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同上真談話后,溫道玉便去信兩封。
為何是兩封,因赤意郎君便在左近山中,專候他療傷功成,而金猊猿水舍在附近河川內,自然可差陰吏送得。
唯有那飛蜈蚣,不知居在哪座“名山”,只好讓金猊猿代為通知。
第一個抵達約定地點的,不出意外就是赤意郎君。
這一位實在謹慎得很,在抵達附近后,先是派遣五仙過來偵查一番,而后才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每次見到由那對狹長眼眸,薄而緊繃的嘴唇,高挺且直的鼻梁所構成的臉龐,總能給他以巨大的壓迫感。
“我到底怕什么?
大家都為煉氣境界,他不過比我走得遠一些,也走得...妙一些。”
赤意郎君掃了溫道玉一眼,尤其是那一雙腿,先前幾乎快殘了的腿,現在已是完好如初,那位南斗星君莫不真是眷顧他。
“他們什么時候來?”
赤意郎君的口氣好似使喚盤岵內的下屬一般,他這久居上位的性子早已經養成,絲毫未覺不妥。
“我給金猊河君去信已有半日,只是我等還得等金猊河君通知那飛蜈蚣,怕是得耽擱些時日了。”
“不急!”
聽到飛蜈,赤意郎君顯得很有耐心。
溫道玉篤定的問道:“郎君可是欲要降服那飛蜈?!”
赤意郎君眉頭一凝,他討厭試探性的無效溝通,沉聲道:“少廢話,有事就說。”
即使周圍沒人,溫道玉也感到臉上發燙,他還沒遇到這般不給自己面子,連話都不愿意接的人。
忍著不適,溫道玉硬擠個笑容。
“咱們此次的行動,十之八九要同那山鬼·甲嵐蛇做過一場,為了防患于未然,我們必須采取...”
赤意郎君打斷的道:“給你八個字,將事情說清楚。”
“降服飛蜈,煉為殺招。”
聽了這八個字,赤意郎君才舒緩眉頭,示意溫道玉繼續說下去。
“飛蜈喜食蛇腦,專克蛇仙,這一點你這個盤岵真傳不會不知道吧!”
“你們...太平山已經在研究這些了?”
溫道玉微微仰頭,俯視著赤意郎君,感覺自己逐漸的占據對話中的上風。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斗法,尤其是兩宗斗法是極其嚴肅的,極其暴力的事情。
如未有萬全準備,我太平山如何敢悍然開戰。
你不會以為我們只憑個正道名頭,把持著西南喉舌,有著地仙坐鎮,南斗庇護,就敢肆意耍橫吧!”
赤意郎君呼吸略重一分,他知道溫道玉是對的。
盡管太平山已是正道之一,把持著西南喉舌,有著地仙坐鎮,南斗六星庇護,但還是為了觀才洞之戰研制出解木針這等化毒之物。
聽對方意思,似乎還在研究針對五仙的克制之法,這實在是...太過一絲不茍了,就像一個精密運行的龐大機關。
溫道玉喜歡赤意郎君現在這個表情,不那么讓他感到壓力了。
無論赤意郎君在盤岵大山內如何的天才,有著怎樣的輝煌過往,可在蒼天正道下,也唯有蟄伏。
“若是斗戰一起,那飛蜈蚣或為制勝之機,所以要么同那飛蜈精合作,要么我們主動將他煉化。
相比于前者,我更傾向于后一選擇,而你是這方面的行家,我...需要你來做最后的決定。”
“他的靈性很強,觀其言行舉止,已是煉得一顆人心,距離「幻形」大成,不過靈機煉形的火候。
這樣的蜈仙需要以利為引,以情為導,再以力摧折,如此日搓月磨,方可真正降服。
否則,就算制服一時,于我日后修行無益。”
溫道玉忽略其它,只聽了個未曾幻形大成。
妖類幻形大體同修士第一步「煉精化氣」對等,而其蛻形大致上可等同于第二步「煉氣化神」了。
他和赤意郎君都是煉精化氣中煉氣二境的,尤其是赤意郎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即使太平山上,也只寥寥幾人可媲美于他。
“制服一時,卻是夠用了。”
溫道玉說著,儼然一副主導者的模樣。
赤意郎君笑著點了點頭,那狹長的眼眸半瞇著,好似危險的毒蛇在進攻前卷曲身體,隱藏目的一樣。
正在這時,天上有呼呼的風聲,定睛一看,一道惹眼的“妖風”自山麓下吹來,在二人的面前落定。
黑色“妖風”消去,露出穿戴烏鱗甲胄的金猊猿,還有盤在其腰肩上的飛蜈。
遠遠看去,這二者的氣息竟好似渾然一體般,那種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就好似兩頭妖魔將要撲擊。
溫道玉悄悄吞咽了一口唾液,肌肉不自覺的緊繃起來,下意識的去看赤意郎君,竟發現他同自己一般無二。
金猊猿雙手搭扶在腰間分浪刀上,見著如臨大敵的兩人,心中得意非常。
“我金猊兒執刀,蜈蚣兄弟托珠,此方內還有何人可擋?!”
一想到此節,金猊猿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快意,肆意的大笑起來,大步流星的朝著那兩個人走去。
“你...”
金猊猿視線略過剛開口的溫道玉,鄭重的看向赤意郎君,道:“且看著,此去山鬼處,絕不會讓你一個人沖鋒在前。”
赤意郎君眼中隱有笑意,道:“我...期待著。”
“蜈蚣兄弟,咱們走。”
薄翼一展,嗡鳴聲響起,盤在腰背兩肩的節足勾住猿身,逐漸升空,黑色陰風在金猊猿體表外旋繞刮起,半遮身影。
金猿猴環抱雙臂,深覺此次顯圣已至往昔巔峰,怕是將來也難超此次。
山瀑之下,深潭之中,季明帶著金猊猿飛來這里,溫道玉和赤意郎君緊隨而至,過山巒如履平地。
季明頭部一轉,看向那一位溫道玉,這位似乎總有意無意看向他。
赤意郎君他還能理解,畢竟自己飛蜈血脈難得,契合其五仙養煉的修行,這溫道玉對自己有何目的?
含在口中的白骨攢心珠忍不住微微一動,要不是因為眼前大事,絕對要逼問這廝一番。
按照蒼天下的邏輯,一個修士頻繁的打量一頭精怪,四成幾率是看上精怪身上的材料,三成幾率是要降服成坐騎,還有三成是準備斬妖除魔了。
“此地山鬼,出來說話。”
金猿猴這一次也不下水,只在潭上喊著,喊了許久不見回應,覺得面上些許掛不住,便施了個避水訣。
只見潭水中泛起漣漪來,接著那一圈圈漣漪將水體從中間推向了兩邊,整個中間立刻凹陷下去。
不過片刻,深潭變作深井,下面的小琉璃塔、塔前石幢、金頂靜舍,及其南蛇繞身柱等一一的暴露出來。
溫道玉看了金猊猿一眼,心道:“要是在其轄管的河川內,怕是這避水決還能再增幾分的威能。
這些個山川精靈,真是得天獨厚,可惜不識天數。”
“他好像...不在家?”
金猊猿忽然說道。
一時間,大家齊齊的朝著那潭下的華美莊嚴的建筑看去,不知誰說了一句,“里面定有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