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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中元鬼森森,往來人切切

  武靈也得了消息,索性直往正門,打算親自問詢,途中正好碰到了李易,一番折騰,最后二人聯袂前往,徐正名等人也跟了過去。

  很快,一行人抵達正門。

  莊子外面的霧氣更濃了,十丈之外,不見林木。

  正門邊上則站著四人,兩兩一組。

  讓李易感到有趣的是,兩邊都是一男一女,其中一對,一眼就能看出,是以女為主——

  “吾乃李婉依,籍貫隴西。”

  說話的女子個頭不高,容貌端麗,作男裝打扮,戴渾脫帽,袖窄、衣短、靴長,腰懸短刀,趾高氣昂的亮明來歷。她身后跟著一名男子,一身錦服,腰懸長劍,身材瘦削,低眉垂首,并不多言。

  “小娘子可是出自隴西李家?”武靈見她的模樣、態度,有了猜測。

  “我確實出自隴西李家,但行走江湖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李婉依將手一抬,亮出一塊令牌。

  李易凝神看去,見是塊檀木牌子,刻著“陰陽”兩字,散發出一股奇異的清冷意境,縈繞心頭,便知不是凡品。

  “這是什么?”

  “咦?”同樣在打量來者的徐正名見了,卻輕咦一聲。

  李易立刻問道:“徐先生知道?”

  “這是蕩魔司的身份令牌。”徐正名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起李婉依和她身后的男子。

  “蕩魔司?”李易從名字猜出了職能,猜著該是朝廷中處理妖鬼事的組織。

  果然,崔裹兒道:“蕩魔司是崇玄署麾下用以巡查妖邪的衙門,專職處理各道府郡縣中的妖鬼之事,因此司衙中多是修行之人,亦有奇人異士。”說著說著,她冷笑了一聲。

  “是朝廷的正規軍啊!”李易立刻覺著這李婉依該有獨到之能,已有思量。

  武靈盯著令牌看了幾眼,似是確定了真假,就主動迎了上去,拱手行禮道:“原來是蕩魔司的行走,閣下此番來山中,莫非…”

  “放心吧,不是山中有案。”李婉依擺了擺手,“我等自淮南道歸來,路過萬安山,在山東邊拜了真武蕩魔觀,出來之后迷失霧中,找不到出路,連坐騎都丟了,碰到了此莊,見天色已晚,因此想借宿一晚。”

  “原來如此!”武靈點點頭,思索片刻,道:“請兩位入莊。”

  莊里的糧藥皆要見底,但眼前兩人是朝廷司衙所屬,武靈想著,完全可以求助二人,讓他們聯系有司,豈不好過自家派人出去?但既有所求,自然要先好生招待。

  此念落下,他又看向此門外的另外兩人。

  這也是一男一女,男的約莫四十歲,滿面風霜色,穿著儒服,背著箱簍,雖竭力維持平靜,卻看得出幾分惶恐。他身邊跟著個小丫頭,花襖襦裙,打著補丁,看起來最多十歲,小臉蒼白如紙,滿臉驚恐,一只手死死攥著男子的衣襟。

  這兩人的模樣,一看就沒什么來歷背景,武靈思量著要如何拒絕他們,才不顯冷酷。

  注意到武靈的目光,男子深吸一口氣,上前道:“在下林馳備,乃汴州貢生,是去往長安趕考的。這是小女。”

  “你是趕考的貢生?”武靈一聽,亦感意外,繼而為難。

  據他所知,貢生是各地州府中經歷幾次考試選拔出來的佼佼者,人數并不多。眼前這人能為貢生,可見本事,或許懷有大才,或許還能發跡,又不好貿然驅趕了。

  正當武靈遲疑之際,徐正名忽然開口問道:“敢問林君,可是孟秋時考試?”

  林馳備趕緊道:“汴州周遭今歲有大旱,報于上省,乃有調時,因此方入秋,便舉行了發解試,以穩人心。”說著,從懷中取出記錄著籍貫、父祖、年齡、相貌的籍牒,雙手呈給武靈,以作證明。

  李易上前兩步,湊在武靈旁邊瞅了幾眼。

  徐正名未看,只問:“貢生寶貴,各地州郡都是十月統一護送貢生往尚書省考試,你怎的孤身前往,哦,不對,怎么是帶著女兒同往?”

  林馳備苦笑道:“實是家有變故,不得不提前動身。而且,我家中已無親眷,只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又如何能讓她自己待在家中?”

  徐正名問到這,點點頭不再多說,但他的話卻給武靈提了個醒,被籍牒打消的疑慮重新浮起。

  林馳備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急切道:“還請君子莫要驅趕我父女,實在是山中古怪…”

  “不要趕我們走!山里全是鬼怪!”

