秦與田齊。
若知道田榮那廝正躲在福山,即便不雪中送屎,也要在邊上看熱鬧。
“我公務繁忙,就不去福山縣了。你跟田榮說,若真心感謝,可以送一份謝禮到咸陽太師府。”
留下這一句,羽太師便為一道青光,消失在彤云密布的天空。
華無傷長出一口氣,臉上沒任何失落失望,只有劫后余生的慶幸與輕松。
他麻溜爬上海龍馬,輕輕一夾馬腹,“嘚嘚嘚”穿過雨幕,迅速回到福山。
“羽太師已經離開膠州郡,全軍解除戒備,都回城避雨去吧!”
進入城門前,華無傷還對組建黑龍軍陣的將士們喊了一聲。
“你可見到羽太師了?”全身甲胄的田榮,從城門樓上探出頭,朝下方喊道。
華無傷縱身一躍,離開馬背,徑直落在田榮跟前,先抱拳行禮,才道:“羽太師似乎不知道相國在此。
只說您若真心感激她救護之恩,便送一份禮物到太師府。”
齊王是田儋之子田市,田榮為田儋親弟,即是齊國的宰相,又被封為膠州王。
田榮露出懊惱之色,“你確定她之前不曉得我在此?是她自己說的,還是你瞎猜的?”
華無傷道:“我看她表情,明顯愣了一下,然后語氣也帶了些嘲弄,應該的確不曉得大王在福山縣。以羽太師的身份與道行,完全不需要刻意隱瞞什么。”
田榮先松了一口氣,再看向身邊瘦瘦高高的謀士,埋怨道:“蒯徹,你差點害死我!”
已經造反且身為齊國宰相的他,明顯不愿意再見到羽太師。
嗯,是“再次”與羽太師打交道,而非初次。
上次他和一群神州豪杰,在咸陽城外吃“嫪毐之亂”的瓜,結果被羽太師撞見,一群豪杰墮入了“無限夢魘世界”。
在由無數死者的怨念編織的“無限夢境”中穿越了無數次,相當于體會了無數個“猛鬼街劇情”。
以田榮梟雄心性、堅韌不拔意志,也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如今夜里入睡,也時不時從噩夢中驚醒。
這次主動派騎將去邀請羽太師,有一個大前提:他以為羽太師早已發現了他們。
見到羽太師那劈開天空與大海的一劍,他兩股戰戰,本來都準備跑路了。
是謀士蒯徹拉住他,讓他不僅不要跑,反而要準備最高禮節與隆重宴席,以感謝羽太師救護自己與齊地百姓為由,盛情款待羽太師。
蒯徹看向風起云涌、水天相接的東海,慨嘆道:“我也修煉過道術,掌握幾門道法,早前還聽說過羽太師的各種事跡。
可剛才那切開東海的一劍,依舊讓我震驚得目瞪口呆。
若她不是朝著海上的風暴眼劈出一劍,而是掉過頭,朝福山縣城劈出一劍。
憑相國身邊三百精銳,憑福山縣匯聚而來的上萬郡縣兵,能保護相國周全嗎?
而且,相國覺得,以羽太師的道行,能否通過望氣術,輕而易舉發現相國的異常氣象?
她可能沒注意到相國,也有很大幾率發現了。
她可能漠視相國,也可能隨手揮出一劍。
相國愿意賭?賭贏了沒啥好處,賭輸了可能直接沒命。”
田榮臉上怒色一滯,道:“有庚桑子大仙相陪,有諸位仙師在側,有三百技擊之士,有三千守備營將士未必不能與羽鳳仙過兩招。”
蒯徹點頭道:“見到那一劍之前,我也這么認為。可剛才隔著十多里,我發現自己,以及城外的將士,都在劍氣余波中恐懼、顫抖。
最近半年,江湖上一直在傳播她入魔的事兒,說她魔功了得,說玄門大羅金仙早創造出克制她魔功的神咒,羽老魔已不足為懼.唉,我們似乎都忘了,她有劍骨,原本是個劍仙。”
“庚桑子大仙可是金仙大能!即便正面為敵,也不會懼怕羽鳳仙。”田榮強調道。
——至少庚桑子大仙曾自信滿滿地跟我保證過。
“呔,羽鳳仙,你好無恥!”
