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具干尸的現身,四周空氣驟然凝滯,眾人無不神色緊繃,呼吸都為之屏息。
就連盤踞于登天梯的龍族遠祖敖溟,目光亦被牢牢牽引,沉聲道:“你果未死!”
“這一世,徹底了結。”
黑衣赤足少年的話語如漣漪般在天地間蕩開。
天景虛心知,這具干尸出自景心觀,乃是其中供奉萬古的天帝遺身。
此刻,北方與西方的登天梯已被人捷足先登。
余下之人雖仍可繼續攀登,卻無一人敢輕易踏上那通天之階。
兩道身影,陸續拾級而上,步步登高。
敖溟目光倏然掃過下方,最終落在你們身側,看向黑發赤裸的紫山君,眼中掠過一絲意外之色。
隨即,他不再分神,專心踏向那條天闕之路。
干尸眼眶中躍動的猩紅火焰,始終牢牢鎖定登天梯頂端那座虛幻大鼎,它心無旁騖,只是沉默地向上攀登。
眾人此時皆已察覺,西、北兩座飛升臺均已被占,若再登梯,便意味著要與臺上那兩位存在正面為敵。
登天梯,如今僅余兩座!
然而在場眾人卻遲遲未有行動,彼此相顧,眼中盡是猶疑與權衡。
天景虛、徐無極、月云卿等人的目光,此時不約而同地悄然落向你們三人——
此地有資格繼續踏上登天梯的,也唯有你們三人而已,卻遲遲沒有動靜。
你此時心中卻始終縈繞著白衣女子的身影,以其那深不可測的神通與造化,此刻…究竟身在何地?
丹靈突然看向這座登天山之中的一處,“看來在末法之世,還是驚才絕艷之輩。”
“竟能…在此蟄伏至今。”
話音未落,你隨之望向山中,只見一座宮殿轟然崩裂,碎石橫飛!
一道青色、一道星輝、一道血光、一道龍影。
接連出現!
眾人不由驚異,“這是”
你眼中玉澤流轉,已將這四道身影盡數辨認清楚,似乎也在預料之中。
這四人,正是此前被困于天帝寶庫中的三位人族無上大宗師,而那龍影,正是西海龍王敖青。
四道身影甫一現身,幾乎未有絲毫遲疑,便直取東方那座登天梯,占據一方。
眾人也漸漸看清四人形貌,不由得心神震動,神色皆凜。
星輝環繞之中,是一名披著星輝的老人,一雙眼眸淡漠平靜,正是外道命星宗宗主,天上人。
青芒漸斂,走出一名身形挺拔的年輕男子,面容雖尋常,一雙眼眸卻蘊著難以逼視的鋒芒神意。
此人乃是正道第一人,九陽真人。
龍影翻騰間發出一聲震天龍吟,旋即化作一名青麗女子,頭戴水晶紫晶冠,五官深邃,眉宇間隱帶幾分慈悲之氣,正是西海龍王敖青。
你的目光最終落在那最邊上一人身上。
他自血光中緩步走出,身形清瘦,身著古意長衫,外披錦袍,膚色白皙,兩鬢微染霜色,面容平平,唯有一雙微彎的杏花眼似笑非笑,仿佛永遠半瞇著。
眼前之人,與你在陳國所見的蒼生魔主幾乎別無二致。
只是不知,那天帝寶庫外分身所經歷的一切,是否也能被其本體所知曉?
你心知,這蒼生魔主有意斬出自身一尸,用作保命之法。
隨著四人現身,曾進入寶庫的一眾弟子紛紛露出激動與崇敬之色。
三位人族無上大宗師,乃是此界當之無愧的至強者。
三教弟子見之,無不敬若神明。
此刻四人現身,非但毫無疲態,更不見半分元氣大傷的痕跡。
反倒神采奕奕,儼然一副等候多時、蓄勢待發的模樣。
那么此前關于三位無上大宗師失陷于天帝寶庫的傳言,究竟是真是假?
