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大水杯又舀了兩勺奶粉,加上一勺咖啡,剛要再添些別的,察覺到林朵朵的視線,最終就這樣沖了一杯水。
林朵朵坐在棚子下面,腿上鎖著鐵鏈,拿著金瓶梅在看,見白驍沒有再亂七八糟混一起,她才移開視線。
在末世里生活久了,人會變得越來越不像人。
喪尸更是如此。
活得越來越偏離,越來越敷衍。
“被喪尸鎖起來是什么感覺?”白驍問她。
“就那樣吧。”林朵朵一個鼻孔還是塞住的,不時抽抽鼻子。
她看著喪尸王的大水杯,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
晃了晃腿,鐵鏈嘩嘩一聲。
“還不解開?”
“還沒好。”白驍說。
隔天燒才退,維持了一天的低燒結束了,軟塌塌的身體又恢復了力氣。
看見體溫計上的數字,林朵朵低頭看看腳腕上的鐵鏈,再看看喪尸王。
喪尸王有點不舍。
“你高興的話再鎖一天。”她說。
“一天哪夠,你鎖了我兩個月。”
“那鎖兩個月吧。”
喪尸王最終還是解開了鐵鏈,把它收了回去,體驗了一把圈養人類就夠了。
那只人類還要洗衣服,做飯,去挖野菜,事很多的。
一場雨后太陽像是被水洗過的一樣,炙熱的陽光烘烤大地,溫度一下就上來了。
身上的長袖穿不住了,喪尸王換成了短袖,他很久沒有穿過短袖了,以前是遮掩尸斑和被喪尸咬的傷口,后來在路上更是遮得嚴實,這兩年一直都是如此,現在他不用再藏藏掩掩,胳膊上的尸斑就暴露在陽光下,汗水流到被喪尸咬的傷口那里,癢癢的,還帶些刺痛。
其他的傷口都恢復的很快,只有這里,這可能是喪尸的標記,白驍已經把它當成了習慣。
起碼比以前看起來好多了,他看這樣子,再過一兩年,它可能會愈合。
汗水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他的肩膀越來越厚實了,隱藏在衣服下的是結實的肌肉,這是在末世里活下去的保障。
比任何時候都要好,出門之前吃素,出門之后風餐露宿,現在才是真正的成長。
現在不用上手摸,只要脫掉長袖,林朵朵都能看出來他緊實的身體,穿上長袖看起來瘦,但悄悄的就長起來了。
山上跑下來一只被感染的麂子,它和正常動物的靈動不同,橫沖直撞,在錢嬸在遠處瞄準的時候,白驍穿著短袖就干上去了。
手臂的肌肉緊實,勒著它的脖子放翻,坐在身上對著腦袋砸幾拳,再掰住脖子使勁兒往后拗,感覺到骨頭折斷的震蕩手感,他才松開手。
這一切很快,在他拖著還在抽搐的麂子后腿離開的時候,錢嬸還在瞄準,她揉了揉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收起槍,看向村里的方向。
在她不那么清晰的視線里,剛剛除了沒有撕咬的動作,就像一只二十年多年前的喪尸,在撲向動物。
過不久林朵朵送來了一大塊麂子肉,沒有多少鮮血,肉有些干癟,錢嬸沒說什么,只是默默收下了。
錢嬸大概知道,去年冬天的狼群是怎么被他們殺掉的了。
林朵朵也是直觀認識到,白驍有多么厲害,曾經帶著土槍和刀就能從山上帶下來野豬,現在把被感染的麂子脖子掰斷。
完全沒有平日里撅著屁股在菜地旁傻了吧唧的樣子。
送完肉回家。
——白驍正在院里穿著大褲衩,光著膀子曬尸體。
“你在干什么?”
那種傻了吧唧的感覺一下就又回來了。
“曬一曬。”
“不熱嗎?”
炎熱的夏天來得很早,仿佛冬天那場大雪擠占了春季的時間,感覺還沒過多久,太陽已經非常毒辣了。
“每天曬一會兒有好處,雖然我說不出來那些亂七八糟的理論。”白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處于一種非常巔峰的水平,他想要把這種狀態保持下去。
她沒有在太陽底下挨曬,而是進了屋,拿一把蒲扇出來搖著。
林朵朵依舊是長褲長袖,不管天氣多熱,這都是她的標配,只有休息的時候在院里才偶爾換件寬松的衣服。
曬夠了太陽的喪尸王坐到了她身旁不遠處,拿著拾荒回來的啞鈴慢慢彎舉。
村里的樹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有了蟬鳴,極冷的冬天熬過去后,現在又是極度的熱,這兩年的氣候很反常,比平時反常的多,也許是因為真正的末日快要臨近了,連帶著氣溫也開始提前預警。
林朵朵瞅了喪尸王一眼,收回視線,繼續搖蒲扇。
過片刻又瞧一眼。
“你想摸可以摸一下,又不是摸的少了。”白驍沒抬頭。
“沒有想。”
林朵朵說,她望著遠方,從青山那邊掠起一群鳥,撲棱棱低空飛過,沒有鳥鳴,也沒有停頓,空中還有羽毛飄落下來。
她側過頭,發現白驍也在抬頭看。
“那就是你說過的嗎?”林朵朵問。
“看起來是。”白驍走出了院子。
過一會兒他拿著幾根雀羽回來,羽毛的根部可以看出來一些腐肉的痕跡。
林朵朵接過來仔細看了眼,又交還給他,白驍拿去扔進冷冰冰的灶臺里,等燒火的時候就燒成灰了。
“時間不多了。”白驍望著遠處的大青山,這里應該算是沒那么惡劣的區域,他總覺得南方應該更嚴重一點。
林朵朵沒說話,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只是搖著蒲扇。
二十多年前的災難那么浩大,忽然就席卷而來,最終喪尸們依然腐朽了,留下了許多幸存者。
現在則是悄無聲息的變化。
這是最后的喘息時間。
白驍在拗鐵絲,把窗戶封上,以免哪天被它們撲過來,往屋子里鉆。
“你只要說你想走,我現在就帶你出發,去安全區,在那里可以多活幾年。”
“我以為沒有這么快呢。”林朵朵嘆息道。
“那你之前以為還有多久?”
“十年八年總挺得住。”她笑了一下,“鳥可以防護,只要蚊子蒼蠅還沒事,就能挺得住。”
“沒那么多時間,感染源越多,它蔓延的速度就越快。”
白驍知道這個過程是不斷加速的,山里不安全了,鳥雀的傳播速度,是喪尸和其他動物難以相比的,后者只會在固定范圍活動。
所以張嘆那時說,這是喪鐘。
如今鳥雀會將感染帶向遠方,像林朵朵這樣的人,擋不住那無處不在的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