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易乾之后,在祖境之內,但凡不遵祖訓者,質疑后世圣師者,都可以自行離開上蒼,憑著自身本事,去闖出一番功業。
正是因此,如今上蒼祖境當中,林焰此前所預料的波折和阻礙,以及種種考驗,都并不存在。
能夠留在祖境之中的上蒼高層,無一例外,都遵循祖訓,等待圣師的誕生。
包括眼前這六位沉眠于歲月之中的人間武圣。
為首的老者,是六位人間武圣當中,最為古老的存在。
他曾見過初代人皇!
他可以不借外物,不借兵器,不用技藝法術,單憑自身蠻力,便擊破九重天!
而他善用的神兵,就在人皇袋之中!
憑此舊神法物,雖未能打破極盡天,但也有撼動這第十重天的威勢!
他也是上蒼祖境當中,地位僅次于上官幼麒的人物。
上蒼老祖,黎承道!
而他身側兩位,一位老者,一位中年男子,均是屹立于八重天之上的存在。
在他身后,還有一位老者,但已是過于蒼老,無漏真身已經有腐朽跡象。
這位老者,全盛時應該有打破八重天的本事,但如今老邁垂暮,只能勉強打破七重天。
下一位,則是一個中年美婦人 而那女子,亦是打破八重天的武圣,單看面貌,大約年過四十的年紀,相貌端莊,舉止優雅,雍容華貴。
位于最后的那名男子,約莫三十來歲的相貌,劍眉星目,氣度不凡。
他是上蒼六位人間武圣當中,最為年輕的一位。
林焰不急著離開上蒼祖境。
而這六位人間武圣,從歲月禁法之中蘇醒過來,也需要休整一番,并了解他們沉眠之后,上蒼的諸般變故。
所以林焰退出了大殿之外,留下了宇文大長老。
殿外則是黎歸在等候。
“圣師接下來,是要去藏寶庫,還是藏書庫”
“去看一看,傳說之中,能夠逆知未來的上蒼壁畫。”
林焰這樣說來,道:“據我目前所知,上蒼傳承至今,數以萬載,時至今日,等我到來,這壁畫便是根本......”
黎歸沉默了一下,旋即點頭說道:“祖訓是口耳相傳,歷代傳下來的說法,但壁畫卻一直都在那里,并且每一代都有大學士,對壁畫進行解讀。”
他嘆息了聲,說道:“幼年時,在下曾憧憬過,跟隨壁畫之上的存在,甚至還妄想過,也許我便是那個上蒼等待無盡歲月的曠世之才!但到后來,我也曾經認為,那只是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聲音落下,他抬起頭來,看著林焰,低聲道:“未曾想過,有生之年,壁畫之上的人,祖訓傳說里的存在,竟然真的出現了。”
“但是,我也覺得,也許不是你出現了。”
“只是你與壁畫上那個人,有著相同的地方。”
“像我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
黎歸聞言,停頓了下,說道:“例如那六位大圣之中,最老邁的那位......”
林焰皺眉道:“黎老祖”
黎歸微微搖頭,說道:“這位老祖,乃是我的血脈先祖,他曾經見證了壁畫的締造!我指的是,另外那位......”
林焰停頓了下,略有沉吟。
另外那位,更為蒼老的人間武圣,壽元已經無多,無漏真身都開始有腐朽的痕跡。
顯然對方選擇沉眠的時候,是在晚年的時刻。
黎歸說道:“他曾經有雄心壯志,要離開上蒼,闖出一片天地,但被留下來了。”
“留下來”
林焰眉宇一挑,說道:“不是說,蒼龍老祖,準許他們離開上蒼嗎”
“第一位走出上蒼的強者......易乾!”
黎歸緩緩說道:“他是易乾的師弟!”
林焰停下腳步,往后看去。
黎歸說道:“易乾沒有選擇沉眠于歲月當中,所以讓他的師弟,也就是這位易豐大圣,代他去看這后世的風景,去等你這位圣師的誕生!”
