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444章 諸法如繁花盛開靈臺方寸現神光

  一步之間,咫尺天涯。

  那是云泥之別。

  那是天上地下。

  “等等!”

  張無名面色驟變,失聲驚叫。

  他深知那天生地養泥丸的可怕。

  如果說,尋常人類的泥丸是一間屋舍,元神如光華普照,境界一生,便有虛室生白之象。

  可是天生地養的泥丸便似混茫虛空,又如無盡深淵。

  元神的光華再強,一旦沒入其中,也如石沉大海,泥沙沉淵,最終化入那無盡混茫之中,不見熒光半點,終將消散不見。

  正因如此,天生靈胎才被視為人間紅塵最恐怖的存在。

  天生地養,奪乾坤之造化,歷萬千之劫數,但凡降世,便堪稱不死不滅。

  泥丸入虛室空懸,卻無元神困守。

  一切道法手段對于他們而言,近乎無用。

  如此另類的存在,幾乎沒有任何弱點可言,尤其是元神一類的手段,形同虛設。

  果然,張凡剛剛踏出一步,奇異石樹上的“松果”便泛起一陣玄妙的波動,周圍的光都仿佛消失了。

  那“松果”所在之處,便如混茫長夜,寂寂無光,幽幽如淵。

  幾乎同一時刻,張凡的元神如從來處來,當歸去處去,竟是直接沒入奇異“松果”之中。

  忽然間,那“松果”周圍的光華越發黯淡。

  天空中,風云驟涌,雷霆深深,從九霄深處傳來,好似天公震怒。

  “人間若有異象生,天地必有風云變!”張無名面色驟變。

  張凡元神進入奇異“松果”的剎那,似乎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冥冥之中,一絲微妙的變化悄然升起。

  “他的元神…光華正在消散。”莊雨眠花容失色。

  她能夠感覺到,張凡元神的氣息在不斷地衰退,強橫如他這般的元神,進入“松果”之后,也要湮滅。

  “那可是天生地養的泥丸。”張無名沉聲道。

  剛剛,他僅僅只是元神靠近,便錯亂癲狂,險些入魔而亡。

  更何況,張凡的元神直接進入“松果”之中。

  “天生靈胎的孕育,便是從泥丸開始的。”張無名咬牙道。

  天生靈胎的孕育實在太難了,從雛形開始,直到降生于世,不知要經歷多少劫數。

  就像蟾寶山那道天生靈胎,如果不是被龍虎山高手提前發現,布局數百年,妄圖以尸解法借身竅而成仙,也未必能夠延存至今,恐怕早已遭了劫數。

  即便如此,那枚天生靈胎也并未真正成型,距離降世少說還有百年光陰的功夫。

  那種存在,古來難見,天上地下,除了純陽無極之境,恐怕難以敵手,就算是天師級別的人物,在天生靈胎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正因如此,即便那道“泥丸”只是雛形,也非是尋常元神可以染指。

  忽然,張凡的元神猛地亮起。

  元神性光,照破無盡長夜,那般光亮,甚至讓莊雨眠,讓張無名的元神都變得模糊起來,仿佛隨時隨刻都要融入那光亮之中。

  “他的元神恐怖如斯!?”莊雨眠心神大震,只覺得眉心靈臺都仿佛要裂開一般。

  她的元神在戰栗,在掙扎,似乎便要棄她而去,融入那無量光明之中。

  修行至今,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人類的元神能夠光明至此。

  “不可思議,他到底是怎么修行的?”莊雨眠心中似有一道聲音在疑問。

  她自認天賦異稟,將廬隱山傳承的道法一一修行,甚至遍覽前人的經驗總結,不說集本門道法之大成,最起碼也是得了祖師庇佑,煉就三分火候。

  可是張凡元神所展現的光亮卻是徹底顛覆了莊雨眠的認知。

  人類的元神真的可以修煉到這般境界!?

