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誘捕行動，最重要的是誘餌，其次是信息的流傳。
你布置的東西再好，兇手沒感受到，沒按照計劃來那也白搭。
但趙州市比較特殊。
這是縣級市，占地面積極小，在篩選一下兇手會下意識去的地點，隨后即便是發傳單找人來認領尸體，那也足夠對方知道信息。
這一切由誰來做？
李建業這話說出口后，徐嚯和錢華下意識將眸子丟到他身上。
李建業臉色一黑，不等他說什么，只聽。
“李隊，我在這方面真沒什么經驗。”錢華露出一個尷尬的笑。
“李隊我歲數不大，承擔不了這個級別的壓力。”
徐嚯面不動色的說道。
李建業：？
李建業眼角一抽，下意識想起當初在江三市，徐嚯在尸庫內談笑風生的畫面。
但也沒多說什么。
他緊咬牙門。
“也行！”
“有什么建議嗎？”
徐嚯思索片刻，道：
“某些領域不要搜查的太嚴。”
“我們的目標是引出對方，讓對方出現在火葬場，不是杜絕對方出現！”
“好！”
信息想要散播出去，那首先需要流傳的足夠廣，足夠快。
李建業先是找人，制作了許多認領尸體的傳單，找人在短時間內，貼滿大街小巷。
這夠嗎？
當然不夠。
意外性太大太大。
所以，他又想到了另一個辦法，優先級別高于傳單。
那就是直接說給他耳朵聽！
對方沒有車，也沒有交通工具，公交出租和大巴也進行了通緝限制，身上錢也不會多。
可以說出行被徹底限制死，那代表他走不了多遠。
他算了算時間，在對方能抵達路程的方圓內，他可能存在的幾個地方，對大喇叭進行了使用。
大喇叭便是鄉鎮村，掛在電線桿上經常用來廣播的鐵喇叭，聲音很響，一下就傳遍了小半個區域。
隨即再開展其余的行動。
很快，一股浩浩蕩蕩的認尸輿論，以孫秧的家為中心，向四周逐漸蔓延。
29號，下午，五點半。
程陽附近，剩余存活下來人員的附近，并未找到劉博的存在與行蹤。
出租車與公交，還有大巴等交通出行工具貼上了認尸令，又或是通緝令。
認尸并非只存在一張單子上。
公交的師傅會在每一站上車時口頭說一遍，確保信息傳輸夠快。
依舊沒有什么線索。
晚上，十點半。
現場布置好了人，警方嚴陣以待，卻沒收聽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雙方保持靜默，沒有人率先出手。
省廳那邊將劉博能透露的保密信息，抽出其中一部分給了徐嚯。
徐嚯看完后，很是沉默。
同時，上頭派來了一位輔導人員。
30號，凌晨四點。
徐嚯這個時間點去了趟醫院。
醫院內，孫秧并未清醒，距離她到達醫院接受治療，快過了二十四小時，但依舊在昏迷。
麻醉醫生開始慌張。
但根據身體的反應來看，與麻醉無關。
醫生檢查過后猜測，可能和強烈的情緒刺激有關，徐嚯思考是否為劉博進行的刺激。
中午，十二點半。
信息充斥著案件所在地，即便是對尸體不在意的也稍微有點了解。
但，火葬場附近依舊并無什么異動。
當天，30號，信息鋪出兩天的時間。
就在仿佛和兩天前一樣，什么信息都沒有，什么異動都沒有的時候.
凌晨，一點半。
陰暗，冷冽，散發著極其陰冷的火葬場停尸間內。
一道聲音劃破了寂靜。
“叮鐺”
這聲音無比清脆，仿佛一個小罐頭丟入停尸間，聲音劃破寂靜的空中，帶來一絲違和感，仿佛有什么東西滾了進來。
下一秒就知道了。
“哧！”
沖天的白霧驟然間噴射，只是短短兩三秒的功夫，停尸間頓時被一片白霧所籠罩。
可見度幾乎為0！
“煙霧彈！？”
“目標出現，重復一遍，目標出現！”
“加料了，是催淚彈！”
一道道聲音響起，下一秒，停尸間內那整整齊齊擺放著，十余具棺材中.