“其實在易乾離開之后,一開始也并不是任由上蒼人族離開祖境。”
“是要具備打破九重天的能耐,才準許離開祖境。”
“易豐大圣失敗了,直至晚年,也沒有擁有打破九重天的本事,所以選擇了沉眠于歲月當中。”
“再到后來,蒼龍老祖下令,但凡修成人間武圣者,皆可入世。”
“甚至在蒼龍老祖隕落之后,只要達到煉神境,就可以選擇離開上蒼。”
“但不得泄露上蒼的位置。”
隨著黎歸的聲音。
林焰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告訴我,這位選擇沉眠的易豐大圣,也不見得服我......”
林焰淡淡道:“也就代表著,上蒼祖境之中,當代的長老、執事、弟子等人,也會有所質疑”
“不是質疑!”
黎歸說道:“祖訓當中的人,壁畫之上的主角,是我上蒼人族,心目之中,至高無上的存在,是希望的象征!我們不會質疑他......”
停頓了下,黎歸繼續說道:“但我們不清楚,你究竟是不是他!”
林焰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說道:“所以………”
黎歸沉默了下,聲音苦澀,說道:“我們將會追隨你離開上蒼,離開這座太平安寧的家鄉,我們當中會有很多人,再也沒有歸來的機會,會葬身于外界,埋骨他鄉,甚至......尸骨全無,對嗎!”
林焰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黎歸深吸口氣,說道:“我們可以跟你走,但我們更害怕,跟錯了人!我們比你更害怕,你不是他!”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這一番話,可以引動古仙遺旨,形成大宏愿,我等相信,你擁有這樣的志向!”
“但我們更想知道,你有沒有實現的能耐!”
他退后一步,施禮道:“所以,在上蒼之外,在詭夜之中,在舊神與神靈的危難之間,讓我們從一開始,就能見識到你的本事!”
“安我們的心,定我們的志,斬斷我們的雜念,可以讓背井離鄉的我們,死而無憾!”
這里已是上蒼壁畫的所在。
前方便是人皇大殿。
壁畫就在殿宇之內。
而林焰停步下來,沉默半晌。
片刻之后,才聽他道:“你們要如何掂量我的本事與我交手嗎”
“不敢!”
黎歸面色微變,垂首下來。
林焰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壁畫上的人,對于上蒼而言,便是傳說之中的希望。
就好比柳尊,乃是高柳城百姓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神!
高柳城出身的武夫,不敢對柳尊出刀......哪怕是柳尊已經腐化墮落的根須!
上蒼的人,也不敢對他出手,哪怕對他有所質疑......但即便有三分相像,心中便敬了三分,出手就要弱了三分。
“人皇大殿之下,其實暗藏兇險。”
黎歸平復了一下心境,才低聲說道:“過往是蒼龍老祖,鎮壓此兇!后來蒼龍老祖隕落,全憑陣法,將此兇鎮封......”
他深吸口氣,說道:“隨著歲月變遷,陣法已經不穩,原本殿下出世,該要鎮壓此獠。”
“但不知為何,殿下沒有出手,徑直離開上蒼。”
“想來這是殿下留給圣師的。”
“圣師可以看作是我上蒼,對圣師的唯一一場考驗!“
人皇大殿之中,藏有兇險。
林焰目光微凝,說道:“可知是什么兇險”
黎歸微微搖頭,說道:“不知,前兩日,在下進入大殿,也沒遇見什么兇險......但日月星三位長老,一致認定,內中兇險之物,幾乎鎮封不住了。”
林焰皺眉道:“日月星三位長老,我曾經見過,為何他們不曾提及”
“也許......是不敢”
黎歸遲疑了下,才道:“這是殿下留給您的,在我等看來,是一場考驗!”
這是一場考驗!
考驗的對象,則是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存在!
仿佛提及,就是不敬。
所以,并不單是日月星三位長老,包括那位獨眼大圣,還有適才的宇文大長老,都沒有提及。
“他們不敢不敬,所以不敢提及。”
林焰笑了聲,說道:“但卻都讓你來了。”
黎歸嘆息說道:“當今上蒼祖境之中,也有一批人,質疑祖訓,懷疑壁畫,準備入世......在圣師名聲傳來之前,我曾是他們的領袖!”
