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司的武夫,在人族當中,象征著血腥和殺戮。
他們負責監察各方城池乃至于大型凈地。
人族內部的禍亂,上至強者失控的風險,下至掌權者的貪贓枉法,草菅人命,都由他們接受。
放在外界,則要監察各方妖邪動向。
鎮魔司,在城中要與人斗,在城外要直面妖邪。
每一次鎮魔司大張旗鼓,城中必有血腥殺戮,城外必是動蕩不堪。
鎮魔司的武夫,殺氣極重,令人敬畏。
一般人族百姓,都不敢招惹鎮魔司。
而這白袍人,幾乎入夜,才到凈地,徑直來到了這位嚴巡察使的面前。
拋出來的物事,赫然是一個染血的兔子。
“這兔子剛才撞在樹上,可不是我殺生的。”
這白袍男子笑呵呵道:“不如趁著今夜,咱們烤一烤,當個宵夜,正好飲酒暢談......”
嚴巡察使沉默了下,道:“咱們素不相識,似乎沒有什么可以談的。”
“怎么會沒有”“
這白袍男子說道:“你們想要探查近來各方的動向,為鎮魔司提供情報,而我則想要………”
他拍了拍這嚴巡察使的肩頭,“聽聞閣下,本該是焰靈府這一代的大城守,卻因為當年受圣師大恩,入了鎮魔司,不知昔年圣師,究竟是何風采”
嚴巡察使面色微變。
然而肩頭上的手掌,卻讓他一身真氣,全然無法動用。
周邊鎮魔司成員面色大變,正欲拔刀。
然而那白袍男子只是掃過一眼。
這些身經百戰的鎮魔司精銳,竟都渾身滯,連刀也拔不出來。
“放心,我不喜歡見血,尤其是人血......”
白袍男子嘆道:“凈地之中見了血,就好比進行了一次血祭!血祭這種事,一旦出現,就要沾染詭異氣機,沒有六十年的光景,就無法洗脫......”
他這樣說來,又道:“也只有那些已經被詭異侵蝕的人族、妖物、邪祟等類......們沉淪于詭夜,所以妄圖以血祭來提升修為,但最終必然詭異侵蝕,神智失控,迷失本我。”
“你究竟是誰......”
嚴巡察使臉色變幻,澀聲說道。
“我只是在當年僥幸留下信物的漏網之魚,如今天地大勢起伏,僥幸蘇醒罷了。”
這白袍男子笑了一聲,說道:“真要說來,還要多謝你人族的圣師,若非他出世以來,連番動蕩,世間運勢變幻,不會提早來得這樣快………”
他這樣說來,又道:“我沒有惡意,只是打聽一下圣師的風采,借你的口,向圣師傳個話,也算是報了恩,了去這一份因果。”
聲音落下,凈地忽然變化不定。
只見凈地范圍內,地動山搖。
忽然之間,一座石碑,從大地之上,拔升而起。
“本座庇護你們一夜安寧,妖邪不能入侵,你們性命,掙你們一些香火,應該不算過分。”
“你是這凈地鎮物的原主!”嚴巡察使不由得面色大變。
“說是鎮物,也算不錯。”這白袍男子幽幽說道:“圣師的事,咱們稍后再議,你且上......”
“......”嚴巡察使神色微凝,忽然道:“我若不答應呢”
“那就很過分了,托了我的庇護,不給我香火,豈不是強盜”
這白袍男子攤手道:“我不在這里見血,將你們扔遠了,送給妖邪吃掉,應該不難的。”
場中氣氛,萬般沉凝。
棲息于凈地之中的人族,無不驚慌失措,露出惶恐之色。
他們腦袋一片空白,諸般雜念去盡,只想著當即拜倒,尋求活命。
“要香火也不難。”
就在此刻,外邊忽然走來一人。
此時已經入夜。
此人竟是從夜間而來,走入了凈地范圍之內。
他身著金紋黑袍,神色如常,淡淡道:“你既然已經蘇醒,這凈地可以擴建,成為一座小城,容納十萬人足夠了,常以香火供奉,何愁不能使你恢復”
“嗯”
白袍男子瞳孔一縮,說道:“你不是神。”
林焰平靜道:“你也不是人。”
白袍男子沉默了下,說道:“非屬仙神,卻能在不知不覺間,侵入我道場之內,世間人族,唯獨圣師!”