蹦出十多個身穿壽衣的人！
這些人穿著繡著銅錢的深藍色壽衣，臉上畫著濃濃死人妝，此時竟蹦了起來，手里順勢從棺材中撈出槍。
“一隊先行撤出煙霧籠罩區，包圍現場，不要漏掉任何一只蒼蠅！”
“二隊跟隨撤離后立馬穿戴裝備，對火葬場內部進行穿插，三人一組，不要落單！”
“目標人物可能進入停尸間，撤離期間警惕周圍。”
“一定不要近距離貼身格斗，能保持距離就保持距離！”
“周圍沒有人質的存在，不需要逞英雄，保證自己生命為先。”
對講機內沒有猶豫，傳來極為清晰的命令。
先行讓周圍人無異樣不得開槍，以免誤傷。
收到命令的人面色猙獰，雙眼赤紅布滿血絲，刺激的煙霧將眼淚熏出，但行動卻仿佛沒有任何阻礙。
他們迅速有組織有規律的出去，其中一隊隨即迅速包圍火葬場，另一隊則開始佩戴防毒面具。
不知何時。
火葬場門口處，又冒出了幾人，將外面圍了個水泄不通。
徐嚯的身影在黑暗中出現。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手握對講機，身穿迷彩服，雙臂肌肉虬結，十分干練的人。
“張教官，你們的人真有能耐啊”
撤出的武警領頭人雙目赤紅，不斷眨著眼，卻還得不到緩解。
聞言，張偉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死死盯著面前火葬場。
徐嚯瞥了眼他那無銜的肩膀和領口。
這人，就是上頭派下來的了，身份不知，名叫張偉，和劉博有點關系，年齡和劉博差不多，他猜測大概率是對方為班長等級別。
“二隊進行穿插！”
張偉看了眼周圍人狀態，指揮著他們進入。
一個縣級市的武警不多，他們也不能用重火力，手雷都不行，否則可以平推。
一行佩戴完整裝備的人頓時有序從各個入口進入。
但下一秒.
“砰！”
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不是武警的裝備，那只能是 周圍人臉色一變，徐嚯瞇了瞇眼，看了眼身旁的張偉。
“二隊報告，目標人物疑似攜帶槍支！”
“有無人員傷亡？”張偉將對講機放在唇邊。
“無傷亡。”
“檢查子彈。”
“二隊報告，子彈為鋼珠，接近小拇指大小！”
“初步猜測，對方手持一把改裝槍支，從聲音，威力以及子彈來看，應該是工地用釘槍改！”
手搓煙霧彈，改裝釘槍 李建業嘴角一抽，下意識看了眼張偉。
“報告位置。”張偉沉聲道。
“二樓辦公室。”
“停尸間發現其拖拽痕跡，劉文尸體消失不見，痕跡停留在辦公室門前，子彈也是在這射出。”
“初步判斷，對方帶尸藏到了辦公室內。”
這話落下。
“砰！”
又是一道清脆的響聲，不過這不是槍聲，而是一道劇烈的爆炸。
“轟！”
二樓只聽轟的一聲，一道猛烈的火焰忽的出現，劇烈的沖擊波仿佛能將徐嚯等人掀翻。
“砰砰砰！！！”
武警躲過爆炸，迅速開槍，對著內部區域果斷扣動扳機。
激烈的槍響響起。
二樓頓時火光四射，到處都是火光。
“能抓活的嗎？”
錢華皺眉詢問。
孫秧昏迷，十四天內不一定能醒，說不定就死了。劉博要是再死亡.那案子的細致真相可不一定能出現了。
“狙擊手在哪？”
張偉皺眉，他了解案子，思索片刻后連忙詢問。
“狙擊手收到。”
“匯報狀況。”張偉道。
一道聲音從對講機傳來。
“無從下手，沒有角度能打出麻醉彈。”
“對方具備極強的躲避偵查意識，身處死角，沒有機會。”
“那消耗他彈藥！”
張偉又道。
“千萬別露頭！”
“不要給自己露頭的機會！”
“消耗他，彈藥消耗不了就維持僵持僵持狀態，困住他，消耗食物，水！”
“一切都以自身安全為基礎。”
“切記，不要露頭，不要懷疑他的槍法！！！”
下一秒，二隊人員調整作戰模式，變得保守起來。
看著這一場面，眾人沉默了。
單兵作戰能力能達到什么樣的地步？
“快了，他的子彈不會多。”
李建業聽了半天槍響，稍微數了一下，臉上露出喜色。
不過沒多久.
“嗚嗚嗚”
一道嘹亮的哭聲，突然從窗戶處傳來，在所有人耳邊浮現。
二隊領頭人瞬間抬起手，背后槍聲戛然而止。
“嬰兒？”
徐嚯臉上露出錯愕。
“人質？”
“哪來的人質！？”
“怎么現在就哭了？不對，若是嬰兒早就該哭了，怎么會到這一地步”
外面人員頓時嘈雜起來，激烈的討論聲響起。
嬰兒的哭聲還在繼續。
“假的，肯定假的！”
“嬰兒消失家屬會報警，警方沒接到備案，這聲音也有點問題，一定是假的！”
“你敢賭嗎！？”
“我”
有人語塞，臉色難看無比。
“狙擊手匯報狀況。”
張偉也皺起了眉。
“對方在窗口舉起了一個襁褓，只有一瞬間，不能判斷里面是否存在孩子。”狙擊手的聲音響起。”
這下所有人全都凝眉，將目光看向張偉。
“我沒教過這個.”
