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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沉淀

  孤月山!

  望月崖上,有一處望月亭。

  此亭建于懸崖之畔,懸崖延伸出去一角,仿佛一只手,拖住了一個小小的亭子。

  于此處觀月,景致最佳。

  尤其是每逢十五,圓月仿佛就在山巔,伸手可觸。

  如今不是十五,也非夜晚。

  舞千歡獨坐亭中呆呆出神,時而欣喜,時而惱怒,時而又摸摸自己的唇角,臉色透著一抹淡淡的紅潤。

  只是頃刻之間,笑意轉為一聲嘆息。

  “這般下去,可怎生是好?

  “心思不凈,又豈能領會恩師神功妙意?”

  她輕聲呢喃,卻又憤憤不平:

  “都是他害的…出門這么久了,也沒有只言片語傳回,也不知道是沒將我的話,聽在心里…還是,還是他還想跑?”

  咬了咬牙,她打懷中取出了一本冊子。

  冊子不大,薄薄一本,月白色的封面上,寫著個四大字指月玄功。

  自她折返青松洞,拜稟恩師,想要修行更加高深的武學之后,夜檀師太便將這一門指月玄功傳授給她。

  告訴她這指月玄功乃是他這一派立身之本。

  若能領悟當中真意,可脫胎換骨,不敢說立于江湖之巔,但天下之大,也皆可去得。

  奈何這秘籍晦澀難懂,哪怕夜檀師太傳授經驗,想要入門也絕非易事。

  夜檀師太告訴她,此功重意而不重形,靠的是悟。

  其后就叫她來這望月亭靜修。

  秘籍看的渾渾噩噩,修也無門,便坐在這里胡思亂想。

  只是腦子里翻來覆去的,都是那張可恨的臉。

  “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過去這家伙跑了也就跑了,我巴不得他回來,是想將他的腿給打斷。

  “可如今…每每思及,腦子里竟然全都是他。”

  蒙面的,說話的,殺人的…還有,十里望鄉亭內,被她按在那里,茫然無措的。

  想著想著,嘴角又要泛起笑意,但很快又化為怒容:

  “簡直就是心魔!!

  “你到底還想不想我三年之后,出山幫你了?

  “想的話,還不快快從我腦子里出去!等我練成了…你再回來。”

  舞千歡恨恨的翻開了秘籍,使勁的去看那晦澀難懂的內容。

  耳邊廂卻忽然傳出一個聲音:

  “舞師妹!”

  舞千歡起初只當自己幻聽,后來那人又喊了兩聲,而且聲音一次比一次近。

  她這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回頭去看,就見一個青年循著山道而來。

  一邊走一邊喊,看到自己回頭,還在那里揮手。

  舞千歡呆了呆,方才笑了起來:

  “左師兄?你怎么來了?”

  她站起身來,對這青年抱拳拱手。

  左師兄叫左文川,不是夜檀師太的弟子。

  而是天幽大師的弟子。

  天幽大師住在比鄰的千陽山,舞千歡知道這位大師和自家恩師夜檀師太,早年是一個師父座下的師兄妹。

  本來都不是出家人,可后來不知道為何,一個出家為僧,一個出家為尼。

  兩個人明明是師兄妹,卻偏偏這么多年也不見面。

  縱然是給對面送個東西,也得讓弟子跑腿。

  左文川便是因此常來孤月山,夜檀師太就讓舞千歡稱其為師兄。

  論及淵源,也是在情理之中。

  “師妹無需多禮。”

  左文川生的不錯,許是因為跟著天幽大師誦經念佛,身上自有一種不染凡塵的氣質。

  “左師兄這是又來給我師父送東西了?”

  舞千歡問道:

  “不知道這一次送來的是什么?”

  “這倒不是。”

  左文川搖了搖頭:

  “此次前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告知于你。

  “然后,還得下山一趟。”

  “下山?”

  舞千歡有些驚訝,左文川少有下山的時候,似乎對那俗世全無興趣。

  夜檀師太也曾夸贊左文川有佛緣,也就是跟著天幽大師蹉跎了修行,倘若是拜在佛門大教之下,當個佛子也未必不可。

  怎么這一趟,卻忽然想要下山了?

  心中沒來由的想起了楚青那張臉,禁不住推己及人:

  “莫不是有哪位姑娘,讓左師兄動了凡心?”

