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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鏡中人

  “或者新娘原本就是明江府人?”

  周玄冒出了這個奇怪的想法。

  “先到東市街安頓下來。”

  周玄覺得有些累,仰頭一躺,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臨近黃昏。

  時間太晚,去東市街找長租的屋子不太現實。

  周玄三人下了車后,便在街上找了家旅店先住上。

  于旅店內安頓好,周玄三人去了東江大菜館,他們中午都沒趕上吃,已經餓極了。

  哪怕他們還沒適應明江菜的口味,依舊狼吞虎咽,毫無吃相可言。

  正吃得歡實,忽然,一個光頭老者,提著半瓶酒,晃晃蕩蕩路過周玄身邊時,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嗷了一嗓子,

  “喲,木頭,你也吃上飯莊了?自己小吃攤不香了?”

  “你認錯人了。”周玄瞥了老頭一眼。

  “還裝,還裝?”老頭伸手往周玄胳膊上搭,要套近乎。

  “啪!”

  呂明坤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盯著老頭。

  五師兄手上沾過人命的,生氣時候怪嚇人的。

  老頭登時酒醒了一半,又仔細打量了周玄幾眼后,才說:“是我認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邊走,還一邊納悶,喃喃道:怎么有這么像的人?

  別說,不光是老頭認錯了,吃半頓飯的功夫,又有三個食客,見了周玄的面就喊:“木頭!”

  給周玄都整懵了,

  難道東市街,真有一個長得和周玄如此相像的人?

  周玄實在忍不了,找老板要了壺黃酒,走到光頭老者身邊,將黃酒推到他面前:“老是有人喊我木頭木頭,木頭是誰啊?”

  “嘿。”老者見酒就開心,雙手摩挲著酒壺,說:“瞧您講話這么平順,就知道你不是木頭了,

  木頭叫木華,是東市街里最木訥的人,你下樓右拐,往前走,就能瞧見他家開的小吃攤。”

  周玄也差不多吃飽了,他倒是要瞧瞧,那個叫木頭的,和自己長得到底有多像。

  他結了賬,和呂明坤、小福子按著老者指引的方向,一直走,快走到街盡頭,才瞧見了一個小吃攤。

  攤位就擺在自家門前,屋子前堂也坐了三個食客。

  經營攤子的是個中年女人,徐娘半老那種,食客一邊吃,還一邊拿猥瑣的目光往女人胸前掃。

  “客人,吃點什么?小籠包、糖粥,油豆腐線粉湯,偏宜還管飽。”

  中年女人熱情的招攬著周玄一行人,但等她看清周玄長相的時候,整個人先是呆住,然后低頭看向木華。

  木華面前放了個裝臟碗的木盆和一桶清水,他正坐在馬扎上洗。

  “翠姐,再來籠包子…”

  翠姐壓根沒聽到,一會兒看看木華,一會兒看看周玄,瞧了半天,她拍了拍木華的肩膀。

  木華抬起頭,注意到了周玄。

  周玄也注意到了他。

  “少爺,這也太像了。”小福子吃驚道。

  “跟雙胞胎似的。”呂明坤也說道。

  周玄更恍惚,他甚至覺得木華是不是自己的鏡像,眼睛、眉毛、鼻子,這些“大件”像也就算了,但嘴角的弧度、胡茬的分布也能一模一樣。

  很離譜。

  周玄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微笑著向木華招手,但木華卻表情呆滯,好像有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并不是什么新鮮事似的,頭一低,接著洗碗。

  “客人,別和他一般計較,他就是這樣的,見誰都不搭理,木頭似的。”

  翠姐怕周玄生氣,幫著道歉不說,還要請周玄三人吃“線粉湯”。

  “和我兒子長這么像也是緣分,來來,翠姐請你們吃,不要錢。”

  周玄依然還是掏了錢,端了海碗,往店里坐著,邊吃邊看木華。

  越看周玄越覺得心里不安定。

  來明江府的第一天,怪事連連。

  一直沒有太多動靜的提燈新娘,將劉青光嚇得主動賠錢,

  他明明沒有來過明江府,全覺得明江府過于熟悉,

  現在又在東市街里,遇見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這趟明江府之旅,有種宿命安排的感覺?!”

  周玄看了木華許久后,終于收回了目光,和老板娘搭起話來,問:“翠姐,我外地來這里做生意的,想開家凈儀鋪子,附近有好鋪子出租嗎?”