張偉感受著目光，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場面頓時僵持住。
有人懷疑孩子是假的，也有人說聲音是錄制的。
但.沒人敢賭！
不論是真是假，在沒完全確認前，沒人敢上前。
沉默好半晌。
張偉向前走了兩步，他找來一個揚聲器，看著眼前的建筑，眼神中的情緒略微復雜。
他的聲音透過喇叭，傳到所有人耳中。
“蘋果，伱連底線都丟了嗎？”
“仇報了，血流了，死的人還不夠？還要做什么！？”
“立下的誓言都忘了？你的槍口指向的都是誰！？”
“我不想在道德制高點上壓制你，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怨，有仇”
張偉的聲音響徹在這。
他的語氣里沒有什么責備和憤怒，有的只是無奈。
“我知道你不想殺人。”
“如果要殺，第一顆丟進去的就不是煙霧彈。”
“但收手吧，仇報了，沒必要再牽連無辜的人。”
“看看你的槍口朝向。”
“看看你對面的人，究竟是不是敵人！”
張偉深吸一口氣，他從坐飛機到現在情緒都不高，很是疲憊。
“‘蘋果’.“
“收手吧。“
此話落下。
幾秒后.
“砰！”
一道清脆的槍響聲響起。
好在，嬰兒聲依舊繼續哭著，沒有任何波瀾。
外面的人眉頭緊蹙。
這是要.誓死不從？
對講機此時傳來聲音。
“二隊報告，子彈落點位置非我們所在區域。”
這是二隊領頭人的聲音。
“不是沖著二隊的？”
徐嚯等人一愣，耳朵又動了動。
“哭聲也還在，那這一槍是”
驟然間，幾人臉色一變，拔腿往內跑去。
“不好！”
“二隊人速度闖入！”
張偉撂下一句話便沖去。
他跟在幾人身后。
等到眾人來到二樓目標區域內.
徐嚯走進辦公室內，他看著面前的場景沉默。
面前有一個中年男人，國字臉，面容剛毅，五官滄桑，皮膚很是粗糙，身材很壯實。
他雙目赤紅，眼角是還未干涸的淚水，腦袋抵著劉文的額頭，一只手將自己和對方固定住。
另一只手手持一把造型怪異的釘槍，槍口被嘴含住。
后腦穿出一團血花，腦漿與血如水般流淌，滴在地面 他死了。
劉博死了。
飲彈自殺！
即便是死了，目光也一直看著劉文那僵硬尸體的五官，沒有半分移動。
“死了。”
張偉看著，他看了半晌，恍惚間，他伸出手，將對方的眼睛合攏。
但撫摸過去后，卻始終合不上眼。
兩三次后，張偉也放棄了。
他走到一旁，站在徐嚯身邊，看著打掃現場的警方。
這里沒嬰兒。
只有一個播報錄音的小設備。
看了許久，突然的，張偉開口。
“知道他為什么代號叫蘋果嗎？”
不等徐嚯詢問，便解釋道：
“進我手底下的時候，他閨女六歲了，喜歡吃蘋果。”
“他沒什么本事，年齡大，和別人沒什么共同語言，就只會埋頭訓練，提起未來，別人都想著干什么的時候，他也就會傻呵呵的笑著。”
“他說，想著退伍后，能拿著退伍費回家開個蘋果園，他自己栽樹，老婆納涼，閨女在后面吃，所以叫蘋果。”
“就這么簡單。”
說著，張偉頓了頓，又搖頭遺憾道：
“不過，看樣子.”
“是實現不了了。”
很簡單的一個愿望。
但距離他們卻很遙遠。
徐嚯默默的聽著，看著飲彈自盡的劉博，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氣。。
“收隊！”
接著，他看向李建業，無需多言，對方便明白他的意思。
人抓到了，雖然死了，但案子多少可以完結。
可案子的后續可不會完結.
看著被抬走的兩具尸體，徐嚯的眼神愈發陰沉冷冽，他不自覺雙手緊握。
這案子，從一開始，一開始的一開始.
就不應該出現！！！
沈苗不該死，劉文劉博也不該死 解決完孫秧的事，他還得去和程陽.
算算賬！
“走！”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