眼前一亮,忽然道:“你就是人族圣師!!!”
在場數十個人族,無不為之驚嘩。
誰能想到,夜晚棲息在凈地之中,先是遭遇凈地之神,竟又得遇人族圣師到此。
“圣師......”
嚴巡察使眼神之中,滿是激動之色。
林焰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這嚴巡察使,曾經是焰靈府那些年輕人當中的大師兄。
此前在天命城,這些年輕人品性不差,后來在城外遇襲,林焰救過他們的性命,隨行一路,也順手加以指點。
十年過去,修成煉氣境巔峰,也算中規中矩。
此人走了開元造景神功的路子。
多半是煉氣境造景這一步,阻礙了他。
收回目光,林焰往前而來,說道:“好歹是一尊神靈,強奪香火,太跌身價了。”
“圣師有所不知......”
這白袍男子無奈道:“我雖為神靈,卻非天神,只是凡塵俗世之間的一個小毛神,享一方香火,護一方水土。”
嘆息了聲,說道:“當年莫名被一道流光砸中,神廟破碎,再后來,便遭了劫數,忽然隕落。”
這白袍男子,似乎并沒有什么隱瞞的想法。
全盛時期,大約等同于冥府鬼神。
只比踏破極盡天的人間武圣,稍強一籌。
在世間舊神當中,也是最弱一類。
若不是當年那流光融合了的神軀,以的位格,也做不到在長久歲月之后,得以復蘇。
沒有香火支撐,如今的,雖是舊神,但比煉神境都弱一籌。
就算憑著這凈地的鎮物,頂多也就是堪比造景神主。
所以急需香火。
一開始,打算顯露神跡,引得眾生膜拜,但過于虛弱。
只好顯露真身,威逼利誘,求取香火。
“......”小白猿倒吸了口氣,暗道:“復蘇的舊神之中,能混得這么慘的,還真是少見......”
“沒聽剛才說了嘛。”牛焰說道:“本身是沒有資格在此世重生的弱小神靈,另有機緣,才在這個時代,得以復生。”
“所以,本座的提議,以你之身,建造城池,授你香火,恢復全盛時期,如何”林焰出聲說道。
“人族香火,雜念太重,會損我本身神念,甚至會有屬于人族的香火神念,徹底抹除我的神念,成為一尊新的神靈。”
這白袍男子微微搖頭,說道:“我只要小部分不帶雜念的香火,維持不滅即可......”
這就是剛才要嚇一嚇嚴巡察使等人,將諸般雜念嚇走,恐懼之下,腦袋空白,連忙磕頭求饒,也是一種另類的純粹香火,至少......相對來說,較為純凈。
“那可由不得你。”
林焰緩緩往前,伸手按著石碑,說道:“你連神軀都沒有恢復,如今顯化的不過一道虛影,他們看不穿,可瞞不過本座......”
“圣師!”這白袍男子面色大變。
“如你所言,他們不拜你,就要被你扔出去。”林焰說道:“你不庇護人族,我毀了你的舊神法力,讓這石碑淪為舊神法物,去當一座陣法的鎮壓之寶......”
白袍男子神色復雜,片刻之后,才低聲道:“圣師若饒我一回,放我自由之身,我可告知你一些事情......此事涉及圣師生死存亡!”
“哦”
林焰眉頭一挑,說道:“我的生死存亡”
這白袍男子悄聲說道:“圣師從南邊過來,可知曉那邊死了上萬人族將士”
林焰聞言,眼神驟然明亮,變得極為凌厲。
“這是一位天神的手筆。”
“哪一尊天神”“
“不知。”
“嗯”
“但那尊天神,廣邀四方蘇醒的仙神,要重建天庭舊部。
“重建天庭舊部”林焰眼神變得更為凝重:“你也收到了”
“收到了。”這白袍男子停頓了下,說道:“但我神力太弱,回應不及,人家沒要我......”
