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回來啦!”
伴隨著“丈五巨漢”們的歡呼聲,一道亮紅色火線,出現在眾將士的視野中。
小羽站在馬鞍上,順著眾將士的視線望向南方,就見赤煙駒已來到化龍關外。
它沒停下,繼續往前奔馳。
飛仙渡鐵索橋上的木板被洪水沖爛,兩根主要的鐵索被宋鐘抽走,但還有四五條杯口粗的細鐵索連接兩岸。
雖然鐵索上沒有木板,還不停晃蕩,赤煙駒依舊如履平地,在一條細鐵索上疾馳狂奔,眨眼便來到飛仙渡另一端,來到火鴉軍陣前。
“侯爺,您受傷了?”
烈陽侯依舊提著那桿丈長方天畫戟,身上鎧甲卻有明顯的破損痕跡,胸前的圓護還破開一道猙獰的口子。
大紅猩猩披風更是破破爛爛,俊美英武的臉龐慘白染血。
“小傷,無大礙...咳咳!”
烈陽侯剛一開口,就輕輕咳嗽起來,還有絲絲血跡從嘴角溢出。
不過他氣息倒是很穩,從赤煙駒跳下來時,動作也很靈活。
小羽若有所思,只憑逃走的幾個“西方八仙”死剩種,絕對傷不到烈陽侯。
八仙后面果然有人。
西方八仙只是擺在明面上的刺客。
只怕烈陽侯也早有覺悟,所以先前才說借赤煙駒之迅疾,以節省體力。
現在烈陽侯回來了,那刺客......
——大秦不是斬首記功嗎,怎么沒把刺客頭顱割下帶回來。
小羽對“西方八仙”的真正底牌很有興趣。
能成為人仙的底氣,必然比人仙境界更高。
那是什么仙?
“你們配合河對面化龍關的將士,盡快鋪好木板,今晚去對岸過夜。”
烈陽侯吩咐一句,就習慣性轉身,打算去自己帥帳。
可轉過頭朝云來客棧的方向一看,白茫茫一片,大水沖得真干凈。
別說營寨帳篷,連云來客棧的地基都被沖走,現在只剩凹凸不平的山石,地上不剩一撮泥土。
“本侯先去化龍關,你們......蔡豐年,你來安排。”
化龍關距離云來客棧,直線距離不到三百步,可化龍關幾乎沒受到“八仙射日”的影響。
滔滔洪水過不了化龍江。
只在宋鐘拔鐵索時,導致化龍關部分山體坍塌。
烈陽侯將后續雜事交給蔡司馬后,縱身一躍,重新回到赤煙駒上。
可還沒走兩步,瞥見軍陣中一個顯眼的另類:穿著襦裙的小羽站在宋長青肩頭,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
呃,小羽不是想做顯眼包,實在是大秦巨漢身高丈六,超過四米,不站在宋長青肩膀上,她看不清前面的場景啊!
烈陽侯動作一滯,翻身從赤煙駒上跳下來,頗為留戀地拍了拍馬頭,淡淡道:“關羽,這是關家寶駒,現在戰斗結束,一如前約,你牽回去吧。”
他又摸了摸赤煙駒火焰似的的鮮紅鬃毛,才毅然轉過身,大踏步向對岸走去。
小羽差點脫口而出:寶馬配英雄,赤煙駒侯爺還是留著吧!
關虎臣終究不是孤家寡人,他死了還有關家。
如果她真能做主處置赤煙駒,也不該送給烈陽侯,而是她自個兒留著。
“宋長青,你跟我來!”
小羽縱身一躍,凌空翻了兩個跟頭,穩穩落在地上,又越過前面眼神奇異的大秦壯漢,幾步走到赤煙駒前。
“義父說你是神駒,能聽懂人言,所以我就直說了,義父吩咐我出來找你,他需要你。或許他現在已死,但我還是要牽你去見他。”
她在兩步外大聲說了幾句,然后嘗試靠近,伸手去碰赤煙駒腦袋。
赤煙駒偏頭躲開了。
——孽畜,剛剛烈陽侯是怎么摸你的,你咋不躲?
小羽心里暗罵畜生見人下菜碟,又伸手去碰垂落一邊的韁繩。
這次赤煙駒沒躲閃,也沒發怒頂她的腦袋——之前它不僅腳踢、頭頂、嘴巴咬,生氣了還會噴火。
小羽倒是沒跳上赤煙駒后背,試探它的忍受極限。
她牽著赤煙駒徑直往后院酒窖的方向走,宋長青和魏武跟在她后面。
雖然她只喊了宋長青,魏武也自覺跟了過來。
其實整個鐵騎營也不剩多少人了,大概五六十人。
八仙射日前,鐵騎營有兩百多騎士,西沙戍衛有五百多,現在整個火鴉軍也才三百出頭,再扣掉近百位“大秦巨漢”,剩下的西方精銳不到兩百五。
鐵騎營已經算好的了。
西沙戍衛活下來不到四十人,十不存一。
其余西方諸國將士共同瓜分一百多個幸存位。
一個字,慘!
“還好,還好,酒窖大門很厚實,還嵌在山洞里,沒有被洪水沖走。”
小羽回過頭,一臉慶幸之色,“你們別傻愣著了,義父和忠叔雖死,尸體必然還在酒窖里面,趕緊把門鑿開,將他們的尸骸請出來。”
淼和尚就在酒窖所在山坡的上方。
洪水向前流,后面的酒窖承受的沖擊力比其它地方更小。
這會兒也就附近的泥土,和外面的房架被沖走。
厚實的木門緊緊鑲嵌在石壁上,似乎陷了進去。
“羽小姐,是伱嗎?”
