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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指骨

  周伶衣回了屋,她沒有急著去尋找李霜衣,找也不好找。

  戲子這個堂口,戰力來講,并不出色,但他們的白紙戲,即可以用白紙捏造個假人出來,也能往自己身上使手段,隱匿陰人氣息。

  再加上變臉,可以將自己偽裝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

  憑這兩點,就很難被搜尋到。

  若是動靜弄大了,還容易打草驚蛇。

  “勾走你弟弟魂魄的竟然真是三師兄?”

  影子不敢相信,但既然周伶衣已經鐵板釘釘的說了,她倒也不去懷疑。

  畢竟,周伶衣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誣陷李霜衣的。

  “就算是他勾走的魂又怎么了,我也支持三師兄!呵呵,頂好的名角兒,被你弟弟毀了,這仇,三師兄就應該報!”

  影子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沒說三師兄不該報仇…但三師兄不像專門報仇的,我總覺得有那么些居心叵測的人,在利用三師兄,他們真實的目的,是想對付我們周家班。”

  “誰?”

  “不知道?”

  影子主動請纓,說:“這兩天,我去跟著三師兄,把他后面的人揪出來,為他戴罪立功…”

  周伶衣歪著頭看向影子,瞧得影子心里發毛。

  “瞧我干嘛?老實講,你欠三師兄的,老班主也欠三師兄的,我幫他戴罪立功,是還你們爺孫欠的人情。”

  “我意思是你做事情太沖動,玩腦子玩不過三師兄,這事你別管了,我另有安排。”

  周伶衣揮手示意影子離開,撐著頭,思考著周家班幫李霜衣勾魂的內鬼是誰?

  其余師兄?她覺得可能性不大了,老五老四不可能,大師兄二師兄經過她的排查,也沒什么異常。

  內鬼或許是哪個師傅,又或者哪個徒弟?

  偏偏這人又擅長隱匿氣息,想強行把他找出來,難度過大。

  “不如守株待兔!”

  周伶衣想著,只要跟住了李霜衣,這個內鬼,用不了幾天便會浮出水面。

  “謝謝少班主,少班主吉祥。”

  小福子手里捏了一把零票整票,加起來,有一百二三十塊。

  周玄自打被袁不語點出會五燭香的手段,對生夢更有熱情了,拉著小福子一直練到下午四點半。

  小福子最開始害怕那夢境中的詭異,但一旦當他接受詭異,發現詭夢極有樂趣,很刺激。

  而且每入一場夢,就能拿到三塊錢的小激勵,更有樂趣了!

  “行了,就練到這兒吧,福子,你去幫我把說書的地臺搭了,桌子搬好,我去洗個澡,今天早點講書。”

  “唉。”小福子一口應下,轉頭就走。

  “辛苦費不要了?”周玄掏出二十,要遞給小福子。

  “少班主你給我夠多了,不能再要了。”

  小福子憨厚一笑,提了提松垮的褲子,向祖樹的方向跑去。

  “呀,福子還挺容易滿足。”

  周玄回了屋,拿了換洗的衣服,端著盆,朝著澡堂去了。

  路過鍋爐房的時候,

  他瞧見燒鍋爐的老馬,正窩在爐子旁,穿著厚褂子,弓著個背。

  “老馬,這天這么熱,我呆外頭都一身汗,你還窩爐子旁邊?”

  “少班主,我發汗呢。”老馬笑了笑,把左邊袖子擼得高高的。

  只見他手臂上,戴著一串又一串的菩提子、小核桃,甚至還有狗牙,全是文玩串子。

  “盤串嘛,主要是靠皮膚上的油沁到珠子里,讓串顯得油汪汪的,人一出汗,油就多,珠子就亮。”

  老馬解釋道。

  “你還是條文玩蟲子。”周玄拿手在鼻前扇了扇。

  這老馬應該才喝過酒,張嘴就是酒味,熏人得很。

  “我啥都玩,給你瞧個新鮮的。”

  老馬酒勁上來了,要顯擺,從衣領里面掏出個串了紅繩子的骨頭扳指,亮了亮,問周玄:“瞧出什么了沒?”