  左文川搖頭苦笑:

  “師妹莫要打趣,紅塵與我如狼似虎,豈敢沾染塵緣?

  “不過,方才我倒是聽師叔提起,師妹的姻緣似乎有了著落?”

  舞千歡也不扭捏,笑著點了點頭:

  “讓師兄見笑了。”

  左文川頷首說道:

  “這便好,先前你曾說要跟著師叔也青燈古佛一生,師兄也不免為你擔憂。

  “你性子豪爽,不拘于一格,天生便是在那濁世之中打滾的,青燈古佛可不適合你。

  “如今你能夠打消念頭,師兄也為你高興。”

  “多謝左師兄。”

  舞千歡問道:

  “不知師兄此次前來,是有什么話要與我說?”

  “這件事情關系到了太易門。”

  左文川當即沉聲說道:

  “江湖上近日有所傳言,據說當年太易門丟失的地字卷重出江湖了。”

  “什么?”

  舞千歡一愣,太易門的三卷不易天書對太易門而言,實在太過重要。

  這個消息得趕緊傳回家中,好叫父親告知楚家二哥。

  看她著急,左文川便笑著說道:

  “舞師妹先莫要著急,這消息是真是假,尚未可知。

  “而且牽連不小,不單單只是因為太易門…我這一趟下山,也是為了此事。”

  “左師兄,你慢慢說來。”

  她后退一步,請左文川進了亭子,兩個人對面而坐,左文川這才緩緩說道:

  “這件事情,似乎起于月余之前,有消息稱,當年丟失的地字卷是被一位江湖怪客所得。

  “此人自號‘天機居士’,為人生平不詳,但得到了這地字卷之后,他并未將其送還給太易門。

  “而是據為己有…”

  “天機居士?”

  舞千歡皺了皺眉,她自小耳濡目染,對于這江湖上的事情了解甚多。

  但是這天機居士,卻聞所未聞。

  她看了一眼左文川:

  “那這天機居士將這地字卷藏于何處?”

  “這一點就不知道了…”

  左文川苦笑一聲:

  “我這一趟下山,也是為了此事。

  “那消息稱,天機居士武功不凡。

  “只是他一生獨來獨往,江湖上的人對其所知不多。

  “而他晚年間因無人在側,修煉武功的時候,走火入魔,瘋瘋癲癲于江湖流淌了數年之久…

  “最后機緣巧合,為人所救,將其好生安置。

  “許是因為那人對其照顧的很好,以至于天機居士在臨終之前,竟然恢復了神智。

  “并且給了那人一枚‘天機令’,告訴他,‘持此天機令,可入天機谷’,并且還說他一生游歷江湖所得,皆在谷中。

  “他半生孤苦,半生獨行,天機谷內的一切,便作為感謝那人照顧他的謝禮。”

  “…那人是誰?”

  舞千歡聽到這里,自然明白,此人方才是關鍵。

  左文川輕聲說道:

  “昔年一百二十八里落塵山莊的老祖宗,溫天恒!”

  “一百二十八里落塵山莊…”

  舞千歡的手驟然握緊,她知道楚青這一趟行走江湖,第一站便是落塵山莊。

  可左文川這個消息若是傳出,落塵山莊如今只怕已經成了是非之地。

  她抬頭看向左文川:

  “左師兄,這一趟是要去落塵山莊?”

  “正是。”

  左文川點了點頭:“茲事體大,不僅僅牽扯到了太易門的地字卷天書,更關系到了這位天機居士的寶物和傳承,江湖上的人為此聞風而動。

  “我師父擔心此事可能另有玄機,著我下山調查。”

  舞千歡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半晌之后睜開眼睛說道:

  “左師兄這件事情確實非同小可,你只身前往,切記小心。”

  左文川笑的很是灑脫:

  “是非成敗隨緣而已,多謝師妹掛牽。”

  說完之后站起身來告辭。

  他要來說的就是這個消息,臨別之前見過師叔,見過這位師妹,就可以下山了。

  舞千歡因為在望月亭閉關,不方便送出去,便在望月亭內,對他遙遙一禮。

  待等左文川走后,她這才將好看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方才那一瞬間,她第一個念頭便是,立刻下山前往落塵山莊。

