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雷霆繼續落下。
“該死，是天劫！”
這次沒有鬼王慘嚎，他們遠遠避開了雷劫中的人影。
“是誰，誰是我的劫數，誰破壞了我的兵解？”
閩山老農發出痛苦又悲憤的哀嚎。
“兵解是什么？”小羽臉上開心的笑容斂去，心里升起不詳預感。
“嗖！”水龍道人的陰神跳到她身邊，牽著她的手腕往上一拉，焦急催促道：“快跑，快逃！你就是閩山盟主的劫數，但現在他成了你的生死大劫。
不要回頭，離開陰間后直接往天門鎮跑——不，不要往天門鎮跑，隨便選個地方躲起來，不要讓任何人找到你。”
小羽雖然不解，卻也明白水龍道人是好意，立即順著他的拉扯縱身一躍，人在半空，找準“上去”的方向，開辟陰陽路，無聲無息消失在地獄第二層。
“咱們也走。”水龍道人招呼李仙芝等人。
李仙芝反而猶豫起來，道：“閩山盟主或許兵解失敗，但他擅長雷法，可能渡過天劫，即便”
頓了頓，他終究沒把最糟糕情況說出來，只道：“無論如何，閩山盟主歸來，對我們有利無害。
八大鬼王中最強的魯王徹底死亡，另有兩個鬼王被打滅魂體，無法立即從黑山中恢復過來。
而且有閩山盟主在，多少能牽制其他鬼王，讓他們不敢亂動。”
水龍道人環顧周圍一圈。
說遍地都是蜀東奇俠尸體有些夸張，但幸存者的確不足一半。
連仙人都死了兩個。
“咱們只剩這點人”
水龍道人有些遲疑。
“如果就這樣回去，他們犧牲的價值最低。即便不徹底摧毀八王黑山，能摧毀一半，此次剿鬼也不算失敗。”李仙芝道。
扶風上人看了眼好友丹辰子的尸體——沒有尸體，只剩一灘肉泥，他捏緊金鈸，咬牙道：“那就再摧毀三座黑山，有兩個鬼王被打散魂魄，他們的黑山防御最弱，先打他們。”
“你們瘋了，沒有雷域和佛光普照，我們完全失去地利，打不過鬼王。”玉晨老仙子激動道。
“我們必須發瘋！八鬼王只死了一個，還是小鳳仙一個人解決的.就這樣回去，天下人怎么看咱們？”李仙芝不甘道。
李芊樾張了張嘴，最終沉沉嘆息一聲，沒有出言勸阻。
沒有鬼王阻攔，小羽的陰陽路十分順暢。
眼前黑氣驟然消失，已來到佛光普照的第一層地獄。
就在八王天宮舊址，關城隍和一眾鬼差已消失不見。
只有老和尚赤鳩羅，神色緊張，在那兒探頭探腦，觀察下方陰氣繚繞的黑暗窟窿。
“大師，你在干啥呢？”小羽站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往下看。
“怎么還不見世子——”
老和尚下意識回了一句，又猛地轉頭，驚訝道：“小鳳仙，你怎么比世子和公主更早逃出來？還是說你壓根沒下去？”
小羽笑道：“我當然下去了，但我之前參加過水龍道長的七獄陰池訓練，道長說我天賦很高，能迅速開啟陰陽路。”
老和尚焦躁道：“既然你能迅速開啟陰陽路，怎么不幫世子一把？若是世子出了意外，王爺那邊可怎么交代。”
小羽臉上笑容淡了些，道：“大師還不曉得下面發生了什么變故？”
老和尚怔了怔，道：“有什么變故？”
小羽沒說話，只站在窟窿邊觀察。
之前在二層煉獄，明明看到雷霆穿過第一層地獄劈下來。
可這會兒站在窟窿邊，壓根沒雷霆從更高處落下。
不過小羽也用心之靈眼感應到下方陰池在激烈翻滾。
“閩山盟主沒死，他在關鍵時刻震撼登場，輕松斬殺一個鬼王.”她遲疑著住了口。
老和尚驚疑道：“閩山盟主連靈魂都被鬼王嚼吃，怎會沒死？”