就在這時,東城門塔樓內,傳來一聲震天響的爆喝。
“堂堂大秦太師,竟如此不要面皮,變成個下仆意圖暗算貧道”
爆喝之后,立即響起與大道共鳴的神咒聲,“大道無極,抱元守一。神歸紫府,魔念自熄”
大道之音響徹天地,一道道虛幻的法則顯露痕跡,讓塔樓周圍的將士心中恐慌,想要俯身下拜。
下一瞬,金燦燦的驅魔神光,從塔樓主殿爆發開。
仿佛有一枚毫無殺傷力的核彈爆開,璀璨的金光透過窗戶與門扉射出來,讓暗沉沉的天空都明亮了幾分。
“什么,羽鳳仙易形改容,悄悄潛入進來刺殺庚桑子大仙了?”
田榮駭然色變,快速躲到兩位仙師身后,連忙喊道:“蒯仙師,安仙師,快快,快帶著我離開福山,我們立即返回臨淄.不,我們立即入東海,東海就在邊上,求東海龍王庇護咱們!”
蒯徹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心中對這個新認的主公,越發不滿意了。
——連直面羽太師的氣量都沒有,田氏終非明主啊!要不,找個機會掛印而去?
可如今的中原,雖龍蛇陸起,卻始終不見“真龍”;田氏雖無“東南天子氣”,在齊地卻稱得上根基穩固,有雄霸一方的資本,跟著田氏至少安穩。
安期生盯著塔樓入口,雙眼靈光閃爍,道:“相國莫慌,若真有羽太師潛入,目標也不是您。
何況您可能虛驚一場,此時此地并無羽太師。”
“并無羽太師?”田榮將信將疑,看著塔樓內的金光消失,才道:“華無傷,你與羽太師見過面,也算有一面之情,進去瞧一瞧。
記住,莫要沖動。即便真的見到羽太師,也別輕易拔劍。”
——你特么當我傻呀!面對羽太師,我直接就跪了。一個月幾百兩銀子的俸祿,我玩什么命呀!
曾經的大秦騎都尉、如今的大齊車騎將軍,心中怨念叢生,嘴上高聲應諾,“末將領命,末將這就下去探查情況,若見到羽太師,定然替您向她問安。”
田榮挑了挑眉:你這態度與想法,很不錯。可你為何叫這么大聲?連城門外的將士們都聽到了,也緊張起來。
“你們在怕什么?都過來!”樓下傳來庚桑子大仙不悅的呵聲。
田榮神色訕訕,朝身邊的將軍與仙師打了個手勢,高聲叫道:“庚桑子道長,您沒事兒吧?”
一邊叫,一邊快速進入樓梯口,跑到底層的小廳。
庚桑子大仙除了臉有點臭,沒任何變化,更加沒有受傷。
倒是服侍庚桑子的一個仆童,這會兒撲倒在地,茶盞摔碎,托盤扔在一邊,本人也滿臉是血,想要努力站起來,卻使不上勁兒。
“咋回事?”田榮環顧周圍一圈,最終目光還是落在瑟瑟發抖、滿眼驚恐的仆童身上,“這是羽太師?”
仆童連聲叫道:“不,相國,您看清楚,我是‘田安’啊!諸位仙師老爺,我真不是羽太師,我都不認識羽太師,嗚嗚嗚”
說到最后他都委屈又害怕地哭了起來。
“我說的不是你,你下去吧!”庚桑子擺了擺手,偏過頭不去看他。
田安愣了一下,連滾帶爬快跑出去。
氣氛有些尷尬。
安期生問道:“庚桑子道友,你為何懷疑田安是羽太師?剛才我們已經見過她,還直接邀請她來福山縣,她干脆利落地拒絕,朝著西邊去了。”
庚桑子面有難堪之色,嘴唇蠕動幾下,道:“剛才田安端著茶盤進來,我心中立即有了不安與危險。
還感覺危機來自田安。
想到羽鳳仙往日所作所為,便懷疑田安是羽鳳仙所變,情不自禁扇了他一巴掌”
“你們邀請羽鳳仙作甚?”話題一變,老道的氣勢立即回歸,眼神也變得凌厲,“我跟她的仇怨,你們不曉得?
若不是為了與她做一敵對,我會放著好好的逍遙散仙不做,來人間輔佐你田氏?”
雖然知道庚桑子是故意岔開話題,田榮還是順著他的話解釋道:“是蒯徹的建議,他認為羽太.羽鳳仙已經發現我們在此。
與其被動等待未知的結果,不如主動出擊,以禮待之,使之受制于禮節,不會動手傷人。”
庚桑子看著蒯徹道:“你在異想天開!羽鳳仙是什么樣的人,會受制于道理與禮節?那個大魔頭,想殺人便殺人,不需要理由,只圖自己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