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會來這么多人,陳安自己也沒想到。
他起初只是讓莫叔安排兩三個人,過來嚇唬那小子一下,以絕后患。
誰知能整出這么大場面。
總感覺一個電話打過去,事情就變味了一樣。
瞅瞅,那后備箱黑不溜秋的還泛著冷光…
而且還是在學校門口這么敏感的地方。
“這影響多不好,要給孩子們看到,還以為我是什么社會頭頭呢。”
“李叔,趕緊拉走。”
陳安揮揮手,為首的一個漢子會意,招呼兩聲,大家便十分和善的簇擁著那一群五顏六色,神色驚恐的小年輕重新上了面包車。
甚至還有當場嚇的尿失禁,在那里哭爹喊娘,雙腿發軟走不動道的。
他們平時頂多搶搶小學生,欺負欺負初中生,連高中生的活都已經不接了,又什么時候見過這種場面?
難免不聯想起這時候遍地開花的那些片子,一時間絕望涌上心頭。
完了,怕是要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遠遠似乎還聽見這樣一個對話。
“爸…”
李強顫顫巍巍的喊了聲,旋即便被中年漢子一腳踹進車中,怒吼道:“去你媽的!老子沒你這樣的兒子!”
說罷,就準備親自去向小少爺請罪,結果卻發現少年早已牽著女人的手走遠。
他并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
傍晚的霞光下,只剩兩個長長拖影。
“老師,放下你的手機吧,他們有分寸的。”
陳安的語氣透著無奈,他之前不想讓舒可卿摻和進來,就是怕麻煩。
這不,女人一步三回頭,仍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報警。
當然,最先想報警是為了保證自身安全,現在報警是怕陳安誤入歧途以及事情鬧大。
畢竟這陣仗對于平頭百姓來說,屬實是有點嚇人。
“我家是地地道道,很正能量的企業,不會去搞那些歪門邪道的。”
偏頭,看著少年一臉確信的樣子,舒可卿抿起紅唇,眼神有點懷疑。
“真的?”
“真的。”
陳安露出笑容。
“他們只是被請去喝喝茶,一起吃個飯而已,那些叔叔都是好人,會跟他們好好講道理的。”
“…”
舒可卿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她是成年人了,不是什么一塵不染的小白花,自是沒有相信。
“反正這件事,我必須給你家長打電話。”
“您請便。”
陳安隨口應住。
走到公交站臺,約莫等了兩三分鐘,一輛綠公交晃晃悠悠駛來。
舒可卿看著他準備上車走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咬咬牙道:“我還要去你家家訪!”
少年回首,露出一嘴健康的大白牙。
“歡迎。”
他輕輕應道。
又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不知為何,明明少年的回答挑不出任何毛病,可舒可卿聽在耳中,就總覺得是那么刺撓。
好氣!
女人用手按住胸前,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瘋狂點擊,打出一句話發過去。
卿卿我心:陳博士,還記得我那天跟你說的那個問題學生嗎?他今天惹了事,被嚇慘了,哭著喊著求我保護他。
卿卿我心:唉,真是沒辦法,誰讓我是他老師呢。
女人發完,略顯心虛的四下望了望,確認公交車已經走遠,這才松了口氣。
接著用手扇扇微紅的臉,頓覺舒爽多了。
奎星學府。
小區門口,是一段琳瑯景致的綠植和人工山水。
陳安走進大門,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來到門口的傳達室。
“叔叔,有我的信嗎?”
少年照例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顏如微風。
傳達室坐著個正值壯年的大叔,穿戴整齊,姿態挺拔,一眼望過去還以為是部隊里退下來的。
這是新小區慣用的手段了,等把新業主騙的差不多,估計再見面,里面坐著的就是個叼著煙桿的老大爺。
“嚯,你小子時間掐的還挺準嘛。”
大叔回以爽朗的笑容,他對這少年有些印象,之前就特意來問過一道。
他遞出一封信,笑道:“今天上午剛送來。”
陳安接過,道了聲謝。
黃皮信封拿在手中,意外有幾分實感。
好像這次,那小妮子寫了不少啊。
陳安算算日子,發現離上次來信已經是快四個月前。
這的確是她自寄信以來,間隔最久的一次。
也有可能是因為搬家了,換地方,所以需要重新聯系人幫忙?
陳安沒急著拆開,隨手塞進褲兜。
校服長褲很寬松,兜也夠深,只露出黃皮一角,再有上半身遮擋,完全看不出來。
他朝著家的方向走去,思緒胡亂飛著。
也不知道這小妮子是從哪搞得渠道,為了保密,連自家妹妹都要瞞著。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愛跟在屁股后面喊安哥哥的女孩,確實不太像口風嚴的樣子…
轉念想到信。
信是平信,沒有掛號,沒有留地址,顯然是不想讓他有回信的機會。
所以陳安也沒有刻意去找秦書雪要地址。
小妮子心里估計是有點矯情的,既想跟他分享那邊的生活,又不想真的牽扯那么深。
或者說,這樣子的關系達成了一個微妙平衡。
讓少女可以肆無忌憚的在信中直抒胸臆,又不會當場社死,是以往從未有過的體驗。
以至于習慣后,她在信中的有些話便慢慢大膽起來,全然不是印象里那副模樣。
小淑女?
大家閨秀?
陳安想著那一封封信中的‘名句摘抄’,嘴角不由微微翹起。
你說你抄什么不好,非要抄些少兒不宜的句子,還要用正正經經的語氣跟我討論…
不得不說,女孩在這方面,就是要比男生早熟的多。
特別是本就接受著精英教育,還有外國文化熏陶,青春期來早了點也實屬正常。
至于是不是真的單純討論…
嗯,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主要是少女的‘姐姐’形象,以及嫻靜的氣質太過出眾,恐怕很難讓人往壞處想。
胡亂想著,終于到家。
陳安剛到門前,便聽見一陣悠揚的琴聲。
拿出鑰匙開門,琴聲穿過玄關,越發清晰。
陳安換好鞋,走向書房。
許是聽見他的腳步,那琴聲驀地一頓。
緊接著,一抹銀白浮現眼前。
女孩的長發很長,隨意落在肩頭,垂到腰間。
瑰麗的晚霞映照過一整面窗,呈波浪般的橘紅云層下,纖白手指停留在黑白琴鍵。
她看過來,唇角微微翹起,聲音有種別樣的清脆。
“歡迎回家,兄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