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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姐弟異道,從此無生辰酉雞金昴日

  兩脈分傳造殺業,龍爭虎斗死中活。

  此乃神煞門的詛咒,自祖師傳法以來,唯有一脈單傳,若傳兩脈,必生殺業,龍爭虎斗,唯死方休。

  八十年前,神煞門的秦幽天從道門大劫之中得以幸存,油盡燈枯之際,收了兩名弟子,從此夙孽糾纏。

  師兄名為崔司夜,為人忠厚沉穩,所以秦幽天臨終之際,將神煞門鎮派之寶交托于他。

  正因如此,引起了師弟的不滿,兩人從此漸生嫌隙,越走越遠,乃至于后來生死相爭。

  十年前,崔司夜洞悉天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便尋星踏斗,來到南方一座小城,收了一名弟子。

  那便是溫禾的弟弟,溫勤。

  “她的弟弟竟然私自傳法?”張凡聽著白不染的話語,不由目光微沉。

  事實上,當初崔司夜一眼便瞧上了溫禾,她的天資遠在其弟弟之上,奈何溫禾有七殺入命,又是鬼月生人,若傳道法,恐造殺業,所以才退而其求次,選擇了弟弟。

  “命運啊…總是這般弄人。”白不染幽幽輕嘆。

  誰能想到,溫勤看出了姐姐心中向往,便在其十五歲生日的時候,將神煞門的道法一一傳授。

  僅僅兩年的功夫,溫禾的道行便突飛猛進,甚至超過了溫勤。

  彼時的溫禾,自然是引起了崔司夜的注意,她的道行又豈能瞞過這位神煞掌門的眼睛。

  “后來呢?”張凡忍不住問道。

  私自傳法乃是竊道,在道門之中是大罪,輕則廢去修為,重則身死道消。

  “這當然是大罪,不僅僅是溫禾有罪,就連她的弟弟都有大罪,背師傳藝可不是什么后名聲。”白不染眸光凝為一線。

  “然而…”

  “崔司夜看出了溫禾身上潛藏的才能,她不過閉門造車,在神煞一道的造詣卻已在溫勤之上,這是天生的衣缽傳人…”

  “他動了惻隱之心!?”張凡下意識道。

  “不錯!”白不染點頭道:“這樣的璞玉良才,若經雕琢,必能廣大神煞一門。”

  “所以,崔司夜作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他收了溫姐為弟子!?”張凡猜測道。

  “確實如此。”

  “一法傳兩脈!”張凡喃喃輕語。

  白不染的臉上不見半分波動,然而沉靜的聲音卻是再度響起:“只此一念,便埋下了日后大禍的根源。”

  “溫禾天資太高了,人啊…一旦太過光輝耀眼,便會遮住其他人的光。”白不染的感嘆道。

  “崔司夜感嘆其對于神煞一道的感悟能力,他的重心漸漸偏移,目光似乎永遠停留在了溫禾的身上,至于溫勤…他仿佛被遺忘在了某個角落…”

  “他生出了妒心!?”張凡猜測道。

  “僅僅只是嫉妒,只是不平衡…或許還沒有什么,男孩子正值叛逆期,得不到關注,獲不得認可,難免激進,這本來也沒有什么…”

  “怕就怕…他時時刻刻想要證明自己,這時候如果有人輕輕推上一把…”

  言語至此,白不染幽幽嘆息。

  “你是說…”張凡若有所動,好似想到了什么。

  “沒錯…”

  白不染好似看穿了張凡的心思,旋即點了點頭道:“崔司夜的那位師弟尋到了這里。”

  “他藏在了暗處,如同惡魔的低語,縈繞在溫勤的耳畔…”

  “他沒有動手?”張凡問道。

  “那是個瘋子,比起生死,他更喜歡玩弄人心…于是,開始暗中教授溫勤…”白不染輕聲嘆道,作為看客,他早已知道了那悲傷的結局。

  “你應該知道,神煞一道,乃是星辰斗術中極為特別的一脈…”

  每個人因為出生時間,地點,方位,氣候等等不同,對應天上的星辰也不相同,這些映照入命的星辰影響了人一生的命運。

  吉者為神,兇者為煞,這便是神煞。

  神煞門的道法便是通過改變影響星辰對人的影響,產生種種不可思議的結果。

  “那個瘋子雖然與崔司夜同出一門,可是兩人走出的道路卻截然不同,他告訴溫勤,人的命運受天上星斗影響,可如果將這些星斗納入身體之中…”

