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借助心之靈眼,比狗肉道士更清晰直觀看到神锏太保的敵人。
對方倒是整個身體藏在寬大的黑色兜帽披風之下,似乎還戴著面罩,可這通體純正的佛力.赤鳩羅的佛光和他比,猶如螢火之于皓月。
這是一位佛陀!
然后她瞬間頭皮發麻、脊背沁出一層燥熱的汗水。
從開始寫疏文,到向神锏太保傳達“法旨”,她都沒將神锏太保當成一張王牌。
她寫疏文,是因為看到大家都寫了,她想著自己就認識神锏太保一個,不如也寫一封疏文:若太保來了,就套交情、攀關系;若太保沒來,她一點也不失望,更不會虧什么。
像是閑極無聊的人,隨手揪下一根草莖、一根枝條,再隨手扔出去。
結果她扔出去小草莖變成一枚深海炸彈,還炸出來一條大鯊魚。
喔,不對,是小鯊魚,小鯊魚背后還有一群恐怖的食人大白鯊。
“神锏太保,你竟然如此牛掰嗎?”小羽喃喃。
話音未落,天空不停揮灑大片金色神力的神锏太保,忽然捂著胸口慘嚎一聲,以流星趕月的速度劃過天際,重重砸向大地。
“那不是佛陀,是妖邪!”小羽瞳孔收縮,面色驟變。
神锏太保本來招式上并沒落于下風,雙方有來有回。
長期僵持的結果,她不確定,但短時間內,他們本該五五開。
結果黑斗篷忽然伸長脖子,嘴巴吐出一根近乎透明的尖細管子。
有七八米長,瞬間洞穿太保心口。
太保被擊飛后,透明的管子染成金紅色,是神血!
黑斗篷沒有吐出神血,反而做了個吸氣的動作,將管子里的神血全部吸收。
而他吸收神靈心頭血的瞬間,身上竟散發淺黃色的妖氣。
淺黃混在金紅神力和純金色佛光中,幾乎分辨不出來,但妖氣波動,隔著老遠也被“北冥心海”捕捉。
“你不要胡說,這么純正的佛——”
邊上的狗肉道士完全沒感應到半點妖氣,一臉如喪考妣的衰樣,像是發泄般呵斥小羽的無稽之談。
可喊了一半,他絕望無光的雙眼忽然亮起來,驚喜道:“小鳳仙,你真是個鬼靈精。沒錯,是妖邪,那是妖邪!”
他指著傲立虛空的黑斗篷,大聲叫喊:“妖邪,你騙不了老道,貧道已探知到你身上的妖氣,你就是個妖精,快快脫下你的偽裝,顯露你的真形!”
小羽神色呆滯了一瞬,“嗖”的一下,用陰風劍遁之術,遠遠避開這個討死的老瘟物。
狗肉道士已吸引到黑斗篷的目光。
他原本在低頭打量砸落地面的神锏太保,這會兒轉過身,俯視狗肉道士。
但狗肉道士這會兒像是拿到了“三清道祖體驗卡”,不僅指著黑斗篷大罵“妖邪”,還快步走上祭壇,手持法劍,踏罡步斗,嘴里一陣念念有詞,然后厲聲高呼:“唵藍靜法界,乾元亨利貞!漫天諸神,聽我法旨,擒拿那個妖邪”
一套動作做完,他用手中劍指著黑斗篷,念“擒拿那個妖邪”時,還在“妖邪”二字上拖長了口音。
“嗡嗡嗡”
竟然真有神靈回應了他!
