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奇道:“翠兒姐懷孕才一個半月,怎么會有大日入懷、金光大放,滿園異香?難道真懷了個仙胎,這么早就從老娘肚子里爬出來了?
也不對呀,如果是仙胎,胎兒的氣息不會那么細弱。”
老道士拿眼端詳她,“王家也是今天才曉得薛翠兒有孕。因為昨夜的異象,薛翠兒才有孕身反應。
你怎么知道她懷孕已一個半月,胎兒還氣息細弱?”
小羽道:“幾天前我才見過她。”
“你見過她,知道她有孕,怎么沒跟她說?”老道士問道。
小羽沒好氣道:“需要我跟她說?王處士自個兒就是大夫。”
她其實有段時間沒見翠兒姐了。
翠兒姐嫁給王處士做妾,王家倒是辦了一場小宴,邀請了四鄰八舍的故舊親朋。
她收到消息后,過去吃了一頓飯,送了翠兒一對紅寶石金鐲子。
那是在她干掉虎天君之后。
距離現在不到一個半月。
這說明早在正式納妾前,老王便爬上了翠兒的床或者翠兒爬老王的床?
當時翠兒應該已經受孕,但胎氣太微弱。
而且小羽去參加喜宴,也不會無緣無故用心之靈眼去看別人的“病氣”。
“王處士去隔壁街,找‘婦科圣手’崔大夫幫忙診斷的結果。”老道士道。
“醫者不自醫,這很正常.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一個半月的身孕,怎么就產生‘圣人’異象?”小羽道。
“你自己去看,別問我。”老道士又重復剛見面時的話。
小羽皺眉道:“我看啥?我找伱壓根不是為這件事。
可既然碰到了,你干嘛遮遮掩掩,這么不爽利?
難不成翠兒姐懷的‘圣人’身份太尊貴,讓你不敢冒犯?”
老道士撇撇嘴,“你自己瞧了就明白了。”
頓了頓,他又遲疑道:“以你如今的道行,當晚沒能親眼看到異象,這會兒只看薛翠兒本人,估計也瞧不出什么了。”
“我等會兒就去探望翠兒姐,現在你先說‘圣人’異象是怎么回事。”小羽道。
老道士表情糾結道:“不好說,不能說。”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有什么不好說、不能說的?”小羽道。
“圣人異象有點假”狗肉道士吞吞吐吐道。
“你是說王家人造謠?”小羽驚道。
狗肉道士搖頭道:“薛翠兒雖早有身孕,體內胎兒卻魂魄不全,缺了主魂。
人之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靈,一名幽精。
胎兒一旦誕生,就有了‘胎光’。
若無輪回之靈魂前來托生,之后可能小產,也可能慢慢養出另外二魂。
也即是某些修士所說的‘先天靈魂’。”
說到“先天靈魂”時,老道還特意看了小羽一眼。
“昨夜有貴人托生到王薛氏體內,種種異象皆因他而來。
但那位貴人似乎并不是仙人,不是天上的真仙,也不是神仙。
我今天見過王薛氏,她面色紅潤,仿佛額有祥光,但祥光很虛幻。
倒是眉宇間的煞氣,絕對真實不虛。你仔細點,應該也能看到。”
狗肉道士斷言道:“王薛氏這一胎不會太順利,甚至有一尸兩命之危。”
“一尸兩命.”小羽一驚,疑惑道:“王家明明是德善之家,翠兒姐也是有大福氣的人,怎么會面帶煞氣,還一尸兩命?”
“煞氣不是王薛氏的,也不是王家的。那便只剩一個可能,是托生到王家貴人帶來的兇煞和不詳。唉,王家從此多事矣”狗肉道士神色復雜道。
“既然是貴人,怎會有煞氣?”小羽道。
狗肉道士嘆道:“所謂‘貴人’,只是咱們凡人的叫法。若放在天庭,很可能是‘罪人’。
若是得授天命而下凡的正神,大概不會出生在中華上邦之外。
不過,王薛氏的兒子不是天庭仙人。
他上一世大概是一位煉氣士。
和閩山盟主一樣,身負罪孽,仙業未成而半道崩殂,被仙人故友送到德善之家轉世投胎,俗稱尋善地、找善爹和善娘。”
小羽咬牙切齒道:“這么說來,翠兒姐懷了個孽種?那孽種要來王家偷福運和陰功?”
狗肉道士面色微變,小心翼翼左右四顧,壓低聲音呵斥道:“你個夾腦風,這種話怎么敢隨便說出來?”
小羽道:“我連金蟬子都得罪了,還怕啥!”
狗肉道士有些無語,又有些驚懼,“不要直呼其名,仙佛能掐會算。
你背后罵他們,算計他們,他們都會‘靈機一動’。”
接著他又滿是無奈地勸道:“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假如你得罪了一個敵人,他明天就來找你報仇的可能性為千萬分之一。
可你得罪了十個、百個強敵,明天遇到敵人的可能性便成了百分之一。”
小羽道:“那王八蛋搶翠兒姐的福氣,還不讓人說,還敢報復我,還有沒有天理?”
狗肉道士道:“你又在說蠢話,關于陰功和福德的‘天理’,本就是神佛制定的。
若無陰司承認,你在人間的善舉,對前世今生沒任何影響。
我們應該慶幸,圣人仁慈且無私,制定的天地規則是善惡有報。
若換了個惡人來制定規則,必定是對惡人更有利。可能越作惡,越有福報,行善反而要積累惡業。
那樣的世界才真的讓人絕望。
現在你能站在這兒激動叫喊,該感恩圣人賜予我們公正無私的世界。”
小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老道士對世界的認識倒是十分清醒。
“可這對翠兒姐,對王家不公正呀!”她嘆道。
狗肉道士搖頭道:“你不要只看一時,要看一世;你也不要只看一世,要看來世。
現在王薛氏被貴人帶來的煞氣影響,遭受一些苦難,可貴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將來必有人引他踏入仙道。
縱然不能成為真仙,至少混個‘人仙’肯定沒問題。
哪怕是最差結果,王薛氏也能成為人仙之母,榮華富貴受用不盡。
若貴人成真仙,王薛氏可能跟著跳出輪回,永遠在洞天福地享福。
與那時的無盡富貴相比,現在的小小磨難算什么?”