  念生毫光,法照天地。

  這般氣象,已經有了歷代丹道大家的影子。

  忽然,奇異波動升騰,“松果”內部仿佛是混茫虛空在蠕動,一呼一吸之間,便將張凡元神光華徹底湮滅。

  轉瞬之間,張凡元神便如一粒塵埃,沒入無盡虛空之中,上不知天,下不知地,飄搖不定,渾渾噩噩。

  如此放逐,如胎中之秘,返轉虛無。

  “滅了?他如此強大的元神也無法染指這東西嗎?”莊雨眠心頭一顫。

  如果換成她,恐怕元神還未接觸到“松果”,便要性光湮滅,元神入寂,化為烏有。

  “那本就是天生地養的東西,又豈能讓凡俗沾染?”張無名神色凝重道。

  “當年,白鶴觀的那尊天生靈胎曾經出手,連三尸道人都差點死在他的手中。”

  “白鶴觀…這世上真的有活著的天生靈胎!?”莊雨眠不由動容。

  即便身為廬隱山弟子,她也未曾接觸過這般隱秘。

  “不錯。”張無名神色凝重道。

  那時節,三尸道人大勢已成,卻還未步入天下第一高手的行列,這樣的三尸道人被白鶴觀的天生靈胎殺的生死兩難,元神都被打崩。

  他的一位紅顏知己也死在了對方的手里,就連當時的元宮之主也殞命當場。

  那般存在,不出世,人間歲歲太平長安,一旦出世,天下難逢敵手,幾乎可以橫推八荒十地。

  “三尸道人,修煉的可是三尸照命…”張無名沉聲道。

  即便那時候還未成就天下第一,三尸照命已然大成,天下間能夠跟他叫板的人不過雙手之數。

  就算這樣,在白鶴觀天生靈胎面前,他也要含恨。

  只因,天生靈胎并無先天元神,最關鍵的是他們的泥丸極為特別,如無盡虛空,能夠湮滅一切元神天光。

  這幾乎是三尸道人命中最為慘烈的大劫之一。

  以至于后來,他神通大成,天下無敵,第一件事便是找上白鶴觀,幾乎將那尊天生靈胎打爆,后者如喪家之犬,只能躲在暗無天日之境,茍延殘喘。

  直到六十年前,三尸道人坐化于東岳之巔,祂才敢露頭。

  結果,楚超然證道純陽無極,又親自上門討教。

  從那以后,便再也沒有白鶴觀那尊天生靈胎的消息。

  “我讓他別急,別急。”張無名咬牙道。

  三尸道人都曾經吃過大虧,即便只是天生泥丸的雛形,依舊稱得上是人間恐怖。

  就在此時,無盡虛空之中,忽有一道氣象升騰,糾糾如火龍成狂,立成離火劍鋒。

  “呂祖法意,火龍丹劍!?”

  張無名愣了一下,不知為何,張凡的元神竟于此時參修起道法來了。

  無盡虛空震蕩,糾糾火龍化為的鋒芒瞬息湮滅,張凡元神的氣息再度被壓制。

  下一刻,元神腳下,一道虛影昂然升騰,好個法王寶座,巍巍玉局層臺,眼見九蓮分明,遍地珠光寶結。

  “太乙法,度亡術!”

  張無名面色凝重,還未緩過身來,虛空無盡,便將那門術法再度湮滅。

  張凡元神如入寂滅,下一刻,一道黑風驟起,卷起森然大火,革故鼎新,焚滅所有。

  “黑風大火!”

  “他在干什么?”張無名眉頭皺起,表示不解。

  “我好像知道了。”莊雨眠忽然道。

  “你知道了什么?”

  “你能將一個無窮無盡的空谷填滿嗎?”莊雨眠話鋒一轉,問出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張無名愣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

  “不錯,你辦不到,這世上沒有人辦得到。”

  “虛空無盡,那是大道的特質。”莊雨眠凝聲道。

  “想要填盡虛空,唯有生生不息,那也是大道的特質。”

  “生生不息!?”