還不止一個,是一群總共十二個金盔金鎧的神靈。
不過神靈有些虛幻,應該不是真形。
“六丁六甲,驅趕那個妖邪。”
狗肉道士聲音很低,祭臺周圍距離他稍遠一點的道士都聽不清楚。
十二個神靈化為十二束金光,徑直飛向天上的黑斗篷。
“區區毛神,也敢來招惹本尊。”
黑斗篷張狂大笑,腦袋忽然變得比三層樓房還要大,大半張臉依舊遮擋在斗篷之下,嘴巴和嘴唇附近的臉,卻露了出來。
果然不是人類的臉,翠綠色鱗甲皮膚,像是昆蟲口器的嘴唇張開,露出密密麻麻、雪亮尖銳如一排武士刀的牙齒。
“呼呼”
十米寬的嘴巴,裂開成一道無底深淵,呼嘯的狂風卷起十二個神靈,往深淵落去。
神靈怒喝連連,手中刀劍砍出大一片神力光刃,將狂風絞爛。
“你們逃不掉!”黑斗篷見他們掙脫狂風,主動將腦袋往下探,一口咬住兩個動作稍慢的神靈,大口嚼吃,金色神血飛濺。
“妖孽,爾敢”
另外十個神靈大怒,圍著三層樓大的腦袋瘋狂劈砍。
砍得怪物臉上、腦袋上有片片翠色甲殼碎片崩飛出去。
“你們找死!”黑斗篷怒發欲狂,就要使用更強神通。
“轟隆——咔嚓”
天空驟然烏云密布,一道藍白雷霆狠狠劈在黑斗篷巨大的腦袋上。
“啊”黑斗篷慘嚎一聲,化為一束金光朝著東方遁走。
“妖邪,休走!”
十個神靈吶喊一聲,緊隨其后,也消失在天盡頭。
“不僅有六丁六甲,連雷部之神都請了出來?”
小羽朝祭臺上劍指蒼穹的老道士投去敬佩的目光。
緊接著使用普通陰風劍遁之術,消失在營寨。
“太保,你沒事吧?”
連續幾十個閃爍之后,她來到來到一個五米深的土坑邊上。
神锏太保這會兒正掙扎著從坑里爬出來。
“妖邪無恥,使用邪術偷襲某。”
太保紫棠臉已是一片煞白,卻還在咬牙切齒,努力為自個兒爭臉。
“剛才似乎是太保先沖出大地,妖精在追你?”
小羽倒不是想揭他的短,她想說的是:“你不該往天上逃,你應該來營寨和我們會和。
別人我不敢保證,但我本人誓死跟太保同仇敵愾。你在前面牽制,我從后面偷襲,說不得能贏。”
狗肉道士怕妖蟬的佛陀身份,她也怕,但她越怕越想當場消除隱患。
趕走妖蟬只能解決眼前的困境,可之后呢?
太保瞪眼喝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某在逃?某從你這兒領命,要拯救被困住的西蜀豪俠。
不沖破封印,他們怎么出來?某沖在最前面,只因某乃開路先鋒!”
——即便你要當開路先鋒,也該往營寨跑啊!你一飛沖天,倒是自己暢快了,可單打獨斗壓根不是妖蟬對手。
小羽心里嘀咕,可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了意義。
“太保,我來扶你。”
她抓住他的手臂,嘗試用心之靈眼探查他的病氣,卻發現這位靈官的陰陽五行之氣極為不平衡。
生機中的金木二氣,要明顯高于其它之氣。
但金木二氣之旺盛,又不像“病氣”所致。
是修煉了特殊的金木屬性道法,還是神職的原因?
“不用你扶。”
神锏太保將她推開,捂著胸口左右看了看,道:“那妖精哪去了?”
“被天雷嚇跑了。太保,那邊營寨里有個掌握醫道異術的神醫,讓他幫你止血療傷吧。”小羽勸說道。
“掌握了醫道異術嗎.”
神锏太保有一瞬間的遲疑。
他是道宮靈官,當然了解醫道異術對神靈也有效果。
“算了,某還是早點回道宮吧!”
