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蟹介士人死英魂在,他的陰魂剛脫離身體,稍微恢復意識,便聽到狗叫聲,轉頭看去,只見一條體型巨大似猛虎的大黃狗,異常兇殘,直接一口咬斷蚌介士柔軟的腰肢。
而蚌介士手中蚌殼盾牌,正在格擋一柄從斜上方刺來的利劍。
“鬼犬,是鬼犬,剛剛就是它咬住我小腿,讓我無法轉身躲閃。”
蟹介士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尸體,心中豁然開朗,終于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羽鳳仙”他抬起頭,再次看向戰場,鬼臉上滿是駭然和恐懼。
戰場上全是羽鳳仙,到處都是羽鳳仙!
馱山太保被七、八個羽鳳仙包圍,每個羽鳳仙都用不同劍招、從不同角度攻向太保。
太保怒吼連連,用龜甲和妖力護住身體要害,砂鍋大的拳頭覆蓋淺藍色的水波,一拳砸爆一個羽鳳仙。
羽鳳仙爆開成一團氣流,拳勁余波將邊上合抱粗的松樹打斷,樹干粉碎,碎木亂飛。
可太保依舊被七八個羽鳳仙包圍,他一拳打爆身前的羽鳳仙,后方一個羽鳳仙一劍在他脊背刺出個血窟窿,龜殼被鑿穿,鮮血潑灑,太保痛嚎。
河神府十三介士皆非凡俗,只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鬼犬害死兩個——他和蚌介士。
余下十一介士立即緊守門戶,并迅速靠近,隱約結成相互支援的戰陣。
可羽鳳仙太多了,樹上、地上、天上、人間、鬼道,他們跟前,他們側面,他們身后,他們頭頂.羽鳳仙密密麻麻,甚至形成了疊層——一個羽鳳仙尚未消失,另一個羽鳳仙已經和她身影重疊大半。
“這是溫家的陰風劍遁之術!”
蟹介士立即認出羽鳳仙所用招式,“可她的速度怎么能這么快?”
關家是靠關城隍起勢的,但溫家早在關城隍還是活人時,已經是蜀東豪族。
關家有個關老祖,溫家也有個關老祖——關城隍最年幼的女兒。
關小姐剛出生沒幾個月,當年的“關神醫”便死了。
“關神醫”死后成為城隍,關小姐才夠資格嫁入溫家。
等關城隍成為府城煌,關夫人也地位攀升,成為主宰溫家的女主人,一直到今日。
作為傳承千年的蜀東豪族,溫家絕學《風陰寶鑒》,自然名震蜀東。
作為天門鎮“老鄰居”的河神府,自然十分熟悉。
蟹介士甚至了解陰風劍遁的本質:瞬間進入風遁狀態,猶如瞬移,快速跳躍一段距離。
高頻使用陰風劍遁,會因為速度太快,在原地留下光影和內力組合而成的殘像。
殘影并非純粹的影子。
它還殘留使用陰風劍遁時的內力和神意(如果劍法高明,已練出神意)。
神意越強、內息越渾厚、速度越快,留下的殘影越真實,但它們終究是殘像,幾乎沒有殺傷力。
不僅蟹介士明白,還活著的河神府介士也都明白。
可他們壓根無法利用自己對“風陰寶鑒”的熟悉,去快速破解被羽鳳仙一個人圍攻的局勢。
因為羽鳳仙不僅啟動陰風劍遁的速度更快,她的劍法本身也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陰風劍遁只是快速跳躍,從一個點跳到另一個點,猶如瞬移。
瞬移是沒有速度加成的,站著不動也能瞬移,瞬移之后依舊站著不動。
故而使用陰風劍遁的武者,揮劍動作并沒加快。
對河神府介士而言,只要熟悉劍法套路,反應過來、甚至反殺,都不算太難。
可羽鳳仙快速跳躍,留下無數殘影,劍招也犀利迅捷。
河神府介士本以為羽鳳仙只是純陽劍氣犀利,本身速度、力量、體魄,都遠不如他們。
結果他們連找到她的本體都做不到。
太快了。
戰場上黑風呼嘯,迷人眼睛,朦朧視線內皆是羽鳳仙揮劍的身影。
能看到她的身影,卻跟不上她手中之快劍。
速度快、純陽劍氣傷害高,劍招更是意境高妙,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壓根不是溫家《風陰寶鑒》中的劍法套路。
如果是溫家套路,即便劍招速度極快,他們也能憑借對劍招的熟悉,做出提前預判。
小羽練了多少套劍法、自創了多少劍法,她自己都數不過來。
如今臨陣對敵,她進入忘我的狀態,將腦子里的招式套路全忘了,可各種劍招又信手拈來,沒有套路,只有最恰到好處的招數和劍意。
招式一旦恰到好處,效果便妙到毫巔!
