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七星…”
姜臨在心中呢喃著,他有些驚訝,但并不是很驚訝。
紫微一脈,不管是北帝黑律法,還是北斗九星法,都帶有很明顯的“觀想”路子。
北帝黑律法脈還好一些,沒有具體的指向觀想,只要求修者觀想黑律本身,若兼修天蓬,也需要觀想天蓬大元帥。
而北斗九星法,則更加的側重觀想修行。
其觀想的目標,當然就是那高居星辰之海的北斗九星了。
可不管是黑律法還是北斗法,即便都帶著觀想的特色,但也沒聽說過,誰家觀想修行,能把觀想之神物或神靈給直接復刻進識海之中的。
這完全不是觀想能夠做到的事情。
不是因為其他,而是違背了根本的修行道理。
更不要說是像姜臨這樣,在識海之中,復刻出一整個星辰之海了,這簡直駭人聽聞。
就連姜臨現在所修的紫微法,在此之前也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可現在卻可以,而且非常的順遂,就好像本該如此一樣。
這難道就是帝君老爺和老頭子讓我死上一次的原因?
紫微法有隱藏教程,得靈魂狀態才能解鎖?
姜臨心里默默的思量著,內視自己那深邃幽靜的識海,以及那顯眼無比的七顆星點。
北斗七星高掛其中,不是觀想而來,也不是什么淺顯的刻意顯化。
而是真的帶著北斗七星本身的偉力。
甚至可以說,如果姜臨有一天,能夠修到紫微大帝那般的境界,甚至可以解放自身識海,讓識海之內的大星,代替三界天外天星辰之海的無數星辰來運行三界。
“真是…霸道…”
姜臨不由得感慨,雖然他自己也很清楚,只要有紫微大帝在,就不可能有人染指統御萬星的權柄。
即便有朝一日,自己修到了大神通者的境界,也不可能做到統御三界萬星。
這對姜臨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為姜臨現在在識海之內所復刻的北斗七星,其本質上,是對真正的北斗七星的一種“竊取”。
用詞可能不太恰當,但也差不多。
姜臨識海之內的北斗七星,帶著與星辰之海內的北斗七星一模一樣的本源氣機。
星辰本源是有數的,姜臨這里有了,就意味著北斗七星少了。
也得虧姜臨修的是紫微法,貨真價實的紫微嫡系,在整個萬星法脈之內,都是太子一樣的存在。
不然的話,單單是竊取北斗本源這一點,立馬就是萬千星雷加身,死的不能再死。
而姜臨雖然有了北斗七星的本源偉力,也只能做到用這份偉力去行自己的法,不可能以此去干預北斗七星的運行。
還是那句話,只要有紫微大帝在,三界萬星,就輪不到別人來統御。
不管是誰。
但能夠做到姜臨現在這一步,也已經是古今唯一了。
納星辰偉力于自身,即便是如二十八宿一般的天生星君,也只能容納誕生自身的單一星辰偉力而已。
但姜臨這里,只是看那依舊空了九成九九還多的識海就知道,復刻北斗七星在識海之內,只是一個開始。
姜臨深吸一口氣,雖然他現在吸不吸氣也看不出來,但還是有這個習慣。
‘噠…’
這時,姜臨感覺棺材微微一震,似乎被放了下來。
到地方了?
姜臨揉了揉手腕,做著準備。
這棺材很神異,自己的聲音和法力,乃至于神識念頭,都滲透不出去。
那么想要離開這里,就只剩下揭棺而起這么一個辦法了。
但愿還沒有給我釘上棺材釘。
姜臨如此想著,手上一用力…
再一用力…
‘轟!’
剛剛修出來的星辰偉力加身,然后猛的用力!
“嗤…”
隨著泄氣一般的聲音,姜臨有些呆滯的眨眨眼。
這玩意,好像打不開?
難不成還是滑蓋的?
姜臨試探性的抬手前后搓了一下,很好,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
這棺材是封死了的,估計棺材釘也早就打上去了。
不是,啥意思?
姜臨有些傻眼了,他本以為,這棺材的存在,是為了讓他更好的體會死后的感覺,以此給自己這星辰識海的誕生與修行提供條件。
可現在自己都已經參透了紫微法的新功能,而且成功的在識海中復刻出了北斗七星,還不夠嗎?
所謂萬事開頭難,既然開頭都已經完事了,后面不過是循欲漸進的水磨功夫,一點點的點亮填充星辰本源罷了。
可看現在這個樣子,是真要給我埋了?