  他是真的要做生意,刺青攢香火,具體方法雖然不清楚,但肯定要在尸體里養惡鬼,呂明坤也要靠著剖尸縫尸攢香火,沒尸體沒鋪子,兩人的香火壓根沒法攢。

  “你還問對人了,斜對門有個鋪子,以前就是做凈儀的,那老板覺得又累又賺不到什么錢,關門歇業了。

  你要是盤下來,店都不用裝修。”

  “那挺好,我待會去看看。”

  周玄喝著湯,眼睛卻往里屋看。

  翠姐家的里屋有種很陰的感覺。

  他將感知力釋放出來了一些,只覺得里屋的陰氣,極其濃郁。

  趁著翠姐忙生意、木華洗碗,周玄干脆站起身,往屋里走。

  穿過屋巷,走進里屋,屋子很大,靠角落擺了一架木床。

  屋子的中央,則用四根鐵鏈懸了一具棺材。

  棺材沒有做漆,露著原本木材的顏色與紋路,周玄伸手輕輕觸摸棺材,卻覺得里屋所有的陰氣味道盡數消彌。

  而觸碰棺材,還帶給他一種別樣的感受。

  這棺材…似乎,就是他躺過的…這種感覺,就像一個人年輕時將老屋賣掉,然后多年后回鄉,盡管老屋已經換了裝潢,熟悉的老物件全都沒有了,但只要往老屋里一坐,當年的記憶、感覺全部回來了。

  “這種感覺到底怎么來的?”

  周玄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狀態出現了問題。

  “客人,吃飯用餐在堂屋里吃。”

  翠姐的聲音從周玄身后響起。

  “不好意思,翠姐,我弟弟這人,有時候愛發呆,一發呆就到處走動,給你添麻煩了。”

  尾隨翠姐的呂坤明幫周玄打著圓場。

  周玄也縮回了手,朝翠姐說道:“打擾了,我這個人有些壞毛病。”

  “我們家現在就剩這架棺材值點錢了。”

  翠姐指了指木華,說:“你也看見了,我兒子那個樣子,指望他養老肯定指望不上,我只能提前給自己打好了棺材,等我哪天身體不成了,我自己把棺材蓋掀了,躺里頭等死。”

  接觸喪葬久了,周玄也清楚,有些中年人,若是感覺后人能力太次,確實愛給自己提前準備棺材,至少死也有個歸處。

  “木華挺好的,只是暫時不愛講話吧。”周玄出了屋,又付了三碗線粉湯的錢,說:“翠姐,你手藝挺好,改天再來嘗嘗其他小吃。”

  “隨時來。”翠姐送走了周玄三人后,回到了里屋,點了線香,朝著棺材拜了三拜。

  “沒看出來?”

  木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房間內,他背靠在門框上,依舊面無表情,呆滯的望著懸空的棺材。

  “你說那三個客人?他們看不出來的,誰都看不出來。”

  翠姐小心翼翼的望著棺材,不知是小心棺材,還是小心棺材里的東西。

  “嗡嗡!”

  棺材里輕輕發出一聲震顫,似在安慰翠姐和木華…

  “叫我老楊就好了。”

  老楊是東市街最大的房東,祖上就很闊,又趁著風頭經營了棉花廠,家業越做越大,現在街上七分之一的房產都是他的。

  “你們租鋪面還是租房子?”

  “都租。”周玄說。

  他吃完飯也沒事做,去看了翠姐講的那座鋪子,鋪子規模不錯,有兩個門臉,位置也行。

  剛好,鋪子旁還掛著告示牌,寫明了“租屋請到大四喜麻將館”。

  周玄便來麻將館里找到了老楊。

  “還租鋪面啊?好說好說。”老楊心里頭高興,問:“有相中的沒?”

  “有。”

  周玄說道:“翠姐家小吃攤斜對面。”

  “哦,那家啊,那家好位置,我帶你們去瞧瞧,寬敞,而且對門沒有什么高樓,上午的陽光,基本都能曬進去。”

  老楊帶著周玄三人,去鋪子里看房。

  鋪子除去兩個門臉,進深也不錯,而且確實如翠姐說的,上家也是做凈儀行的,屋里的格局、裝修都不用重新弄,租下來了,洗刷整備干凈,就可以直接開張。

  “這鋪子不錯吧?”周玄問呂明坤。

  “各方面都行,但是價格…”呂明坤回頭問老楊:“怎么個租法?”

  “半年起租,一個月六百。”

  老楊要的價格不高,喪葬行業一條街,現在生意不景氣,確實租不起價格。

  加上東市街治安有些亂,名聲不太好,他要價不敢太狠。

  “價格偏貴。”呂明坤說道:“五百,租半年。”

  “那實在租不起,我跟你們講,我這屋子很干凈,不是那種表面干凈,是哪里都干凈,每三個月都要請法師道士過來除臟的…別人家的鋪面,我保證不干凈,屋里亡魂、小鬼一大堆。”

  老楊將胸脯拍得賊響亮。

  周玄卻皺著眉頭,問:“很干凈嗎?”

  “保證干凈!”

  “要是不干凈呢?”

  “不干凈我三百租給你!”

  “嘭!”

  周玄拿起角落柜子里的一把管道鉗,站在柜臺上,對著天花板偏角落的位置,用力一捅。

  頓時,天花板破了個大洞,嘩啦啦的磚塊、土屑往下簌簌的掉,一只慘白干枯的人手,也從洞口垂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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