  “那么人的命運不就受自己掌控了嗎?”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便是仙啊。”

  “納星斗于一身!?這種事情也可以辦到嗎?”張凡露出古怪的神色。

  “道門修行,本就有人身一小天地的理論,人體經絡便如天地經緯,諸大穴竅對應天上星辰,只不過這些穴竅是空的…”

  “那個瘋子已得神煞法脈精髓,既知星移斗轉之妙,只需要按照天上星辰與人體對應,將這些穴竅點燃即可…”

  “修行之道,長生之法…多少人為此皓首窮盡,極盡瘋狂啊。”張凡喃喃輕語。

  古來多少求仙客,又有幾人得長生,在這條幾乎看不到盡頭的路上,多少人前赴后繼,又生出了多少奇思妙想。

  “可是…如果能夠點燃那些穴竅?對應天上星斗?”張凡問出了關鍵。

  “凡俗真火點諸穴,光華豈可比星辰…這世上唯有那先天的光才能比擬天上星斗…”白不染沉聲道。

  “你是說…”

  “元神!?”

  “那瘋子是無為門…”張凡面色微變。

  “那個瘋子不是無為門的普通高手,而是十三生肖當中的酉雞…”

  “酉雞!?”張凡眉頭一挑。

  “雞司夜,能見諸天星斗。”白不染沉聲道。

  “以有為生滅之法,求無為長生之道,于殺機之中盜取生機…”白不染目光深沉,言語凝重。

  “無為門那幫妖人確實善于蠱惑人心,不干傳銷簡直就是屈才。”

  “溫勤太年輕了,三言兩語便被蠱惑,他沉迷于那種力量,那種追求力量的快感,讓他難以自拔…”

  “在那個瘋子的調教下,他的修為突飛猛進…”

  “他和溫禾的距離越來越小,每次切磋斗法,總能看到他那不可思議的成長,就連崔司夜都大為驚異…”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稱贊,讓溫勤越發沉迷于這種力量,可是他和溫禾之間卻仿佛擁有保持著某種特定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似乎永遠都無法抹平,這讓他越發的急躁激進…”

  “他漸漸迷失了嗎?”張凡皺眉道。

  白不染搖了搖頭:“如果僅僅是這樣,或許還不足以將他壓垮…”

  “可就在此時,崔司夜作出了一個決定,一個讓命運徹底走向拐點的決定…”

  “什么?”張凡下意識地問道。

  “崔司夜決定將神煞斗衣傳給溫禾,也就說是她便是神煞門唯一的傳人。”    命運的不公在這一刻彰顯得淋漓盡致,明明,他才是唯一的傳人,所謂姐姐,不過是沾了自己的光,偷學了幾手人而已,可是為什么到頭來,身為姐姐卻奪走了他的一切,師傅的鐘愛,神煞的傳承,就連鎮派之寶都要落在姐姐的手里。

  “那時候的溫勤已經煉了不少人的元神,他的心態漸漸扭曲…”白不染沉聲道。

  沒有人可以奪走他的一切,也沒有人可以超越他…彼時的溫勤心中唯有此念。

  他找到了那個瘋子,也就說所謂的師叔,邁出了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張凡不解。

  “神煞門中有一門極為陰毒的術法…”白不染略一沉吟,旋即道。

  “要知道,人生在世,不僅受到天上神煞影響,也會受到其他本命元辰的影響,其中對自己影響最大的便是父母宮,夫妻宮以及子女宮。”

  “若求成仙法,必要斷凡緣…如果將父母的星光引到自己的身上,無生無死,無父無母,那便能夠超脫原來的極限…”

  “此法名為斬緣親…”

  “難道…”

  張凡眸光顫動,心中猛然升起一個猜想,卻又不敢相信。

  “那年七月…農歷鬼月,街上已有人在燒紙錢,祭亡人…同樣是溫禾的生日…”

  “那天,她回到家中,溫勤送了姐姐人生中又一份大禮。

  父母雙尸懸命,紅燭燃燃引星。

  血泊中,她的父母早已斷絕了生機,溫勤雙手染血,眼中唯有瘋狂,他對著溫禾在笑…

  “如此一來,姐姐便什么也奪不走了。”

  “痛苦嗎?跟你奪走我的一切同樣痛苦嗎!?”