姜臨嘗試著暴力破解,但這棺材實在是太神異,姜臨即便拼盡全力打上去,也沒有任何的動靜不說,外界甚至都感受不到一丁點。
在這棺材里,姜臨的五感也被降低到了普通凡人的程度,厚厚的棺材板遮擋下,姜臨也聽不到太多外面的動靜。
不是,這棺材到底是什么材料的?不會是老頭子給自己準備的,然后讓我先用上了吧?
姜臨臉色有些發黑。
慌倒不是很慌,但姜臨也是個人,只要是個人,一想到自己要被活埋,哪怕明知沒有生命危險,但怎么也不會心情很好。
‘哐…簌簌…’
姜臨先是感覺到一股震動,然后頭頂便傳來了簌簌的聲音。
很好,還真給自己埋了。
停靈都不停了是吧?
姜臨無奈的嘆息一聲,知道自己這次的死亡之旅還沒有結束。
但,該做的不是已經做到了嗎?還有什么要做的?
難不成,還有什么必須死了才能解鎖的機緣,比能夠復刻星辰之海的法門更強?
不提姜臨這邊的冥思苦想。
棺材之外…
“將軍,已經埋好了。”
車夏兩位酆都大將一人拄著一個鐵鍬,看向了不遠處一位身穿青衣的身影,正是如今酆都的主事,九元煞童大將軍。
“嗯。”
九元煞童大將軍微微點頭,看著眼前孤零零的墳包,抬手一點。
頓時,身后的酆都城墻之上,飛出一塊青石大磚,落在墳包面前,好似墓碑一般。
九元煞童大將軍想了想,并指如刀,氣勁揮灑,在那青石大磚之上銘刻。
‘姜玄應之墓’
沒有什么花哨的前綴,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那字跡也不如何的好看,只能說中規中矩。
九元煞童大將軍也沒有多看,在做完這一切之后,抬頭環顧四周。
酆都內壇外壇直壇共二十位將軍,再加上一應帥班典史,以及力士使者。
酆都有名有姓的上層鬼神,基本都在這里了。
“便是本將點卯,有時也不會像現在這么齊。”
九元煞童大將軍開了個玩笑,而后道:“既然都在,正好,把王安、盧見,許邁,陶惠,王堅,還有九獄神將也叫上,回酆都開個會。”
大將軍點名的,是沒有在此處的酆都鬼神,分別是酆都功曹二使者,以及酆都天符三上將。
“唯!”
一眾酆都鬼神紛紛拱手行禮,有兵頭大將軍焦仲卿越眾而出,問道:“敢問大將軍,是個什么章程?”
開會嘛,這玩意古往今來,無論是仙人鬼神都一個調調,就是形式不同。
共同點就是,既然要開會,那自然要有一個基調。
九元煞童大將軍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輕笑一聲。
“很簡單,想個法子把翠云宮擠出陰間,能宰了地藏更好。”
眾多酆都鬼神聞言紛紛愣住,自動忽略了大將軍的后半句話。
翠云宮的存在,對整個酆都來說,都是眼中釘肉中刺,怎么看怎么不爽。
一直以來,酆都眾神都壓著一股子火氣,如今頂頭上司都開口要對付翠云宮,他們自然是千好萬好。
哪怕想個法子把翠云宮給點了都不是什么事,但宰了地藏菩薩?
嗯,這就有點開玩笑了。
佛門八大菩薩,就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或者說,能夠在那個境界站穩腳跟,并有一方展望的存在,基本沒可能被殺死。
就算有法子,也不是他們能夠做到的,
畢竟,那可是大神通者啊,雖說有酆都做保,倒也不至于怕了一個地藏菩薩,但說殺死?多少有點癡人說夢。
見眾神這般反應,九元煞童大將軍微微一笑,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身影一動,等到再出現時,已經是在酆都城墻之上。
而姜臨墳包所在的位置,是整個酆都城的最盡頭,也可以說,是陰間極北之地。
這地界,完完全全擔得起一句鬼影子都沒有。
隨著酆都眾神們接二連三的離開,在這一片荒蕪無比的冥土之上,也只剩下了那屬于姜臨的墳包。
孤零零的墳包矗立在這酆都之后,陰間極北,除了時不時刮起的一陣貨真價實的陰風之外,什么動靜也沒有。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在陰間,時間本身的意義也被無限削弱。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姜臨的墳包前,響起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造成腳步聲的,是一雙黑底的繡鞋,上面紋繡著鮮紅的,驚心動魄的彼岸花。
順著繡鞋往上,則是漆黑蓬松的裙擺,裙擺之上點綴著繁雜的同色瓔珞。
而那蓬松裙擺的盡頭,卻猛的一收,勾勒出苗條的腰肢。
這是一位很美很美,美到文字無法言說的女子。
女子披散著滿頭的漆黑長發,雙手合攏搭在小腹處,隱約可見,指頭肚上有著一層老繭。
如果姜臨能夠看到這女子,一定會驚呼出女子的身份。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四御大帝之中,最神秘,最深居簡出的一位。
曾在不久之前,與姜臨在北極驅邪院紫微小世界盡頭黑墻之后的無盡荒原之上,有過一面之緣。
姜臨也因此,得傳一門能夠修出大地母炁的鍛體訣。
“姜玄應之墓。”
后土皇地祇輕生念出了墓碑之上的內容,神色不悲不喜,只是靜靜的看著。
良久,她抬手一揮。
一個精致的小香爐出現在了姜臨的墓碑面前。
這香爐不過巴掌大小,三足,圓肚,雙耳,帶著青銅器在時間侵蝕下所滋生的獨有的銹跡。
與其說是爐,更像是一個縮小版的鼎。
后土皇地祇不知從哪里摸出三根清香,點燃之后,竟手持清香,對著姜臨的墓碑拜了三拜!