  張無名眼睛一亮,看向張凡,心中卻是升起一陣明悟。

  “棄絕一切念頭,無有恐懼,無有憂愁,唯有道心長存…”

  “一法滅,必有一法生。”

  “那便是無心而為。”

  “那便是生生不息。”

  莊雨眠雙手緊緊握起,眼中的光芒越發明亮。

  “無為!?”張無名喃喃輕語。

  黑風大火驟然湮滅,然而那殘存的氣象之中,似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烙印在無盡虛空之中,如精神,似冥冥,難以消磨,不斷蔓延。

  下一刻,張凡的元神再度變化,于虛無中升騰,化為一道劍光縱起,如入江海起云波,橫渡汪洋斬蛟魔。

  “這…這是純陽許家的斬蛟法!?”莊雨眠心頭震驚,簡直不敢相信。

  斬蛟法,乃是純陽許家的不傳之秘,嫡傳正宗都未必能夠煉就。

  當年許長壽未得真傳,方才離家出走,一別數十年,足見此法之玄妙。

  此刻卻是出現在張凡元神之中,當真匪夷所思。

  忽然,那神秘“松果”之中,似有無盡虛空蠕動,龐然變化的波紋瞬間便將那道恐怖的劍光湮滅。

  法已滅,道長存,無形的烙印如炁濃烈,長留于那無盡虛空之中。

  就在此時,張凡元神如死灰復燃,氣象再次變化。

  香火飄搖,如從虛空中來,一道虛影勃然升騰,三頭八臂,腳踩紅蓮,轉輪如風火,紅菱似火龍,周身殺業臨凡,飛騰變化無邊。

  “葛家臨部法,三十六路大神仙!”

  “三壇海會大神!?”

  莊雨眠神色再次變化,此時,就連張無名都不由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如今時代,末法已至,道門大劫之后,諸多道統凋零,香火不傳,天下再難出大修行者。

  像許祖斬蛟法,葛祖臨部法…都屬玄門不傳之秘,哪怕在本門香火之中,能夠練成者都已寥寥無幾。

  這便是末法時代,修行者的悲哀。

  歲月輪轉,再過十年,二十年…只怕這人間紅塵,便再也見不到那一門門道法光彩。

  然而此刻…

  張凡元神再度變化,三壇海會大神的虛影飄散湮滅,緊接著,又一道另類虛影浮現,儀容清俊貌堂堂,手持三尖兩刃槍,香火高祭鎮灌江,威風凜凜號二郎。

  “三十六路大神仙!”

  “清源妙道真君!?”

  莊雨眠震驚不已。

  眼見末法降世,那人元神處,諸法卻如繁花盛開!!!

  “張凡!”

  張無名神色凝重,看著張凡的元神,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的波瀾。

  他不知張凡的元神到底產生了何種變化,竟然推演著各門各派的道法,他甚至看到了白鶴觀的影子。

  “他采補過的元神?”張無名心中猜測。

  一法滅,必有一法生。

  張凡的元神仿佛進入到了一種極為自然卻又循環不止的狀態、

  他的氣息越發濃烈,如烙印一般,遍布無盡虛空。

  松果之中,盡是他的身影。

  “他…他要摘了這道果,化了這泥丸!?”

  莊雨眠終于察覺到了張凡的意圖,他竟是想要凡人之身,化了這天生泥丸。

  “桀桀桀…”

  忽然間,一陣怪笑聲在荒野之中響徹。

  “趙解玄,你的運氣真是比天還大。”

  “那是什么寶貝?”

  冷冽的聲音隨之而來。

  張無名心頭咯噔一下,轉頭望去,便見月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來,黑衣獵獵,虎嘯龍吟。

  “曲喆!?”莊雨眠失聲道。

  麻姑山,曲喆。

  此時此刻,莊雨眠方才想起了,如今還在丹元法會之中,西江各山各派的高手,早已進入銅鑼山。

  “趙解玄,難怪你能在凈土觀出盡風頭,連許長壽那個癆病鬼都被你請出了山。”

  曲喆冰冷地看著張凡,顯然對于當日被其搶走了風頭還耿耿于懷。

  “曲喆,你要干什么?”莊雨眠沉聲喝道。

  張無名面色凝重,他艱難地動了動,身體依舊顫抖,未曾恢復過來。

  果然,這樣的機緣又怎么會沒有劫數?

