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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與我無關

  白驍包里的干糧還有,猶豫一下,拿出來給郁明分一點。

  郁明擺了擺手拒絕了,“你需要它,我用不著,不用禮尚往來。”

  大叔吃完飯抹把嘴,看看時間,道:“你要上路嗎?不著急的話,陪我下盤棋,下頓飯我包了。”

  “可以。”白驍沒有拒絕。

  “你有沒有玩過?沒玩過的話跳棋最簡單。”郁明道。

  白驍看了看他架子上擺的東西,軍棋跳棋圍棋飛行棋都有,不知道是不是拾荒的時候專門找過。

  “象棋吧。”他說。

  “你會?”郁明有點驚訝,也有點高興。

  “會一點。”白驍道。

  郁明取出了象棋,棋子很大,已經磨的包漿了,棋盤是角落里一個樹墩,上面縱橫九條線,楚河漢界分明,自制出來的,很有質樸的感覺。

  “平時你自己一個人玩?”白驍摸著包漿的棋子。

  “以前和我那好兄弟玩,他死了就沒怎么動過了。”郁明也擺好了棋子,示意他先走。

  白驍的棋力很業余,打不過這個大叔,他甚至懷疑,就算是災難前那些專業的棋手,可能面對一個災難后獨居這么久的人,也很難打得過。

  林朵朵都能抱一本圣經看,這個大叔在冬天時磨出來這么個樹墩,下棋也是其愛好。

  只下了一局,大叔沒有拉白驍繼續,而是收回了棋子。

  “等我找到庇護所的位置,回來的時候告訴你一聲。”白驍說。

  如果能找到庇護所,如果能活著的話。

  “你還回來?”郁明當他在開口頭支票,搖了搖頭,想說什么,收棋子的動作頓了一下,“有人在等你?”

  “沒有。”白驍搖頭。

  大叔看著他,笑了笑沒再問,道:“不用,我哪也不去。”

  “哪也不去?”

  “如果哪一天你真的還回來,路過的時候,陪我下一盤棋就行。”

  大叔很淡然,白驍覺得某句話似曾相識,他想了想,是錢嬸說過:‘我哪也不去’。

  “為什么?”白驍看著這個大叔。

  “我要是有孩子就去了。”郁明笑著說,“但我沒有。”

  “那一個人留在這里…”

  “環境再惡化,怎么也能撐到我死的那天,我又不是年輕人。”郁明道,“去了庇護所,還不是做嗎嘍。”

  白驍怔了一下。

  “找庇護所,是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想有未來,就必須解決,但是我沒有未來,為什么要去做嗎嘍,你不會以為重建很容易吧?”郁明笑著搖了搖頭。

  “——伱們還有很多年可以活,要想活下去,就要聚在一起,尋找解決辦法,那都是你們的事,我早就沒有未來了,給年輕人一點幫助,是我這個擺爛人最大的努力,茍一天賺一天。”

  白驍望著這個中年大叔,他身上有一種矛盾感,會熱愛生活,也對未來沒有什么期待,對陳家堡表示鄙夷,對庇護所也沒什么向往。

  仿佛他就是為了活過這一天,原本應該是沉甸甸的未來,他卻滿不在乎。

  ——現在明白了,因為他看不到未來,也不想為未來努力。

  西沉的陽光有些刺眼,郁明的眼睛瞇了瞇,“年輕人很不容易,但不是我造成的,我也是受害者。”

  曾經他也是個年輕人,二十多年前,他打著游戲上著網,過年還沒有去拜訪親戚,突然災難來了,街上戒嚴了,然后喪尸爆發了,樓里,街上,到處都是喪尸,和脫韁的瘋狗一樣。

  “錯的不是你們,你們一來到這世上,面對的就是這堆爛攤子。”

  大叔嘆了口氣,眼神中有些悲憫,望著這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活下去吧,找到庇護所,努力活下去——你們還有希望。”

  白驍沉默了片刻,“明白了,謝謝你。”

  “我沒有幫到你什么,你們災難后才長大的人…其實你們是最無辜的,想活下去的話也是最累的。”

  郁明用一塊軟布擦著他最喜歡的手辦,他不是那群想看煙花的人,但也不是喜歡宏大敘事的人,他只是擺爛了二十年,對年輕人抱有善意的,曾經的年輕人。

  書架上的手辦非常非常多,他去城里拾荒,曾遇到過一個收藏家,已經變成喪尸,許多手辦散落在屋子里,它已經不會對這些以前收藏的東西再感興趣了。

  “時候不早了,要不留一晚再走,養好精神,那條小點的魚還能開開葷。”

  “好。”

  郁明像招待許久沒見的朋友一般,對災難后的年輕人表現出了善意。

  夕陽斜落。

  一排房子打通的院子很大,院里的籃球架銹跡斑斑,籃球也早就癟了,白驍用自行車的打氣筒試了試,它漏氣很嚴重,已經無法再使用了。

  郁明想要打個籃球的愿望泡湯了。

  末日后本就不適合打籃球,這項運動消耗體力很大,而體力需要食物來補充。

  郁明去旁邊的工具屋里拿出了一個魚叉,交給白驍道:

  “這個叉子對付喪尸不怎么好使,但是對付動物和人,比你的刀好用,這里有倒鉤的,在路上也可以抓個魚什么的。”

  白驍接過了魚叉,如郁明所說,這個叉子對付人,和動物,比刀要好用。

  “早過了緊張時期,現在…多加點防備也沒錯,別讓我害了你,覺得誰都是好人。也別太過敏,很多人累了,沒什么壞心思。”

  郁明怔怔望著遠方的夕陽,仿佛勾動了關于‘緊張時期’的回憶。

  能讓人抽了喪尸血,混進聚居地,那段時期,白驍猜測,應該是林朵朵提過的,那些年很亂的時候,也就是災難爆發的初期,只是那時的林華友在找庇護所,和錢嬸他們一眾人抱團在小山村里。

  每個地方的人經歷不同,但都很難熬。

  “最苦的是年輕人啊…”

  郁明一聲嘆息,他沒有了希望,也就沒有了負擔,是最輕松的那類人。

  “時間不多了。”他說,災變在逐漸加速,環境惡化的速度越來越快。

  “你說,遠方的庇護所會有方案嗎?”白驍輕聲說。

  “不知道,但我倒是有個辦法。”郁明笑道。

  “什么?”

  “制造一個諾亞方舟,再來一場大洪水清洗一遍,活下來的人,就可以重新繁衍了。”

大熊貓文學    這很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