姿態一絲不茍,禮儀一分不缺,動作行云流水,帶著天然的韻味。
一個教科書般的祭祀禮儀,沒有任何的錯處。
但問題是,姜臨受的起嗎?
一位大帝的祭祀,三界大地之母的祭拜!
毫不夸張的說,后土皇地祇這三拜所帶來的因果重量,已經足夠讓姜臨再死一次了。
然而,后土皇地祇拜完之后,不管是墓碑還是墳包,亦或者那墓碑前的香爐,都沒有任何的變動。
這一幕,讓后土皇地祇神色微動,似乎確定了什么事情,眉眼之間浮現出了幾分放松。
“請借神物一用。”
后土皇地祇輕聲開口,而后將三炷香俯身插在了香爐之中。
等這位大帝重新站起身時,她對著姜臨的墳包抬了抬手。
‘嗡…’
伴隨著一陣嗡鳴,一個粗制濫造的木頭盒子從姜臨的墳包里浮現出來,被后土皇地祇捧在手中。
正是吞賊木盒。
‘嗡!!’
出奇的是,那在姜臨手中無比乖順的吞賊木盒,在修為遠超姜臨不知多少倍的后土皇地祇的手中,卻明顯不滿的嗡鳴起來。
后土皇地祇似乎早有準備,另一只手抬起,指尖上,帶著一絲因果。
沒錯,本該是無形無質的概念化的因果,卻在后土皇地祇的手中化作了可見的實質。
大神通者的手段之玄妙,以此可管中窺豹。
這一絲因果,代表著的,是后土皇地祇對姜臨的傳道因果。
而在感知到這一絲因果之后,原本還在折騰的吞賊木盒,頓時安靜了下來。
“勞煩。”
后土皇地祇對著吞賊木盒如此說道。
話音落下,后土皇地祇心神一動,眼前浮現出一口混洞來。
這混洞的另一頭,帶著清晰無比的餓鬼道氣機。
后土皇地祇打開了一道通往餓鬼道的混洞。
‘嗡!’
在感知到餓鬼道的氣機之后,吞賊木盒頓時激動的嗡鳴起來。
“去吧,剩下一個就好。”
后土皇地祇輕聲說著,將吞賊木盒拋進了餓鬼道之中,同時,順著與姜臨的一絲因果,將自身的大地母炁,亳不吝嗇的灌注在了吞賊木盒之上。
‘轟!!!’
餓鬼道內,一場風暴頓時展開。
如果放任不管,可以吞吃整個三界的餓鬼們,此刻卻成了吞賊木盒的食物。
吞賊木盒有著比之餓鬼還要熾烈旺盛的食欲。,
只不過,相比餓鬼的無物不可食,吞賊木盒的食物,似乎只有餓鬼這一種。
在后土皇地祇那近乎不限量的法力加持之下,吞賊木盒被徹底的解放。
餓鬼道之內,無數的空島之上,都浮現出了吞賊木盒的影子。
無數的餓鬼,被一刻不停的吞噬吞噬吞噬吞噬…
而隨著吞賊木盒的吞噬,隨著無數餓鬼的消融,后土皇地祇的神色也越發的輕松。
就好像,原本在肩膀上的萬鈞重擔,突然消失了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后土皇地祇抬手一點眼前混洞。
吞賊木盒跳了出來,滿足的嗡鳴一聲,甚至就連盒子本身,都帶著幾分鼓囊囊的意味。
很顯然,這盒子這次吃的那叫一個頂嗓子眼。
后土皇地祇點點頭,將那吞賊木盒重新送回了墳包之中,而后身影緩緩的消失不見。
也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怎么,后土皇地祇放在姜臨墓碑前面的香爐,并沒有被拿走,而是靜靜的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