  “嘖嘖,看來他現在動不了了?”曲喆盯著一動不動的張凡,冷笑道:“莊雨眠,你平日里清高的跟上了天一樣,什么時候跟這種野男人攪和到了一起?”

  說著話,曲喆看也不看,一步踏出,徑直走向了張凡。

  幾乎同一時刻,莊雨眠身形閃爍,橫檔在曲喆身前。

  “滾開!”

  曲喆一聲暴喝,反手一轉,掌中卻是多出一樣東西。

  那是枚法印,上刻玄虛秘箓,恍若天書,通體如琉璃,方一祭出,便有光明升騰,照破蒼蒼黑夜,雄渾的氣象竟是直接將莊雨眠震飛了出去。

  “龍虎山法印!”

  “光明洞幽寶印!?”

  莊雨眠眸光猛地一沉,不由失聲叫道。

  光明洞幽寶印,在龍虎山法印金冊之中排名第八十三位。

  就在此時,莊郁悶朱唇輕啟,體內真陽竟是化為一道白練,如銀河倒灌,從天上來,生生破開了那璀璨光明,繞過光明洞幽寶印,直取曲喆。

  忽然,一道赤光橫擊而至。

  那是一道符箓,在皎皎月光下,化為三尺劍氣,勃然吞吐,竟是將莊雨眠的尺素流光生生斬斷。

  “赤天劍符!”

  “閣皂山!”

  “沈明蟬!”

  莊雨眠猛地抬頭,便見絕壁下,這位閣皂山大師兄緩緩走來,目光冰冷,死死地盯著一動不動的張凡。

  他知道,眼前便是斬殺這個怪物最好的時機,一旦錯過,便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嘖嘖,沈師兄,你也想來分一杯羹嗎?”

  曲喆冷笑,腳步卻沒有半點遲疑,手持光明洞幽寶印便走向張凡。

  “年輕人,這寶貝還輪不到你。”

  忽然,一陣冷冽的聲音響徹。

  眾人心頭咯噔一下,轉身望去,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竟以搶在曲喆身前。

  那人四五十歲的模樣,皮膚卻是光潔白皙,露出的手臂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分明已經鎖住周身氣血,精不外泄,化氣還腦,達到了“降白虎”的境界。

  “齋首強者!”

  “馬王駒!?”

  莊雨眠眸光猛地一顫,丹元法會,第一福地,又豈會沒有齋首強者?

  眼前此人,她也認得,乃是西靈山的高手,早已命功大成,煉就內丹。

  “林海棠!?”

  莊雨眠側身望去,便見一道倩影立在遠處。

  “雨眠,我們雖然是至交好友,可這是道統之爭。”林海棠面無表情,再也沒有了平日的嬉戲玩笑。

  身為西靈山的高手,爭寶物,便是為山門的未來爭氣運,爭香火。

  尤其是這末法之世,不爭,便注定消亡。

  正因如此,曲喆來了。

  沈明蟬也虎視眈眈。

  可最終,還是強者為先。

  “你們還太嫩了。”

  馬王駒冷然輕喝,他肉身震顫,僅憑那恐怖的波動,便將曲喆壓退,讓趙明蟬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在齋首強者面前,這些年輕人終究是差了一籌。

  “此寶與我西靈山有緣。”馬王駒咧嘴輕笑,看著石樹上的松果,眼中迸發出別樣的異彩。

  就在此時,石樹下,盤坐不動的張凡猛地張開了雙眼。

  “全都要死!”

  忽然間,張凡的眉心處升起了一陣詭異的波動,如天地崩裂,似山河絕滅,藏著無上大恐怖。

  緊接著,一道璀璨神光浮現,如從洞來,似從眼開,駭人的波動攪動空氣,如漣漪擴散,下一刻,那道璀璨神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激蕩射出,生生洞穿了馬王駒的身軀。

  噗嗤…

  馬王駒面色驟變,大口吐血,只覺得體內“咔嚓”一聲輕響,他的內丹竟被那道神光給擊碎了!?

大熊貓文學    純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