技巧上完全碾壓河神府介士。
再加上速度碾壓,傷害極高的純陽劍氣和各種針對性的劍意,以及時不時從鬼道跳出來偷襲的鬼犬.
“噗嗤噗嗤“
霜鋒怒吼,血雨橫飛,斷肢掉落,慘嚎震天。
十一介士靠在一起組成松散的軍陣,僅固守不到兩個呼吸,便人人遭受重創。
等福王急忙忙帶著李仙芝返回陽間時,小山坡上只剩兩個人站著,半個人跪著。
“這怎么可能?!”
李仙芝呆若木雞,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毒龍介士失去雙手和一條腿,只剩一條腿跪在地上,面色驚恐且呆滯。
雙臂被齊肘斬斷,斷口十分整齊,但他的右腿卻像是被猛獸咬斷,斷口參差不齊,露出的骨頭上還有明顯的牙印。
他周圍全是河神府介士們的殘尸。
尸體上也不全是劍傷,還有非常明顯的巨獸撕咬痕跡。
河神府介士中有人類也有河妖。
若是人類,只剩亂七八糟的斷尸。
若是河妖,死后會慢慢現出原形。
能成為河神府介士,河妖道行都不淺,故而體型格外龐大,臟器和殘肢幾乎將狹小的戰場鋪滿。鮮血匯聚在一起,真流淌出一條小溪,血溪染紅泥土,一直蜿蜒流到山腳下。
站著的兩個人中當然有羽鳳仙。
她衣衫整齊,藍色紗裙上只沾染些血漬。
雖表情平靜,可粉撲撲的臉蛋上透著一種肉眼可見的神采飛揚。
見到福王和李仙芝,不等他們開口勸說,她主動退后幾步,避開尸堆和血泥漿,站在一塊半丈高的巖石上。
夜風中,她發絲輕揚、紗裙飄飄,長劍斜向下指,任由劍刃上沾染的鮮血流成一條線。
月光下,血流干凈的劍刃,反射雪白的光,晃得人心里發慌。
馱山太保也站著,站在羽鳳仙對面,位置較低,需要仰視她。
他不想仰視她,但他不能不驚懼且緊張地盯著她手中之劍。
那把劍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呼哧,呼哧”馱山太保大口大口喘氣。
他已經半妖獸化,變成一個穿烏龜殼的“烏龜人”——人的腦袋和四肢,軀干為烏龜。
身體還算完整,沒缺胳膊少腿,但龜殼前后布滿劍痕和血窟窿。
他身子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穩。
“老王八的蛋,還要不要抓我去河神府?”小羽笑問道。
馱山太保臉上被劍氣割出一道道血痕,滿臉血污看不出表情。
兩個雞蛋大的眼珠子里有茫然,也有驚恐。
剛才小羽“黑風·陰風劍遁”速度太快,完全超出他對“區區凡人沙蠻”的認知,心里有太多茫然。
此時聽到小羽的嘲笑,他眼中茫然消散,恐懼壓縮成一點藏在瞳孔深處,顯露出來的只有憤怒和憎恨,“羽鳳仙,你傷我法體,害我河神府介士,老祖宗不會放過你,你死定了。”
小羽歪著腦袋,做出思考的表情。
“既然河神一定要我死,我似乎沒必要再留你小命。先干掉你,哪怕稍后被河神殺了,我也不虧。烏龜蛋,你覺得呢?”