蟻真人三人也面露訝異,未料到天上人一行竟會在此刻突兀現身。
更令人心驚的是,四人雖只顯龍庭境界,氣息卻依舊淵深難測,如海如淵。
多寶真人曾與那外道第一的天上人交過手,心知若對方真要殺他,恐怕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畢竟,渡過二九天劫與三九天劫的無上大宗師之間,看似一劫之差,實則差距之大,比之大道金丹和龍庭還要巨大。
此界修為之極,乃是大道金丹,亦是天道所設之大限。
無論渡過一九天劫抑或三九天劫,從根本而言,仍屬同一大境。
然無上大宗師卻截然不同——他們曾親身體驗“與道合真”之境,走上以自身道途包納天地之路。
若非受此方天地所限,其修為早已超脫大道金丹之桎梏。
正因如此,方有“無上”之稱。
多寶真人心中自明,縱使他與蟻真人、青山娘娘三人聯手,也絕難與一位無上大宗師抗衡。
或可說,此境乃是此世天道、靈氣之下,真正的絕頂。
這三位無上大宗師,更代表著此界道統傳承的巔峰,皆身負登峰造極的修為與玄功。
三位無上大宗師,加上西海龍王敖青,四人共據東方登天梯,氣機連成一片,如淵渟岳峙。
星輝籠罩的老者,天上人,目光掃視四周,卻未見幾名命星宗弟子身影,尤其不見親傳“人上人”蹤跡,眼中光芒微微流轉。
九陽真人貌若青年,那雙蘊藏神意的眼眸卻緊緊鎖住登天梯頂的虛幻大鼎,對周遭都是無關緊要。
蒼生魔主負手而立,姿態從容,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在場眾人,目光撇過下面一位青衣少年,微微一頓,嘴角有著笑意。
三位人族無上大宗師,形貌各異,恰似老人、中年、少年同現。
唯有頭戴紫晶冠的西海龍王敖青,一雙黃金龍瞳看向北面登天梯上那名黑發赤足的少年,對著其微微躬身。
紫山君望向現身的九陽真人四人,眉頭微蹙:“他們已將四大有形神藏,修煉到了極深境界。”
敖溟的目光亦從九陽真人等人身上掠過,臉上不見波瀾。
而那具干尸卻始終無動于衷,猩紅的眼眸緊鎖頂端那尊已開始緩緩旋轉的虛幻大鼎。
你目光自四人身上收回,心知又一座飛升臺被占,如今只剩下南邊那一座。
整座天帝寶庫之中,四座登天臺的倒影交錯輝映,如夢似幻。
丹靈適時開口:“紫山君、周道友,是時候了。”
你并未猶豫,頷首應下。
紫山君灑脫一笑:“同等境界之下,便看看此世誰能證道吧。”
你們三人身形一動,齊齊落向南邊飛升臺。
蟻真人雖早有預料,但見你們三人如此決然登臺,目光掠過你的背影時,眼中仍掠過一絲復雜。
天帝尸首、龍族遠祖、三位無上大宗師加上一位龍王。
在場眾人,誰又能與這等存在爭鋒?
蟻真人一聲長嘆,被鎮壓在方寸山下千余年,他心中那股銳氣早已消磨殆盡。可今日見你們如此決絕,想起自己堂堂純血天角紫金蟻之身…
登天路,當踏歌行!
他又豈會不心馳神往?
蟻真人深吸一口氣,腳步方抬,袖袍一甩,卻覺袖口被人緊緊拉住。
多寶真人的聲音著急傳來:“老蟻,你不要命了!”
“這渾水太深…豈是你我招惹得起的?你是要拖著我與青山娘娘一同送死不成!”
蟻真人猛然一怔,頓時清醒,此去登天梯,有死無生!
“行了,行了,多寶你別往我身上靠。”
“我老蟻還沒糊涂到那個地步。”
多寶真人也輕嘆一聲,修行之人,誰不向往山巔之景?“飛升”二字,又怎能不讓無雙有智生靈魂牽夢繞,最后只化作一句。
“我們…根本沒有參與的資格。”
青山娘娘望向四座飛升臺上那一道道身影,低聲輕語:“不知此番…究竟誰能勝出?”