  瘋狂的笑聲回蕩在如同棺材的房子內,好似命運的嘲弄。

  “姐弟異道,生死相殺!?”張凡目光微沉,他沒有想到從來溫暖柔情的溫禾竟然有著這樣的過往。

  “大戰不可避免…最終,還是姐姐勝了一籌…”

  溫勤死在了溫禾的懷里,臨終前,他在懺悔,就像小時候做錯事一般,僅僅地抱著姐姐,沒有獲得原諒,卻已斷絕了氣息。

  看著眼前父母和弟弟的尸體,看著雙手占滿的鮮血,溫禾的世界終于崩塌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好似這一次便要將一生的眼淚流干。

  她識神躁動,幾入大夜不亮。

  崔司夜趕了過來,他以祈星法為溫禾元神續命,方才將其從大夜不亮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至此,崔司夜也幾近油盡燈枯。

  就在此時,那位隱藏在陰影中的瘋子終于現身。

  他欣賞著自己的杰作,眼中滿是光彩。

  “你贏了…”崔司夜低下了頭顱。

  “師兄,從那踏入這座小城的時候,便已經輸了。”

  彼時,那個瘋子才道出一切,他的星辰斗術造詣極高,早就竊取天機,算到了崔司夜的師徒緣分,比起后者更早地來到了這座小城。

  “他們姐弟兩是我留給你的禮物…他們就是你的命中克星…你的命注定要因為他們留在這里…”

  聽到這里,張凡都不由露出異樣的神色,無為門的高手,算計深沉,玩弄人心,比他想象得還要可怕得多。

  “崔司夜的臨死反撲,終究還是帶著小溫禾殺出來一條生路,他們一路逃到城外水壩…”

  “在那里,崔司夜將神煞斗衣傳給了小溫禾…”

  “彼時,那個瘋子終究還是找了過來…”

  “崔司夜死了…小溫禾則是被其臨死前,丟下了水壩,是生是死,全憑天意。”

  言語至此,白不染幽幽嘆息。

  “她活了下來。”

  “不錯,她活了下來,被我撿了回來…”白不染看著天花板,眼中閃過一抹追憶之色。

  從那以后,溫禾仿佛得了情感障礙,她的情緒里仿佛只有笑,或者說,那是她隱藏悲傷過往的面具。

  “那天之后,她便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了。”

  “溫姐…太苦了。”張凡感嘆。

  “唯有歷經千般劫,才能了然度成仙…”白不染沉聲道。

  劫數便是修行者的長生藥,踏上修行路的那一天起,前路便注定布滿荊棘。

  “道心一起,魔相即生。”張凡沉聲道。

  模糊的記憶中,不知是誰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但凡有修道之心,便有無窮劫數和魔相來考驗你,因此修道者的劫數比一般人都要大得多。

  夜深了。

  東郊公墓,溫禾扶了扶眼睛,俯身將帶來的供果鮮花,分別布置擺放在身前四尊墓碑前,上面赫然寫著:

  父,溫良之墓。

  母,溫暖之墓。

  弟,溫勤之墓。

  師,崔司夜之墓。

  “我又來看你們了!”

  溫禾淺淺一笑,夜風吹拂,落下的發絲遮擋住了她的臉龐。

  “小溫禾,這么多年了,沒想到你藏在玉京市。”

  就在此時,一陣蒼老沙啞的聲音在茫茫夜色中猛地響起,回蕩在一眼看不到頭的墓場之中。

  溫禾聽著這道聲音,嬌軀輕顫,如遭電擊。

  “師兄啊,你真是收了個好弟子…”

  咚咚咚…

  隨著一陣輕慢的腳步聲,那道聲音越來越近,溫禾轉身望去,便見一位滿頭花白的老者乘著夜色,踏著月光而來。

  “金昴日!”溫禾俏美的臉蛋再無半點血色,唇角輕啟,念出了至死都不會忘卻的名字。

  “小師侄,好久不見。”金昴日提著一袋子蘋果,咧嘴輕笑。

  轟隆隆…

  話音剛落,溫禾戴著的眼睛猛然破碎,一股凝若實質的殺意沖天而起。

  “殺了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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