  “這扳指,不像動物的骨頭。”

  扳指骨質雪白致密,不像動物的那么糙。

  “有點眼力,這是人腳的螺絲骨做的,西邊雪原府一帶的人,愛玩骨頭,喜歡把骨頭做成手串、把件,而且骨頭還得選呢,一般人的骨頭不要,都是僧人的骨頭,看看這個,這是大腿上截下來的…這個天靈蓋最中間的那一片…”

  老馬一件件的拿,還遞給周玄去“品一品”。

  周玄只覺得晦氣,起身就走:“好家伙,你這頭骨腿骨大腳趾戴一身,都能湊個人出來,別盤這玩意兒,邪門!洗澡去了,回見。”

  他端著盆繼續往澡堂走,邊走邊琢磨:“這鍋爐房感覺不對勁啊!”

  哪里不對勁?

  周玄總覺得這地方太安靜了。

  周家班是個冥戲班,給死人唱戲的地方,游魂野鬼到處飄蕩,以他的感知力,走哪都能偶爾聽到點“鬼哭魂泣”的聲,但偏偏鍋爐房沒有。

  他想到這兒,回頭又望了一眼,沒瞧出名堂,只覺得燒爐子的火,特別旺,便想著——或許是火爐太旺了,游魂小鬼不太敢靠近。

  目送著周玄離開后,老馬這才松了一口氣,把凳子往前挪了挪,離烤火爐又近了些。

  他下午才喝的酒,此時酒勁大得頂腦門,加上火力過猛,胃極不舒服,竟然嘔出了一大灘食物渣子。

  一地的污穢腥臊。

  老馬突然變得緊張,拿起鏟煤的鏟子,將污穢之物,鏟到裝煤灰的小推車上。

  只見那躺在煤灰上的污穢物中,竟然還有幾截慘白的物事,若是瞧仔細了,便能發現,它們是…人的指骨。

  老馬又拿著鏟子,將推車里的煤灰和弄了幾番,用煤灰將指骨掩蓋后,推著車出門倒煤灰。

  “酒不是好東西,喝多了差點誤事。”

  老馬喃喃說道。

  下午五點半,周玄評書開演了,

  原本這個點,食堂最熱鬧,畢竟是周家班的開飯時間,但今天反而最冷清。

  師傅徒弟們,打了飯捧著飯碗就跑院子里瞧熱鬧去了。

  熱情最高的,還得屬呂明坤和凈儀房的師兄們,他們總是晚上工作,聽評書今天第一回聽到熱乎的。

  他們在聽到有人拿大喇叭喊“少班主要說書”后,一個個先奔澡堂,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再齊刷刷的往院子里坐成兩排,周圍都沒人,憑空就把場院隔出個無形的包間。

  沒辦法,凈儀房的人,天天跟尸體打交道,那尸味都沁到他們骨子里了,洗澡都不管事,離他們近了,總能聞到若有若無的膈應味道。

  不過呂明坤他們被嫌棄慣了,徑直屏蔽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樂呵呵的聽講書。

  “上回書說到,赤須子酒醉失寶鉞,眾豪杰追蹤九和宮…”

  周玄一聲醒木拍下,觀眾便停了交頭接耳聲,安靜聽書。

  周伶衣同往常一樣,也搬著凳子聽書,時不時的瞄周圍一眼,雖說已經定下了“守株待兔”的策略,但若是能早點找出內鬼,自然是好的。

  “哎!這到底是個什么人,半點異動都抓不到。”周伶衣收獲無果,只能閉目養神起來。

  “欲聽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周玄今天只準備了三集書梁子,一講完,收了醒木折扇就往屋里跑,實在是怕戲班的人太熱情,稍微走得慢點,一大院子人簇擁上來,非得吵著再讓他講一集,他是真掏不出來貨了。

  才回屋,袁不語匆忙走了進來,問:“玄小子,燒完六寸香了沒?”

  周玄進入秘境,瞧了一眼后,說:“燒完六寸還有富余。”

  “來,好好回憶回憶咱們祖師爺的模樣,生個有神明的夢出來。”

  袁不語閉上眼睛,等待周玄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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