各宗弟子皆仰首而望,屏息凝神。
自三位無上大宗師現身起,這場爭奪便已非他們所能沾染。
原本還在隨著敖溟登飛升臺的東海太子,也是識趣走下。
方寸山的孫邈見你登上飛升臺,神色復雜難言。
那可是唯有立于當世絕巔的無上大宗師,方有資格踏足之地!
祁靈、月云卿、陸北游等人亦遠遠望著你,相顧無言,眼中有敬佩也有擔心。
周景,早已將他們這一輩遠遠拋在身后。
而紫陽書院曹安與道凌宗顧羽,卻面露不屑之色。
他們承認周景確實不凡,可若要與九陽真人、天上人、蒼生魔主,乃至敖溟、傳說中天帝那等存在比肩…
周景啊周景,你這豈非自尋死路!
風清云亦是這般作想。他不得不承認,周景比徐無極、天景虛更為出彩,堪稱此輩第一人。
可飛升臺、登天路…那已非周景所能涉足之境。
就在你與丹靈、紫山君占據登天臺的剎那,整座天帝寶庫再度劇烈震動起來!
巍峨的登天山轟然噴薄神光,四座登天梯竟開始緩緩靠攏——
漫天霞光流轉匯聚,于四座天梯之間交織成一座橫亙虛空的巨大擂臺!
那尊原本虛幻的大鼎驟然凝實,伴隨著一聲震徹天地“噹——”
重重墜落在擂臺中央!
原本懸浮于四座登天梯頂端、包裹在璀璨光華中的寶物,紛紛化作流光沒入鼎中。
四方擂臺邊緣緩緩閉合,下方的階梯寸寸消散,再無人可登臨其上。
擂臺已定,飛升之爭——自此而始!
那具干尸率先邁步走向擂臺,猩紅的目光始終鎖定中央大鼎。
敖溟、九陽真人也相繼登臺,氣息凜然。
你們三人最后踏上這最終之地,與各方存在各據一方,遙遙相對。
你的目光緩緩落向擂臺中央的大鼎,其中承載的四件寶物神光流轉。
你隱隱猜到出其中一件應是先天息壤,但其余三件卻無法預料,難以揣度其來歷。
此刻擂臺上無人輕舉妄動,皆在靜默中審視著彼此——
或者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落在那具干尸之上。
無論是敖溟、紫山君、丹靈這些上古存在。
還是九陽真人、天上人這等當世宗師,面對“天帝”之名,心中皆存著幾分難以言說的忌憚與凜然。
上古號令萬族的天帝,就連這座天帝寶庫,皆是出自祂手!
黑發赤足的少年望向北面的干尸,冷然開口:“想不到…你如此窩囊地茍活于世。”
干尸緩緩扭動脖頸,空洞的眼眶中猩紅火焰微微跳動,望向敖溟。
紫山君聲音低沉,目光如刀:“天帝,你騙得本君…好苦。”
“是時候,償還一切了。”
干尸僵硬地轉動頭顱,裸露的牙床微微開合,卻未發出半點聲響。
“父親…可還認得孩兒?”
丹靈踏前一步,周身氣息翻涌,“黃泉族的血海深仇,今日當由吾來得報!”
干尸眼眶中火焰躍動,朝著丹靈的方向緩緩抬手,卻又凝滯半空,終是垂下。
眾人對紫山君與丹靈的話語似并不意外,仿佛早有預料。
就在此時,天上人的聲音自星輝中傳來:
“既如此…諸位何不聯手,先誅天帝?”
蒼生魔主笑道:“善!”
無人反對,自登天梯合攏的那一瞬起,眾人心中便已各懷思量。
甚至,早已形成某種無聲的默契。
天帝終究是此間最強之人,棋局之中,自然該先拔除最危險的那枚棋子。
那么便是先誅殺天帝!
那干尸似有所聞,下頜微微開合,卻仍發不出半點聲響。
直至片刻,一道嘶啞之聲自其腹中沉沉響起——
那聲音如塵封千年的朽門被強行推開,每字每句皆似在撕裂沉寂:
“吾為…天帝!”
“當鎮滅…世間一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