她故意眼神閃爍、語氣含糊，道：“我不好說，大師最好親自下去瞧一瞧。
我離開時，并無鬼王阻攔。
鬼王都被盟主牽制，世子和公主也能立即回來。
他們這會兒還沒回來，八成有大謀劃。”
老和尚還想再細問，可見她說完后就緊閉嘴巴、一副別有內情卻不愿多說的模樣，他咬咬牙，果然跳進了窟窿。
小羽抬頭看了眼隱有縫隙的“陰間天幕”，心里盤算：要不要把關城隍也騙回來，繼續為剿鬼大業出工出力？
她正想著關城隍呢，忽有一'關家人'從上方基本愈合的裂縫落下來。
小羽假裝沒注意到他。
他猶豫片刻，主動現身，問道：“羽鳳仙，你怎么在這兒？赤鳩羅大師呢？”
“見過鬼差大人。”小羽向他抱了抱拳，道：“閩山盟主突然帶著雷霆歸來，然后水龍道長讓我先離開。我上來說明大致情況后，赤鳩羅大師又下去了。”
說完她又面露遲疑之色，問道：“鬼差大人，你可知道什么叫‘兵解’？”
“什么兵解？”關家人果然一臉迷糊。
小羽搖了搖頭，嘆道：“大人先忙，我得立即回陽間。”
說完不給他反應時間，她一劍劃開陰陽路，跳出陰間回到人間。
陽光不怎么晃眼，抬頭看太陽的位置，大概下午一兩點。
但山坡裂開巨大的地縫，蔓延到十多里外的視野盡頭。
有淡淡陰氣從地縫中冒出來，遮住了一部分陽光。
不過她下了山坡，來到剿鬼軍營寨時，發現營寨外挖掘的“地符”起了效果，地溝里填埋的朱砂遇到陰氣后竟緩緩燃燒起來，形成金紅火光，將地縫中蔓延而來的陰氣阻擋在十丈外，且營寨上方的天空也碧藍如洗。
而營帳木墻上，站著一排身穿“符甲”、刀刃被丹砂染紅的武者。當日啟動飚車前，烈陽侯也曾為大秦武士配發符甲。
大秦武士貼上符甲后，立即在體表覆蓋一層神光閃爍的神甲，幾乎和天神的鎧甲一樣，有種透明的質感。
西蜀剿鬼軍沒大秦武士的待遇，他們的符甲都是蜀東道士繪制，就是一套黃紙做的鎧甲，黃紙表面用朱砂繪制了符咒。
像個紙扎人，看起來有點滑稽。
“小鳳仙，你回來啦！”
小羽剛一冒頭，營寨哨塔上的人便高聲招呼，其中還有柳姑姑。
她也穿著黃紙衣服。
“陰間出了點小變故，我得立即去找云青道長。”
小羽沒跟他們扯淡，打聲招呼便挑起三丈高，直接越過營寨的木頭柵欄。
進入營寨后，她發現寨內已有十七八個蜀東奇俠。
他們各個帶傷，還都是重傷，正在接受閔神醫治療。
從降臨拐子山福地，一直到閩山老農被鬼王吞吃，期間肯定有蜀東奇俠受傷、犧牲，他們便提前脫離隊伍，激活引魂符，開啟陰陽路返回陽間。
“兵解是怎么回事？”
在祭臺前找到狗肉道士后，小羽沒扯淡，立即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詢問。
“兵解？”狗肉道士愣了愣，才疑惑道：“怎么突然問這個？”
“閩山盟主死了，被鬼王吞吃，但他沒死，還說自己正在兵解。”小羽道。
狗肉道士面色一變，急忙問道：“他死的時候是不是極其慘烈，而且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誰都不會懷疑他沒死？”
小羽驚訝道：“沒錯，他在眾人注視下被鬼王嚼吃肉身，血肉全部吞食，只剩沾著鮮血的骨頭，骨棒上還有鬼王的牙齒印，非常凄慘。
不僅肉身被當眾嚼吃，鬼王還將他靈魂吐出來，細嚼慢咽地吞下肚。
死的時候閩山盟主悲慘到極點，哀嚎之聲讓人不忍聽聞。”
狗肉道士嘆道：“原來他參與拐子山剿鬼，是為了兵解.既然你都知道他在兵解，顯然他沒有飛升成仙，誰叫破了他的機巧？”