林焰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是當今上蒼,最為大不敬的那個”
黎歸神色復雜,最終緩緩點頭,說道:“也許是我淺薄無知,希望你......您老人家,能完成考驗,讓我醒悟!”
“這也許不是一場考驗。”
林焰這般說來,邁步踏入大殿之內。
黎歸留在了殿外,神色異樣,心道:“不是考驗那又是什么”
大殿之中,沉寂無聲。
這里塵埃不染,顯然每日都有人打掃。
“老爺,每天都有人來的地方,哪有什么兇險”小白猿探出頭來,說道:“他們進來都沒事,咱們進來還能有兇險”
“也許找出兇險的源頭,也是考驗的一部分”林焰笑著說道。
“這………”小白猿低聲道:“都說是兇險,而且是考驗,您老人家怎么如此淡定”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林焰這樣說來,往前行去。
上蒼的壁畫,存在了漫長的歲月,在人皇時代至今,數以萬載。
這樣長久的歲月,本該殘破腐朽。
但在這里,卻顯得潔凈如新。
顯然這些壁畫,有人時常進行維護。
他走近前來,看向了第一個壁畫,不由得瞳孔微縮,心頭劇震。
這一幅壁畫,相對較為簡單。
主體是一棵大樹。
“咦………”小白猿說道:“這棵樹的樹葉,有點兒像是梧桐葉”
“就是梧桐神母!”
林焰伸手一點,指在樹下。
樹下有著一道身影,比之于大樹,渺小如塵埃。
而這道身影,只有側身的背影。
他正抬著頭,看向上空。
沿著上空看去。
在梧桐神樹的上方,壁畫的最頂處,有一處破損。
但細看之下,那破損的位置后,有著一只眼睛。
“你看出來沒有”
林焰看向小白猿。
小白猿低聲道:“當初老爺造景功成,新法得以出世,古仙遺旨現于空中,并賜下兩大真言神通......”
它眼神之中充滿著震驚之色,說道:“在初代人皇的時代,竟然真的能夠預知后世萬載的景象”
“一棵樹,一個人,一只眼。”
林焰沉吟著說道:“對我而言,這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也知曉這壁畫上描述的是我,所以只需要看一眼,便能知曉這壁畫上面的內容!但對于上蒼祖境的歷代先輩來說,確實太過于模糊了………”
他這樣說來,看向了第二幅壁畫。
壁畫并不大,但內中卻密密麻麻,有著萬千身影,宛如塵埃。
那萬千身影,皆躬身叩首。
而最前方,一個細微如塵埃的身影,盤膝而坐,兩只手,各自握著一物。
右手拿著一根“細線”。
左手拿著一個“污點”。
“如果說,這描述的是圣師,那應該是右手握刀,左手掌書,象征著在教學”
小白猿頓時開口說來,又嘿然道:“不過,咱們這是不是有些牽強附會了”
林焰撫摸著壁畫,低聲道:“連你看來,都覺得這壁畫的描述,與我的事跡,強行聯系,過于牽強!但是上蒼歷代的人族,卻能從這里,解讀出來真相......確認我就是壁畫上的人。
小白猿聞言,不由得感慨說道:“那確實很了不起啊!也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
林焰緩緩移步,來到第三幅壁畫之上。
而這第三幅壁畫,則有兩座山。
山上各有一人。
山下是一個黑色的巨大污點!
“擔山趕日的道場,那是您和上官幼麒”
小白猿出聲說道:“所以,鎮壓太陽真君,也是上官幼麒早有所料的......”
林焰沉聲說道:“以上蒼對壁畫的解讀,雖然這般模糊,沒有后續場景記載,恐怕已經料到......上官幼麒,會身殞于此。”
明知必死!
上官幼麒仍然主動引著林焰,去了殤日圣地!
再下一個壁畫,則是那一道模糊的身影,有撐天立地之姿,背后出現一龍九牛二虎的虛影。
“這個相對容易辨認......”
小白猿又看到下一幅壁畫,驚呼道:“不好!是陷阱......咱們要死在上蒼祖境里邊!”
轟!!!
整個大殿,頃刻間動蕩不堪!
乾坤倒轉,迷茫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