  但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

  楚青武功高強,遠在自己之上。

  自己就算是去了,對楚青也沒有任何幫助,反倒有可能成為他的負擔。

  舞千歡自小要強,更不愿意拖累楚青。

  因此,如今她該做的事情,絕不是下山給楚青添亂,而是好生修行這門指月玄功。

  待等神功有成,方才能夠站在楚青身邊,和他一起面對八方之敵。

  沉下心思,她尋人找來了筆墨紙硯,開始給家中寫信。

  將左文川方才所說的事情,全都復述一遍。

  前前后后檢查了三遍,確定事無巨細,這才收入信封,打上火漆,著人將其送走。

  只是看著手中毛筆,面前宣紙,她略微糾結了一下之后,便又在紙上書寫。

  不過這一次,卻不是寫給家中的信。

  而是寫給楚青的。

  她提筆落字,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小心著墨,慢慢的卻也放開了。

  將自己在孤月山上的事情,雜亂無章的呈現在了紙上。

  末了又在信中詢問,楚青是否一切無恙?是否身體康健?是否神功又有所成?

  想知道的東西很多,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好幾張紙。

  心中那諸般雜亂的念頭,卻在這個過程之中慢慢的沉淀了下來。

  她凝望著這些東西,忽然恍然。

  紙上贅言雖多,歸根結底不過兩個字…思念。

  可思念卻不能相見,唯有堅定意志,修成玄功,方才可以和楚青一起面對他所面臨的危機。

  屆時哪怕她不如楚青,也不會成為他的負擔。

  如此方才不負自己這一趟師門之行,不負恩師傳功之恩。

  念及此處,她放下了毛筆,將這些寫滿了文字的紙收好。

  然后放開了那本指月玄功…許是因為雜亂的心思少了許多,如今再看,忽然覺得原本晦澀難懂的內容,竟然變得清晰了起來。

  她漸漸入神,不言不動。

  山路一角,身穿青衣的夜檀師太,眸光復雜的看著涼亭之中的舞千歡。

  良久之后,方才輕道了一聲:

  “阿彌陀佛。”

  轉身離去…

  夜,烏云遮月,無風。

  一處殘破的民居之內,楚青一行人圍繞著火堆坐著。

  邊城一邊轉動著手里的木棍,上面正烤著一張燒餅,旁邊溫柔的那口小鍋,咕嚕咕嚕的冒著水泡,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一陣陣香氣打里面傳出。

  莫獨行沒有坐下,他按著劍柄,站在門前,凝望夜色,滿臉深沉。

  楚青則打了個哈欠,看著火光帶帶出神。

  他們一行人在中午的時候,和煙雨樓杜寒煙等人告了別,離開了神刀城。

  晚間方才找到了落腳之處。

  “蔣神刀死的真是太便宜了。”

  邊城一邊烤著燒餅,一邊嘟囔:

  “你看看他這干的都是什么事?行走江湖這么久,慘事見過不少,但是像神刀堂境內這么凄慘的,卻是少有。

  “累的咱們這幫人,有錢都沒地方花,想要住個店,都沒有店可以住!

  “當真豈有此理。”

  楚青翻開眼皮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的抱怨。

  他還在琢磨一些事情。

  神刀堂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大概其的都已經弄清楚了。

  但是整件事情里面,還有些地方讓他很是在意。

  最讓楚青不解的就是董行之。

  此人是真真切切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兩次!

  楚青不明白的是,他到底是怎么活過來興風作浪的?

  他懷疑這件事情跟董行之修行的那門武功有關系,而當時在清溪村內發現的那個人,多半就是始作俑者。

  可惜,這個人藏的太好了。

  哪怕是溫柔都沒有發現這個人的味道。

  而昨天天下一品大會上,那‘九玄神功’再度出世,必然是此人的手筆。

  如今這個消息只怕已經廣傳江湖。

  不知道又要掀起什么樣的風浪。

  他抬起頭,眺望神刀城的方向。

  今天在他們離開的時候,那些沉默寡言的埋尸人們,終于開始行動了。

  將那些無主的尸身,抬走掩埋。

  后來邊城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則是佐證了楚青昨夜聽到的那些事情確實是真的。

  歸根結底,是因為落塵山莊的一枚天機令。

  因為事情牽扯到了太易門,所以,本來應該回山復命的邊城和莫獨行,便也跟著楚青和溫柔一起去落塵山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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