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回去后我幫你問問吧。”
女人重新牽起陳安的手。
她今天沒有穿那身制服,而是比較閑散的闊腿褲,外加一件淡棕色的毛呢外套。
外套是長款,很適合她高挑的身姿,內襯純白,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很有實力。
秦書雪領著陳安走在銀杏樹下,反而成了另一道風景,不時吸引著其他行人的目光。
也有膽子大的想上前搭訕,不過卻被陳安提前一聲‘媽媽’輕松化解。
那人驚疑不定的看了秦書雪兩眼,心想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結果孩子都這么大了?!
秦書雪無奈,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拉著陳安連忙走遠。
“我還不是為了幫你解決麻煩。”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
秦書雪呵呵一聲,和他一起站在河邊。
說是河,其實也可以叫做湖,平陽湖。
湖水平靜如鏡,隨著秋風輕輕蕩漾,在遠處還能看見三兩只綠頭鴨。
秦書雪從身后擁住男孩,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柔和。
對于小孩子,成年女性總會寬容許多,也從不吝嗇自己的母性光輝。
“對了,小冬跟你說了沒?”
“…回燕京的事?”
“嗯。”
陳安被她擁進懷中,感受著女人的發絲掃過鼻尖,有股淡淡的香味。
“說了。”
他看著湖面,點點頭。
“你就一點不難過?那小妮子最近在家可鬧脾氣呢,把自己鎖在臥室里,誰敲門都不開。”
秦書雪笑了笑,紅蔻指尖滑過男孩平靜的面龐。
“去燕京…其實挺好的。”
他略略沉默了下,開口道。
“你這個反應,要是給小冬見了,準要跟你生氣的。”
陳安聽見這話,心中微怔。
但他的確不再是小孩了,就算披著這層外衣,也不可能真的表現出多悲傷。
學會收斂情緒,是大人們的第一課。
何況這本就是早有預料的事。
“你還真是…跟她姐姐很像啊,難怪小秋會跟你玩到一塊去。”
秦書雪說著,忽然嘆口氣,“說起來,比起小冬,我其實更擔心小秋,才這么小的歲數,就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簡直跟她媽媽當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管說話還是做事,都讓你挑不出毛病,還從不給你惹麻煩,規規矩矩的,不像個孩子,倒像臺預先設定好的機器。”
聽她談起白從秋,陳安腦海里也不由浮現出了那個常常抱著書,安靜坐在角落的身影。
和妹妹花里胡哨的幾十條公主裙不同,她更喜歡穿單調樸素的白裙子。
氣質嫻靜,很少與人爭辯,有著遠超同齡孩子的成熟思維。
在那個女孩身上,你總能找到許多優點。
成績優異,待人溫和,有禮貌,聽話懂事…
看似柔柔弱弱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堅定的心。
陳安對她的印象,便像是在暴雨后的殘骸中,生出的第一朵小白花。
“其實…依她的性子,應該不會太在意吧?”
陳安有些不太肯定。
“她在不在意我不知道,我看伱個小沒良心確實是挺不在意的。”
秦書雪沒好氣的擰了下他耳朵。
“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整那么傷感干嘛?”
陳安畢竟是知道后世互聯網的發達,心里沒太當回事。
況且去了燕京又怎樣,不還能打電話嗎?
他可從沒把兩個女孩看成自己的禁臠,必須一生都和他綁定在一起。
秦書雪許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提醒道:“等她倆回了燕京,可就沒這么自由了。”
“而且她們媽媽是個極死板的人,肯定不會允許你們早戀的,更別說讓你倆煲電話粥了。”
陳安聽得滿頭黑線,“秦姨,你瞎說什么…我只是把小冬當妹妹。”
女人瞅他一眼,“你是把人家當妹妹了,人家可不一定認你這個哥哥。”
她說完,像是失了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的興致,擺擺手。
“反正小冬最近心情很差,你自己的小情人,自己想辦法哄去。”
秋風從湖面吹來,她緊緊外套,臉色閃過猶豫,最后還是說道:
“要不要跟我去燕京?”
一陣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懷中才傳來男孩淡淡的答復。
“…以后,會去的吧。”
臨近晚上七點。
因為入秋,太陽落的很早,此刻已經黑蒙蒙的,只剩最后一絲光亮。
翻斗小區三樓,隱隱飄出濃郁的菜香。
陳安坐在臥室的書桌前,正指導著某個女孩的家庭作業。
羽生汐腿還沒完全好,自然不可能去上學。
陳安身為‘哥哥’,便自告奮勇擔當起了她的小老師,包括給她講題,布置作業。
女孩很聰慧,而且沒有抗拒學習,這為陳安省了不少麻煩。
他想著,起身打開了臥室的燈。
一個小小的白熾燈,懸在天花板上,為狹小的空間灑下光亮。
門外,廚房傳來女人溫柔的喊聲。
“小汐,小安,準備吃飯啦。”
今天陳興國在外有應酬,陳安便很自覺的跑樓下蹭飯來了。
不得不說,玉子阿姨做飯還是有一手的,吃多了她做的飯菜,陳安感覺已經要回不去當初——畢竟,總不能指望陳興國這個中年失意老男人能做好飯吧?
跟著陳興國混,頓頓都是樓下買的涼菜,再搭點奇奇怪怪的東西,攪和攪和燉在一起…
陳安甩甩頭,不愿回想那端上來的一坨,心說老爸你還是安安心心應酬去吧。
他回到書桌前,女孩已經停筆,轉頭看他。
那頭長發雪白無暇,靜靜坐在那,睫毛輕輕顫著,仿若是從二次元中走出的人物。
“嘖,真好看。”
陳安感慨著,并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女孩小臉一紅,移開目光,小聲道:“干嘛突然這樣說。”
她張開雙手,方便陳安將她抱到輪椅上去。
兩個月以來,這樣的動作他們做過許多次,越發熟練。
“夸一下怎么了。”
陳安隨口應著,推著她就要往外走。
然而下一瞬,外面虛掩的陳舊木門猛然被人踹開,撞在墻上,發出‘轟’的一聲!
一個面容消瘦,神情陰郁,渾身散著濃郁酒氣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看見兩個小孩的身影,目光在陳安身上一頓,又很快落在了女孩身上。
嘴角微微扯著,勾起一抹弧度。
“原來,躲在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