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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蛋子

  “宋長青,過來!”虎臣大聲喊道。

  黑甲騎士都疑惑看過去,關小羽也踮著腳往下觀望。

  “將軍,使臣大人!”很快宋長青便來到虎臣跟前,分別向青松和虎臣行禮。

  青松道童稽首回禮,而后溫和笑道:“宋副將,能否將你的頭盔摘下來?”

  “這......”宋長青猶豫道:“小人生得丑惡,怕唐突到大人。”

  “道長讓你摘頭盔,你就老老實實把頭盔拿下來!你的豬眼丑臉,誰不知道,能嚇得到誰?”

  關乎自己的“氣運”,關虎臣很急,急躁上前用力一掀,“哐當!”

  宋長青的頭盔被打了下來。

  “媽呀~~~”遠處踮著腳偷窺的小羽,捂住嘴巴,在心里驚呼了一聲。

  實在是太丑陋了。

  她活了兩輩子,上輩子還經歷過網絡重口視頻連番轟炸,幾乎對視覺沖擊麻木了,可她依舊得承認,自己從未見過相貌如此丑惡之人,有點被驚到了。

  坑坑洼洼都不足以形容其“平整”。

  說他兩個眼泡是“豬眼”,豬都會感到憤怒,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小羽腦海里快速閃過一連串的“彈幕”:弗蘭肯斯坦,整容失敗,出生時臉朝下摔在碎石路上,腐爛的冬瓜,蹩腳變形術的妖精潛伏進鐵騎營......

  不過,在看到那對豬泡眼中無法掩飾的羞愧、彷徨和悲哀后,小羽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評價和描繪,又迅速消失,還有點替他難過。

  長得丑不可怕,可丑成這樣......不如去輪回通道刪號重來。

  青松道童認認真真盯著宋長青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又偏頭去看關虎臣,尤其盯著他的仙人之瞳,來來回回掃視了七八回。

  “唉,關將軍,你來決定吧。”

  他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神色,直到最后開口時,才透出幾分憐憫和譏諷。

  關虎臣長舒一口氣,儒雅臉龐上有難掩的笑容。

  “長青,你拿著這根木樁,將它釘在......”

  他又轉頭去看青松道童,“直接釘,還是——”

  青松道童聲音含糊不清地嘟噥,像是在自言自語,“下挖三丈,見土濕如泥。”

  關虎臣又招手喚來八名騎士,叮囑他們脫下鎧甲,指著遠處的林子,學習青松道童當謎語人,說些意有所指卻莫名其妙的話。

  “將軍,您能不能說清楚點,我們是要挖井,還是干什么?”

  關虎臣還想繼續當謎語人,青松道童不耐煩了,道:“龍穴并非固定不變,你們別浪費時間,直接告訴他們實情。”

  頓了頓,他又直接道:“有些因果,不是說幾句漂亮話就能避開的。

  小道之前不過是肺癆晚期喝人參湯——求個心理安慰,心里其實什么都明白。但為了大秦、為了人皇陛下,小道早有覺悟。”

  “那您來說?”虎臣道。

  青松道童嘴角抽搐幾下,冷笑道:“即便人參湯治不了肺癆,也能為殘軀補充元氣。況且你為蜀將,久食王祿,何惜以身報國恩?”

  ——無論食王祿多少,都是老子應得的。蜀國加上蜀王的腦袋,也不如老子的腳指頭重要,以身報國......想屁吃!

  關虎臣心里暗罵,卻也沒繼續和青松道童爭辯。

  他把宋長青和另外八名騎士拉到一邊,嘀嘀咕咕,沒說“氣運相沖”的真相,只說撅斷沙蠻小小的龍脈,又封官許愿,說了一通金銀恩賞、高官顯爵的雞血話。

  除了宋長青心事重重、丑臉鐵青,時不時抬頭用怨恨的目光死盯著關虎臣,另外八人皆喜笑顏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去吧,就在那!”

  關虎臣假裝沒看到宋長青的表情,也沒去龍穴位置,只站在遠處指點。

  等他們從沙蠻“庫房”(一處山洞)找來小羽早年指揮蠻勇打造的鐵鍬,虎臣立即遠遠退開,還緊挨著青松道童。

  ......

  “羽丫頭,你得阻止他們。”

  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龍穴位置,老沙蠻便悄悄靠近小羽,還把她往后拉了幾步,表情急切且惶恐。

  “你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小羽心里莫名煩躁,有種不祥預感。

  “他們要挖我們沙丘國的龍脈。”老沙蠻湊到她耳邊,聲音低微若蚊鳴,快速把昨晚偷聽到的談話講了一遍。

  “龍脈......”小羽低頭看腳下低矮的丘陵,喃喃道:“這種小土丘也能孕育出龍脈?”

  在她印象中,龍脈一直與昆侖、長白山、秦嶺這類高逼格的大山聯系在一起。

  她腳下的沙丘,別說與昆侖、長白山、五岳比,放在流沙河西岸的荒漠中,也只是個“小土包”。

  這地方都能孕育龍脈,那中華上國的名山大川,孕育出的龍脈該多猛?