小羽表情尷尬，指了指自己。
狗肉道士面色又一變，變得和當初的水龍道人一樣，驚懼又緊張地抬頭看向拐子山方向，“你倒是機靈，知道立即逃跑。
但你不能停下，還得繼續逃，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在哪。”
“兵解成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肚子疑問呢。”小羽道。
“尸解仙，你聽說過沒有？兵解是尸解成仙的方法之一”
狗肉道士面露沉思之色，又緩緩道：“看來閩山盟主生前造了不少孽，因果太重，罪孽難消，才會使用兵解這種極端的尸解之法。”
“何止是極端，他簡直是瘋狂，在剿滅鬼巢的關鍵時刻兵解.雖然我還是不太明白尸解仙是什么，但我敢確定，即便其他人要尸解，也不會選在這種時候。”小羽道。
狗肉道士道：“普通的尸解仙，平日里注意累積善功，甚至不需要當眾慘死，只要做出假死之相，對外宣傳已入土為安，即可尸解成功。
極端些的，也只是當眾喝藥，讓尸體潰爛，慘不忍睹，嚇殺旁人，讓人以為他徹底死透。
閩山盟主肯定也不想如此極端，他沒得選，只能”
再說下去就有“誹謗”盟主的嫌疑，狗肉道士輕輕嘆了口氣，把余下的話又咽了回去。
——閩山老農果然不是純粹的大好人！
他沒說，小羽也聽懂了。
因為身上罪孽太多、難以消除，故而要用最極端的方式尸解。
“尸解是為了什么，為何能成仙？”她問道。
狗肉道士道：“尸解是通過死亡來躲避天劫、消除生前孽債。
若在做大善事時‘意外犧牲’，被萬民知曉、歌頌、傳唱，還能順便騙些天功。
罪孽消除，身具天功，飛升成仙不就更順利了？”
見到小羽臉上還有疑色，他舉例道：“假如某人欠了天門鎮不思歸一大筆賭債，還不起，當眾假死逃債。
眾人都信誓旦旦說他真的死了，不思歸青皮也就信了，他逃債成功。
如果假死時，順手救下幾個人，別人感念他的恩德，說不定幫忙償還債務，或者贈送他家人錢財。
相反，若他假死時，有人大喊‘他沒死’。
一旦起了懷疑之心，不思歸青皮肯定會繼續調查。
欠的債越多，債主越發不愿相信他真死了。
他為了讓債主相信，越發要死得慘烈無比。
比如這次閩山盟主讓鬼王活活嚼吃，消息傳出去，誰人會懷疑？迎祥府百姓誰不感念他的恩義？”
說到這兒，他又好奇道：“你當時是什么情況？只喊‘他好像還活著’，還是‘盟主洪福齊天，不一定死了’？”
小羽尬笑道：“我當眾向天帝起誓，說盟主一定沒死.”
狗肉道士目瞪口呆，“你果然是夾腦風，敢當眾發這種毒誓.”
“這種毒誓一發，哪怕閩山盟主真死透了，大家也一定懷疑他假死。”
他嘆了口氣，問道：“是不是你剛發誓，他的天劫便降臨了？”
尸解成仙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一般都不會短時間內出結果。
“沒錯，效果好得離譜。閔神醫給病人開的藥，喝下肚后，也要過一會兒才發揮效果。我話音剛落，他便跳了出來。”小羽感慨道。
她現在總算明白，為何她剛跟小強、蠻鬼講述閩山老農沒死的事，閩山老農境界和實力的快速蛻變立即戛然而止。
她泄漏了天機。
“效果能不好嗎？你向天帝起誓，‘老天爺’直接看了過來，閩山盟主還怎么‘逃債’？”狗肉道士沒好氣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