“此事何以關乎我的生死存亡”林焰思索了片刻,再次開口。
“因為加入新天庭的第一個條件,是要侵占人族香火.....…”這白袍男子小聲道:“尤其斷絕所轄區域之內,關于人族圣師的香火!”
“斷我香火”林焰思索了片刻,低語道:“從這里就開始了嗎諸神共同斷我香火,還真是瞧得起我!”
“還有個事兒。”這白袍男子又道:“這附近還有一尊天神,橫行夜間………”
林焰眼神凝重。
神靈避世,生恐沾染詭異氣機。
在這個時代,肆無忌憚,橫行詭夜的,無一不是已經被侵染的神靈。
“我說的生死存亡,其實就是這個...………”
那白袍小神,低聲說道:“這尊天神,是被引過來的,應該已經徹底墮化。
“天庭舊部,此前傳訊的時候,命各方神靈,在這尊化的天神之前,留下指引。”
“要將這片地界當中,所有不具備神靈庇護的城池,全部摧毀。
林焰沒有回應。
人族當今有些城池,是依靠寶物在支撐的。
甚至有些城池,是依靠人間武圣的遺蛻,作為香火金身,來作為支撐。
在過往的時代,強大的妖邪,也未必愿意進犯。
但是對于天神而言,無論是憑借舊神法物的城池,還是人間武圣坐鎮的城池,都不值一提。
“若是如此,你這凈地也不安全......那天神不是墮化了嗎”嚴巡察使臉色變幻,說道。
“我雖然是個小毛神,也是當年的神靈,好歹是有神力的。”
那白袍男子這樣說來:“正常來說,神靈之間,不會互相沖撞......那天神雖然化,也沒有吃掉我的念頭………”
林焰露出思索之色。
就連那尊天神,也沒有滅了這座凈地。
這白袍小毛神,在天神眼中,應該也弱如螻蟻。
也就是說,具備舊神法力的寶物,還是可以具備威懾力的。
只有那些耗盡了神力的舊神法物,最后就只是強大法寶。
如果這些強大的舊神法物,沒有經受運使,冥冥之中,六十年光景,還是可以恢復舊神法力,重新化作凈地。
不過落在各族手中的舊神法物,通常都會沾染后世生靈的氣機,影響了舊神法力的恢復。
“將這三大圣地范圍之內,沒有舊神庇護的城池,全數摧毀。”
林焰沉聲說道:“這是要逼我出手………”
人族當中,有資格應對天神的,只有林焰這位圣師。
他斬殺了太歲之龍,名震天下。
但是對于諸神而言,還是摸不清林焰的底細,或者說......根本不信他能夠斬殺太歲之龍。
例如在大惡之神的眼中,林焰依靠的是昔年的滅神陣。
這也是一場試探!
一個墮化的天神,已經失去了理智,癲狂至極,為禍世間。
這是邪神,注定不能與那些準備重造天庭的天界正神為伍!
林焰能斬天神,便是幫了他們。
這墮化的天神,若斬了林焰,同樣是幫了們。
“驅虎吞狼......”
林焰說道:“誰是虎,誰是狼,對諸神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將會從中獲利,滅去一大敵!”
而且此戰之后,無論勝負,其中一方必然有所損耗。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老爺,這一戰不可避免。”牛焰說道。
“一旦避戰,任由這三大圣地之中的人族城池被摧毀,那么圣師威名也要受挫。”小白猿也明白了過來:“這會影響香火!”
“迎戰,便落入陷阱。”牛焰出聲說道:“不戰,則人族士氣受挫,香火大減,折損自身本領。”
“這是陽謀啊!”嚴巡察使臉色變化不定。
“......”其他鎮魔司成員,以及那些商隊的成員,無不面面相覷,他們這些人居然有資格聽到這等層次的事情嗎 “所以此事,涉及圣師生死存亡。”
這白袍小神,低聲說道:“我以此消息,報圣師大恩。”
“多謝了,但林某還有一事,須得求神尊相助。”
林焰說道:“我可以讓嚴巡察使等人,不......西南城的人族,但凡經過此處,都來拜你!”
這白袍男子面色大喜,道:“若是如此,我答應了,不知圣師要我做什么”
林焰往后退了兩步,正色道:“請神尊跪下,敬我三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