  直接龍氣化形,成為真龍?

  放在前世,這話只是談笑,可這里是洪荒世界!

  “是真的,那個小道士說龍脈是你養出來的。”老沙蠻急道。

  小羽輕輕點頭,“應該是真的,我這會兒已經心有感應,仿佛......”

  她閉上眼睛,靜下心來,認真感受來自腳下大地的脈動。

  “唉,仿佛養了幾年的流浪貓,在冷雨夜跑到窗外哀哀叫喚,可人睡著了,只能夢中若有所感,心里不太好受。”她嘆息道。

  老沙蠻聽不太懂,但早習慣了她“夾腦風”的話,只激動叫道:“羽丫頭,不能讓他們撅斷我們的龍脈!那是沙丘國的根,是我們沙蠻人的命。”

  小羽淡淡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伱阻止他們。”

  小羽冷笑道:“你干嘛不自己去?”

  “他們會打死我,比打死一條沙蟲還簡單。可你不一樣,你很精明,能說會道,還拜了關將軍為義父。”老蠻人道。

  小羽搖頭道:“我從來沒有養龍脈的心思,今天之前都不曉得沙丘下有龍脈,更是沒想過讓沙蠻族與西方諸國爭霸。

  現在龍脈被廢,是大好事一件,我們可以安安心心給我大秦當牛做馬、為奴為婢啦。

  等將來我跟隨義父為我大秦征戰八方,建立不朽功業,或許秦皇陛下能賜予咱們恩賞,把沙蠻從生番提升為熟番。

  然后沙蠻世世代代忠于大秦,累積功勛,直到徹底成為大秦的一部分。”

  “這...能行?”老蠻人呆呆傻傻,不知所措。

  “等我跟義父離開,你就要這樣教導沙丘人。”小羽道。

  老蠻人搖頭,“我不懂。”

  “很簡單,就兩個字,跟我喊。”小羽豎起兩根手指,大聲叫道:“忠!誠!”

  “忠!誠!”老蠻人跟著喊。

  黑甲騎士們紛紛回頭,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倆。

  “果然是個夾腦風!”還有騎士嘀咕。

  更遠處,關虎臣和青松道童同時從小羽臉上收回視線,相互對視一眼后,又同時轉向龍穴處。

  ......

  一個時辰后,八位戰士終于在“龍穴”位置挖出的三丈深坑。

  “啊,出水了......呀,顏色不對,怎么是——啊~~~~~~~“

  先是驚訝的叫喊,接著便是凄厲卻短促的慘嚎。

  不是一個人慘嚎,是宋長青和八名騎士一起哀嚎,亂糟糟,卻都無比凄厲、無比痛苦。

  過程卻不持久。

  黑甲騎士慌里慌張靠過去之前,慘嚎便已停止。

  “將軍,老宋他們怎么了?”

  他們本來快速往土坑沖,可跑到半途,就見土坑里噴出一股黃氣,其中還夾雜濃郁的血腥。

  “轟隆隆!”腳下土丘也開始激烈震動,像是引發了地震。

  黑甲騎士們再蠢,也不敢繼續往前靠了。

  “道長?”關虎臣緊張看向青松。

  青松卻將目光投向沙蠻營地,那里像是圈起來的豬圈,擠滿了被俘虜的沙蠻。

  “哇哇,嗚嗚......”忽然,沙蠻營里傳出孩子的嚎哭。

  “啊啊啊,不,怎么會這樣,我的神符,在開裂,不~~~~”

  神祠方向也同時傳來凄絕的慘嚎。

  “呀,蛋子在流血!剛剛地龍翻身,他是不是沒站穩,磕著鼻子了?”

  “這不是流血,蛋子在吐血!”

  “這娃子一定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他奶奶是巫醫,讓她過來看看。”

  “還奶奶呢,他奶奶早沒了腦袋。”

  “羽丫頭呢?她不是回來了嗎,讓她過來瞧瞧。”

  “算了吧,鐵甲魔鬼還盯著我們呢,吐血就吐血,這兩天吐血的人太多了。”

  紛亂與喧囂,如石子落入湖面產生的波紋,以哭嚎的孩子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

  “還好,就在營地內,不用再去別的地方尋找。

  關將軍,把那個孩子帶過來,我們可以回去了。”青松道童笑道。

  “龍穴那邊......”關虎臣遲疑看向遠處的土坑。

  大地激烈抖動幾下,又慢慢平靜下來。

  但遠處的土坑依舊在向外噴吐黃褐色的氣體。

  “龍脈已被斬斷,他們功德圓滿,死得其所。嗯,別忘記之前承諾的恩賞,回去后要轉交給他們家人。”青松道童淡淡道。

  虎臣又看向神祠的方向,語氣不確定道:“剛剛地動時,西北方向好像有慘叫......”

  青松道童嘴角噙著一抹譏笑,冷冷道:“那個不是潛龍,甭管他。”

  關虎臣立即猜到些什么,親自點名兩個黑甲騎士,領著他們分開人群,將吐血哭嚎的“蛋子”提溜到青松道童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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