最終他還是放棄在人前療傷。
神靈可以人前顯圣,可以顯圣失敗、被當眾斬殺投影。
但不能在人前展露像凡人一樣的虛弱。
因為神靈的力量來自眾生之信念。
眾生的信念可以扭曲神靈的神職和靈魂。
如果他打敗了黑斗篷,不用小羽勸說,他會主動跑到營寨,讓西蜀人頂禮膜拜。
即便被黑斗篷擊敗,只要還有力氣吹牛,他也會抖擻精神,在眾人面前辱罵“妖邪無恥,只會偷襲”。
這會兒找凡人神醫療傷,卻連吹牛都沒底氣。
吹牛沒人信,不如早早歸去。
“某去也,羽鳳仙,你好自為之!”
太保似有千言萬語,最終也只是用力瞪了小羽一眼,化為金光消失在天際。
神锏太保還是沒能立即回歸太一道的“張靈官神廟”,也即是他自個兒的老巢。
他剛進入“高等神道”,準備快速跨越萬里,忽然再次受到召喚。
不是請求他神降,而是用道術束縛他,命令他立刻、馬上到施術者跟前。
他無法拒絕召喚,只能轉道降臨在天庭之下、人間之上的“中界”,位于赤明天的一座的仙山上。
云霧繚繞中,他見到了一個身穿天師袍、腰懸“都功印”的威嚴道士。
“張天師?!”神锏太保呆了一瞬,才慌忙跪下磕頭行禮,“太一道靈官張松之,拜見老祖師。”
張天師沒跟他寒暄,直接怒道:“混賬東西,為何要響應羽鳳仙的召喚?
她是什么處境,你們太一道還有誰不曉得?
即便不曉得,難道沒收到本天師傳下界的戒言?”
神锏太保身子爬伏在地,腦袋仰起,叫道:“祖師息怒,小神并沒為非作歹。
響應羽鳳仙召喚,也只是替西蜀百姓除滅妖邪。”
張天師氣笑了,“妖邪?你看他哪點像個妖邪?”
神锏太保遲疑道:“他佛力醇厚,應該在靈山聽過佛祖講法,但他的確是異類,小神懷疑他是一頭吸血妖蟬。”
“你倒是有點眼力,可惜見識和腦子還是不夠。”張天師冷笑道。
神锏太保不服氣,叫道:“老祖師,咱們乃太乙玄門,縱然他真是靈山上的一位佛陀。他犯錯在先,小神為民除害,佛祖知道了也沒話可說。”
佛祖有沒有話說,還不曉得。
這會兒張天師被懟得半響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他問道:“你可知道那頭妖蟬是在為誰辦事?”
神锏太保笑道:“那家伙鐵定就是青松一直尋而不得的三十六國幕后黑手。
或者為更大的黑手辦事。
小神強行破開封印,闖進拐子山第二層煉獄時,就見他氣急敗壞,怒罵魯王廢物,罵羽鳳仙又壞他大計,要和眾鬼王封印煉獄第二層,將里面的活人和城隍全部煉死呢!
小神雖被他用邪術偷襲,卻壞了他的好事,救下一眾西蜀英豪。
這次必定能為太一道賺取不少功德。”
張天師額頭青筋直跳,“你個不識天數的蠢物,難怪修煉了三輩子的道,最終也只能做個靈官。”
靈官是道家的“雙花紅棍”,最能打,但沒啥“道行”。
張松之能混個“雙花紅棍”,是他三世修行、功果累積的結果。
神锏太保疑惑道:“祖師罵小神不識天數,是指什么?小神此行只是除邪救人而已。”
“大秦失去了天命,你曉得不?”張天師問道。
“曉得,但道宮很多人不服氣。”神锏太保道。
張天師眼中閃過憤怒和厭惡之色,面無卻沒有表情,只冷冷道:“你們要違抗天命?”
神锏太保低頭悶聲道:“小神只是個靈官,管不了這種天命大變,只能堅守除邪救人的基本原則。”
“還敢拐彎抹角拿話刺我.”
張天師氣笑了,“太一道屬于天師一脈,什么叫‘天師’?
別家道人可以喊‘不服’,我們天師道必須服!
不僅要服從天意,還要幫扶天命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