馱山太保瞳孔深處被壓縮成一點的恐懼,再次在眼神中暈開。
福王趕緊上前幾步,勸道:“羽仙子,先前在永壽宮,太保已明說了,河神老爺只是請仙子去河神府詢問情由,并沒害仙子的意思。
仙子也承諾,河神老爺既然特意叮囑不可傷你性命,你便投桃報李,不害太保性命”
“我打算投桃報李,奈何他不領情啊!”小羽環顧地上殘尸,嘆道:“而且今晚死了這么多人,還怎么和解?”
——死了這么多人,難道不都是你殺的?但凡你稍微手下留情,也不至于尸橫遍野、血流成溪。
福王、李仙芝都在心里吐槽。
“太保,你之前真的誤會小鳳仙了,黃沙小圣的死,和她完全無關。”
李仙芝避開河妖殘尸,靠近馱山太保幾步,低聲道:“現在是不是該消除誤會了?”
之前在永壽宮,他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馱山太保怒吼:狗屎的誤會,沒任何誤會。
現在再次聽到“誤會”,馱山太保臉頰肌肉輕輕抽動幾下,心里憋屈悲憤到極點。
可對面的羽鳳仙沒立即否定“誤會”之說,讓他又莫名輕松了許多,甚至隱隱有一種他永遠也不會承認的高興。
見他和小羽都沒否定“誤會”,李仙芝也明白了他們的心思,接著道:“雖說太保和小鳳仙消除誤會的方式過于極端,但你們的初衷都是好的,都沒有加害對方的心思。
幾位河神府介士之死,也是命該如此。
刀劍無眼、控制不了,只能聽天由命。
不過太保請放寬心,清河別苑會出重金為眾位介士準備一應喪葬之物,保證他們走得體面又安詳。”
馱山太保還是不說話。
形勢比人強,他只是比較沖動,并不愚蠢。
這種時候犟嘴,羽鳳仙真的會一劍將他殺了。
但只要過了這一關,只要回到河神府.
馱山太保眼中快速閃過兇狠之色。
李仙芝看向小羽。
她是勝者,是否消除“誤會”的決定權,始終在勝者手里。
“小鳳仙,你看天色已晚,不如我們回清河別苑,置一桌酒席,你和太保一杯泯恩仇,徹底消除誤會?”
小羽依舊提著巧實劍,嘆道:“我和‘西方八仙’結下私仇,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早晚派‘仙人’來殺我報仇,這你們都知道。
我參加拐子山剿鬼,也是因為八鬼王曾打算用癟頭將軍賺我,明顯對我有惡意。
我在衙門口斬殺邪神葛慶,這你們也知道。
我還殺了赤靈子,虎天君來天門鎮找我報仇。
虎天君死了,新仇舊恨,不共戴天,太保應該知道這事兒吧?
唉,我半只腳都已經踏進閻王殿,如今的日子是過一天賺一天。
太保這種富貴人,肯定理解不了。”
馱山太保腦子不笨,但也不是特別靈光。
剛開始他的確聽得云山霧繞,不太理解她想表達什么。
可等她說完,再看她表情和眼神,馱山太保忽然有所明悟:她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哪怕不得罪河神府,她也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即便砍了他,徹底得罪河神,河神難道比西方八仙、比閻王鼻梁的妖邪、比八鬼王加起來更可怕?
多了個死敵,她依舊過朝不保夕的日子。
馱山太保想大喊:羽鳳仙,我河神府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不能立時要你小命,河神府卻可以。
他不敢,因為她真的能立時要了他的小命。
“羽鳳仙,你想怎樣?”
“我佩服太保的勇武和剛正,想和你義結金蘭。我乃蠻夷,不知禮,兼且年幼無知,腆著臉自認大姐,你以為如何?”小羽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