  一臉驚恐的林女突然開口:“今日是中元,鬼門大開!整個萬安山處處都是鬼怪,我們一路上心驚膽戰的,哪里都不安全,要是被幾位驅趕,肯定會被生吞活剝,死無葬身之地!”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一靜。

  “今日竟是中元節?”武靈有幾分恍惚,他幾日忙碌,竟意識不到日期變化,跟著又看向林家父女,表情有幾分凝重,“林君,你家女兒為何說山中皆鬼怪?你們遇到了什么?”

  林馳備似在猶豫,最后咬牙道:“吾等三日前就已入山,本在北麓群墓,因山中起霧,失了出山路徑,一路上見了不少鬼影,還差點被幾頭水鬼拖入林中沼地,幸而遇到有人打斗才得以脫身,最終誤打誤撞,來到這里。”

  “有人打斗?”武靈眉毛一挑,但看對方模樣,也問不出什么,于是話鋒一轉:“你們原來是在北麓?你一個貢生去北麓做什么?那可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萬安山北麓有什么特殊的么?”李易向徐正名問起。

  徐正名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北麓有漢代群墓,葬著幾位漢帝,哦,曹魏亦有帝者葬于其中。郎君,你居于山中,居然不知?”

  李易并不答疑,反而奇道:“他一個進京趕考的考生,沒事跑墓地里去做什么?”

  崔裹兒笑道:“我倒是能猜到一二,若他真是貢生,家中又貧寒,自然是想…”

  她話未說完,就被迷霧中傳來聲響打斷——

  咚!咚!咚!

  一聲一聲,沉悶厚重,像是重錘敲在大鼓上!

  地面因此震顫,眾人的心也隨之跳動,生出憋悶之感!

  “有什么東西要來了!”崔裹兒停下話頭,一躍而出。

  她拔出了手中長劍。

  徐正名順勢后退,跨過門檻,回到山莊之中。

  李婉依神色微變,轉身看向霧中,右手抬起,捏了個訣。

  錦衣男子神色平靜,手握劍柄,雙目泛起淡淡光輝。

  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近,地面一下一下的震動,濃霧中一道龐大身影慢慢顯現!

  “它來了!”林氏女卻是驚叫起來,渾身顫抖,藏在林馳備的身后,“鬼怪追過來了!”

  武靈吃了一驚,旋即怒道:“你們把鬼怪引過來了?”

  呼呼呼——

  霧氣翻涌,高大的輪廓顯現,竟是個九尺高下的壯漢。

  只是此人模樣怪異,雙目漆黑,赤裸著的身軀上皮膚慘白,遍布一道道裂痕和縫口,且身上各處顏色各異,像是好幾張皮縫合在一起!

  “這樣子,莫非是活死人?”

  此人現身的瞬間,更有一股極致冰寒的氣息呼嘯而至,沖擊眾人心神!

  “吼!”

  他咆哮一聲,粗壯的雙腿膨脹、收縮!

  轟隆!

  泥土炸裂,這蒼白大漢一躍而起,朝著眾人撲了過來,煞氣涌動,其勢兇猛!

  轟隆!

  剎那間,李易眼前似有樓宇崩塌,要壓在身上!

  那壓迫感令人窒息!

  不過,隨著他泥丸宮中的神魂微微一震,諸壓轉瞬即逝,一下清明過來,連忙后退。

  “這是什么兇物,還未撲到,就有這等威勢!?”

  后退的同時,李易游目四望,見武靈悶哼一聲,卻還在靠攏過來,要護住自己;李婉依二人面色凝重,但不動如山,似有依仗;崔裹兒凌空一劍,劍上有毫光展現,身前有破空聲,好像在斬開重壓!徐正名…嗯?徐正名人呢?

  啪嗒!

  林馳備父女慌不擇路,跌倒在李易身旁,背上的書箱砸在地上,嘩啦一聲,散了一地的書卷、竹簡和布帛!

  “嗯?”

  李易見狀,心頭一跳!

  “所有人,退到山莊內!”

  厲喝聲中,一道身影自后院破空而至,長袖飄飛,道袍獵獵,赫然是洞慶子,他雙臂展開,人如大鳥,疾掠而至,還未落地,整個人就凌空舒展,一掌拍出!

  那手掌之上筋骨震顫、氣血鼓脹,掀起一陣狂風,與撲過來的詭異壯漢生生碰在一起!

  轟隆!

  氣浪如潮,沖擊四方!

  “吼!!!”

  掌力沖擊之下,那詭異大漢體表的皮膚如波浪一般翻滾,接著怒吼一聲,似要爆發,但老道士的上半身猛然膨脹、收縮!

  吐勁!

  那大漢當即倒飛回去,落在林中深處。

  洞慶子借著反震之力后飄,落在了李易身前,低語道:“郎君速退!這人皮力士的目標,是你!”

  “什么?”李易本還想叫好,聞言卻是心頭一跳!

  咚咚咚咚咚——

  話音落下,四面八方處處皆有聲響,在林中此起彼伏!

  一個個高大身影逐漸在霧氣中接連顯現,鬼氣森森,寒氣涌動,煞氣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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