小羽道:“你剛才說翠兒姐可能一尸兩命。都一尸兩命了,哪還有‘最差人仙之母’?”
狗肉道士淡淡道:“你會眼睜睜看著王薛氏一尸兩命?”
“也要我看得到才行。我若看不到、不曉得,想幫也沒法幫。”小羽道。
狗肉道士道:“關鍵是態度!你不會冷眼旁觀,貴人的親朋故舊不會,老天大概也不會。
所謂‘貴人’,并非一生富貴,沒有劫難。
相反,往往大貴之人必有重重劫難。
貴人的福氣,主要體現在遇難成祥、逢兇化吉上。”
這和小羽的拜義父損福氣有點像,完全相反。
成了小羽義父,折損的只是福氣,遇難,難成祥;逢兇,不能化吉。
遇難、逢兇是他們原本的命運,并非小羽拜義父帶來。
貴人的情況則和她的義父們相反。
“你跟王處士說了沒?”小羽問道。
“說什么?我只是藏在人群中,趁王處士兩口子送大夫出門,遠遠看了他們一眼。”老道士說。
“算了,等會兒我親自去瞧瞧。”小羽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我今天找你是為了別的事。你有沒有發現,天宮符使全都不見了?”
老道士看著她被布蒙著的雙眼,詫異道:“你能‘看到’天宮符使?”
小羽搖頭:“完全看不到。但你知道的,為了防備被妖蟬暗殺,我家小強時刻小心戒備。
它的狗鼻子很靈。
若有符使靠近,它能有所感應;若有誰要害我,它會感到不安。”
狗寶里,小強無聲嘀咕:俺鼻子再靈,也不如你“眼睛”靈,俺到現在還沒見過一次天庭符使呢!
它只隱約瞥見過城隍廟鬼神的蹤影,還看不太清楚,因為關家人習慣躲在神道夾縫里。
老道士沉吟道:“回祿之災已結束,天庭符使沒必要再留在天門鎮我估計整個西蜀的天庭符使都離開了。”
“可我還在天門鎮。”小羽道。
老道斜了她一眼,“別太高看你自己。你只是引子,真正吸引天庭符使的,是天門鎮眾生身上原本就有的惡業。
惡業既消,符使還留在西蜀做什么?”
“唉,百姓身上惡業已消,可妖蟬未除啊!”小羽嘆道。
老道士幽幽道:“天庭符使必須離開,不離開西蜀怎么爆發妖患?妖患也是定數,是天命啊!”
“對呀,還有妖患,仙芝世子也是今天回雒都,他要擔任靖妖司大都督。”小羽面色難看道:“天庭不僅不除妖,還故意撤走天神,方便妖邪作祟.”
即便當日酆都無常解釋過“人間乃人類之人間,非天神之人間”,她依舊難以接受天庭的做法。
老道士道:“西蜀妖患是定數,天庭永遠不會跟‘老天爺’作對。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天庭符使走了,陰司城隍還在,也一直在。
真有妖邪進入西蜀,城隍肯定會及時預警。
而且咱們天門鎮剛遭了回祿之災,大概不會再有妖患。”
這話并沒安慰到小羽。
西沙域三十六國,難道沒有城隍?可它們都遭災了。
不過她只心情郁郁,倒是不擔心妖患波及到自己妖邪再兇悍,能比金蟬子和妖蟬可怕?
離開閑云觀后,小羽略微思索片刻,又轉道去了城南寶安堂。
既然去探望有孕的翠兒姐,當然不能空著手去。
她打算讓閔神醫幫忙抓幾服滋補身體的藥。
剛進門,小羽便看到一個熟悉卻意外的身影。
“薩刑房,你這是在干啥?”
略微昏暗的油燈下,一個中年漢子正在將院子里晾曬的藥材往屋里搬。
那漢子中等身材,三四十歲的年紀,五官端正,臉龐自有一股威嚴。
是和小羽打過幾次交道的薩刑房。
身為衙門胥吏,他此時竟穿著寶安堂學徒的灰白色大褂,還在搬運藥材。
“羽小姐,你眼睛蒙著布,也能看到我?”薩刑房驚奇道。
“我劍術通神,已達到劍心通明的境界.好吧,我在吹牛。”
看到閔神醫冷著臉瞪過來,小羽尷尬一笑,道:“我肉眼有傷,心眼靈光,你可以當我在用靈魂看世界。”
這話也不算假,她的心之靈眼本質上,就是用特殊的靈魂技巧在感知世界。
“莫不是類似仙人的陰神?”薩刑房問道。
“這么理解也沒錯。你怎么成了寶安堂學徒——呃,老師為何這樣看我?”
小羽剛要再問薩刑房的情況,閔神醫表情嚴肅的瘦臉,忽然湊到她跟前。
他眼神銳利地盯著她的臉,眉毛擰成一團,“你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
“你看起來快死了。”閔神醫道。
“你是說我有血光之災?”小羽驚訝道。
“不用等血光之災,現在、此時,你已病入膏肓,快死了。”
見她還一臉疑惑,閔神醫沉聲道:“你心神接近枯竭,自己沒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