小羽剛喊完話,宋長青和魏武還在琢磨怎么將門撬開,里面忽然傳出弱弱的呼喚。
小羽快走幾步,對著酒窖門縫睜大眼睛,驚喜喊道:“忠叔,你還活著?太好了,義父呢,義父可還好?”
接著她又回頭連聲催促,“別傻愣愣站在這發呆,用馬刀把門劈開。”
長青和魏武依言而行,幾刀將木板門劈爛,一股濁水淅瀝瀝流淌出來。
“羽小姐,我在這兒。”關忠的聲音有點遠,還很悶。
這次不用羽大小姐吩咐。
長青和魏武立即往前走,可沒走幾步,魏武便被一具尸體絆了個踉蹌。
“這是......王豹?天吶,還有李清、李尚富,他們......怎么在這兒,還......”
剛開始他還在叫,后來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遲疑,眼神也閃爍不定。
宋長青只愣怔了一瞬,便悶聲道:“他們被淹死了。”
他倆并沒得到蔡司馬的邀請,但他倆十分清楚,王豹李清他們跟他們一樣,安全返回了軍營。
只是還沒歸隊,王豹幾人便被一位天鳳國將士耳語幾句,拉到附近一個營帳。
魏武瞥了眼沒腦袋的尸體,表情扭曲地點了點頭,道:“那么大的洪水,沒被淹死才不正常。”
關忠很不合時宜地喊道:“我在這兒,快過來救我~~~”
宋長青和魏武表情一僵,默不作聲,快步往前走。
小羽跟在后面,雙手抱胸,看著他倆背影冷笑連連。
一直走到酒窖最深處,才在一個木架上找到關忠......所在的酒缸。
“忠叔,你可真機靈,竟然能想到躲進酒缸里。”
小羽往后看了一眼,從酒窖大門到這兒,有兩處石階,石階皆為向上,而非向下。
所以酒窖內部比門口的位置要高。
“沒被淹死,卻差點把我憋死~~~”
關忠有些富態,憋得胖臉紫紅。
被宋長青從酒缸里拔蘿卜似的拔出來后,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身上衣服濕透了,人卻沒淹死。
空酒缸可以飄在水面,可石洞被大水封鎖,空氣污濁,且氧氣有限。
幸虧這次刺殺行動沒打成持久戰......貌似淼和尚準備充足,能堅持很久。
稍微恢復幾分力氣后,關忠抬頭左右看了看,然后指著另一個更大的酒缸,急切叫道:“快把那個壇子搬過來,老爺的尸體在里面。”
“義父真的死了?”小羽用力一擠,從眼角擠出兩滴晶瑩的淚珠。
擠出淚珠不容易,她沒讓它們輕易順著臉頰滑落,而是掛在眼角,將落未落,晃晃悠悠、光瀅閃耀,很是顯眼。
呃,她倒不是不替虎臣感到惋惜。
畢竟從目前來看,這便宜義父對她還不錯。
只是她同時也明白,兩人本質上依舊是相互利用的關系。
情分到不了淚流滿面的地步。
“不過沒關系,我已經為義父報了仇。”
關忠表情奇怪道:“找誰報仇?”
老爺是因為他說了“人皇已死,小麗妃計劃徹底泡湯”,才散掉最后一口氣。
而老爺之所以重傷瀕死,是因為烈陽侯。
——難道你殺了烈陽侯?
這念頭剛一出現,便被關忠掐滅。
“義父難道不是被獵旗仙孔瓚害死的?”小羽道。
“小姐離開后,獵旗仙和另一位仙人的確找了過來,但當時老爺已經咽下最后一口氣......”
瞥見宋長青和魏武已將酒壇從木架上方抬下來,關忠立即收聲,上前仔細檢查一番。
見包裹虎臣尸骸的火鼠袍并沒被污水浸透,他吐出一口濁氣,表情輕松了不少。
“羽小姐,你之前離開是為了找赤煙駒,現在可找到了?”
“忠叔,我正要找你說呢......”
小羽掃了宋長青和魏武一眼,道:“我有話要單獨和忠叔說,請兩位將軍到門外等候。”
關忠面露奇怪之色,他也想這么說來著。
宋長青和魏武沒說什么,抱了抱拳,沉默著走了出去。
“忠叔,你猜我進入軍營后,見到了什么?”
“見到什么?”關忠先隨口問了一句,又緊張兮兮地說:“羽小姐,我很想了解西方八仙刺殺烈陽侯的經過和結果,但我現在有大事要跟你說。”
小羽道:“是為了義父的身后事?忠叔,我也正要和你談這件事。
我進入軍營后,第一眼便看到烈陽侯騎在赤煙駒上。”
“什么,烈陽侯搶占了老爺的寶駒?!”關忠大驚。
小羽嘆息道:“你老比我有見識,肯定清楚赤煙駒對武將,尤其是火屬性功法武將的意義。
烈陽侯當時已騎上赤煙駒。
等我當著眾將士的面,大聲說過來找赤煙駒送義父去尋神醫......大概面子上過不去,烈陽侯立即表態,等戰斗結束,將馬還給關家。
畢竟來自中華禮儀之邦,烈陽侯要注重物議和名聲。
可我尋思著,咱們最好識時務點。
主動把神駒送給烈陽侯,興許能為關家換點好處,至少不遭人惦記了。”
“不能將赤煙駒送給烈陽侯!”關忠急切說道:“因為老爺還沒死,還需要赤煙駒救命!”
小羽驚疑看了眼酒缸里的尸骸,“你剛才不是說義父死了——難道你顧忌宋長青和魏武,擔心他們圖謀不軌?忠叔,你也太小心了。”
“不,老爺的確死了,但他還能用搶救回來,只要及時把尸骸送到迎祥府境內,老祖宗自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