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如果第三炷香還不行呢?”周玄刨根問底。
“那就點第四炷!”袁不語咬著牙,硬生生擠出一句話。
嚯,這不傻媳婦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水水面面無窮盡也…
“你小子實在是太怪,身上好多事兒我真整不明白。”
袁不語老實承認了,想了想又說:“我還是做點我能整明白的事。”
等一頓兩籠包子、兩碗面茶、一碗牛肉面、一杯豆漿的早餐結束后,袁不語將周玄帶到了外院,教說書人的真本事。
幾個吊嗓子的戲班徒弟見狀,都自覺的回了屋練,把院子騰了出來。
袁不語先教周玄拿折扇、托醒木。
“這也要學?”
“我們既是神人,也是藝人,做藝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咱登臺亮相,精神頭得立住嘍。
像這開扇,開得要清脆,扇面不能磕著衣服,顯得拖泥帶水…”
表情動作一番糾正,周玄開折扇砸醒木都帶著范兒了。
“這樣才俊。”
袁不語“啪”打開了折扇,繞著周玄開始第二課:“說書人,是井國最先聽見神諭的人,神明在側,慎言慎行,凡事皆需克己守心。”
“神諭的內容是什么?”
周玄的關注的重點很奇怪。
“太久遠了,沒傳下來。”
袁不語收了折扇,拍打著周玄的肩頭,說:“再說本事,我們說書人講書,讓觀眾聽得如癡如醉,憑的是什么?
憑的就是我們以聲音做磚,肢體當梁,表情為瓦,用故事搭建了個瞧不見摸不著的白日夢房,觀眾皆醉于夢房之中,直到醒木驚堂,講書結束那一刻,他們才夢碎人醒。
說書人的本事,便是這白日之夢。”
“昨天那崖石、驚雷、怪手、折扇,都是白日夢?”周玄問。
“當然。”
“可我卻覺得不像夢,我能感受到它們的力量,就說那驚雷,若是它再劈低一寸,能把我鼻子劈掉。還有那折扇,若是再使一份力,便能捅我個透心涼…夢中應該不能殺人吧!”周玄回想起那幕,還覺得心跳攀升。
“我若在你的夢中,自然很難殺你!但這白日夢,是我憑術法生出的…這是我的夢。”
袁不語凝望著周玄:“何謂平地生夢?我以感知之力,生出我的夢境,這夢中,我便是主人,我要起風便起風,我要降雷便降雷,我要誰死,誰便不得生!
生夢的術法,貫穿說書人九炷香,第一炷香時,所生之夢不過是一場幻景而已,第二炷香時,夢便有了形質,他人在你夢中,所觸所聽所見所聞,都與現實中無異…
…若燒到第九炷香,白日夢便不再是生出的夢,你自己便是夢境!
到了這份境界,你是夢里唯一的神明,你的每一個念頭,都能入侵、污染困于你夢境中的人!”
周玄聽得入迷了,尤其對第九燭香中的夢神之說,格外的神往。
“老袁,你已經燒了九炷香嗎?”
“差著呢。”
“那說書人堂口,有誰燒過九炷香?”
“額…三百年了…三百年來說書人都沒有出過八炷老香。”
“…”周玄。
八都沒出過,那就別提九了。
“合著你也沒當過夢神,還給我說入迷了。”
“不要調皮,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你先把生夢的手段掌握熟了,再聊夢神的事。”
袁不語跟周玄講了說書人的本事,便開始講如何攢香火攢道行。
“心香于你秘境之中的香爐里插著,那香上的火,便是香火。
香火越旺,心香燃燒的速度越快,伱秘境之船的航行速度也越快。
把第一炷香燒完,你的船便到了第二香的香頭之地,找到新香頭后,依然要看你香火夠不夠旺。
夠旺的,可以立刻點燃第二炷香,不夠旺的,需要將香火養旺,才能去點。
點上了新香頭,你便從一炷香成為二炷香,層次攀升一層,道行自然就深了。
香火層次越高,堂口術法自然能掌握得越多,基礎的術法也能使得更加精妙。
所以,堂口弟子捉刀放對,香火層次極為重要。
你昨日才點的香,目前的香火還有些力氣,尚能支持你于秘境中航行七、八日,但往后,得自己主動去攢香火。”
周玄心里仔細將知識點都記牢。
袁不語又說,
“香火幾乎等同于術法神通,那怎么攢香火?登臺講書!
你登的臺子越大,底下的觀眾越多,他們聽得神往之后,對你有贊賞之意愿,這便是愿力中的一種。
每人一份愿力,人數多了,積攢起來,數量可觀,愿力作為燃料,能將香火燒得興旺。”
周玄恍然大悟,原來香火是這么攢的,怪不得異鬼要頂著佛號,廣收信徒,還愛開堂口,就是想著吸收信眾弟子的愿力攢香火。
“異鬼是兩頭通吃,愿力能漲香火,帶靈性的血肉魂骨,吃了也能旺香火。”
袁不語又說:“你小子通靈之后,便能望相,這可是說書人最夢寐以求的通靈特性了,它能讓攢香火變得更簡單。”
怕周玄聽不懂,袁不語解釋:“說書不同于唱戲說相聲,唱戲的唱出了華彩,底下的觀眾能大聲叫好,說相聲的說到有趣之處,觀眾會樂出聲。
但講書,觀眾醉于故事中,整場幾乎沉默,他們是否喜歡,是否發自真心的贊賞,都藏在肚皮里,誰能知曉得了?
要想讓書講得出彩,經驗便少不了,登臺的次數多了,經驗積累得夠了,才知道觀眾是否愛聽,是否對自己贊賞,自己香火是否多攢了些,
所以正常說書人,需要揣摩個十年、十五年,熬到講書表演老道精彩,方能將攢香火的速度提升到較為可觀的程度,
可往往此時,已是人書俱老,空耗了許多年月。
你小子能望相,講書之時,便能望觀眾之相,是無聊煩躁、還是喜不自勝,抑或思緒跟隨書中人物游走,
望相之時,只要覺查出觀眾認為你講的書不精彩,便能及時調整書中內容、表演技巧,依然能夠博得滿堂彩,一場書講下來,香火攢得奇快。
香火旺了,層次自然拔高得很快,你呀,簡直是咱們說書人堂口的天選之人。”
周玄聽得激動,馬上便要實操。
“那我現在就學生夢之法?”
“要學生夢之法,你得找個陪練…你用感知力,于陪練身邊生出夢境,瞧瞧對方是否能察覺你夢境的破綻。”
袁不語說到此處,又聲明:“但我當不了你的陪練,我層次過高,你不管生出什么樣的夢境,于我而言,全是破綻,一戳即破,最好找個戲班徒弟當。”
“可以找外人?不怕泄秘?”周玄有些擔心。
“他們又沒拜過說書人堂口,知道了生夢之法,也無用處,找吧。”
“小福子,今天你有運氣了,少班主親自幫你做夢。”
周玄找了幫自己打掃過衛生的小福子。
“少班主,師父讓我練功,做不了夢。”小福子拒絕了周玄的邀請。
“四十塊!”
“不是我貪財,就是喜歡做夢。”小福子對于鈔票,沒有絲毫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