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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祭品與詭霧

  世間飛禽走獸,打破自身種族肉身界限,便已成精化妖。

  人族修行者,打破人身界限之上,以武入道,是為煉精境。

  他已超過“正常人”的范疇了。

  “可即便如此,卻也險些栽在了這黑夜當中…”

  林焰看向高柳城的方向,臉色蒼白,低聲道:“此處距離高柳城,不超過五十里!”

  遠離高柳城,盡管柳尊聲名余威雖弱,但畢竟它就在那里!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百里之內,強大的邪祟會避開柳尊。

  比之于遠方的荒野,這座山臨近高柳城五十里,仍可算是相對安全的地界。

  而在那些無盡荒野當中,才是真正的混亂無序,群魔亂舞,妖邪滿地。

  “哪怕只是相對安全的地域…”

  林焰摸著斷臂之處,低聲道:“離了高柳城的庇護,這點兒本事,還不夠啊。”

  今天在黑暗中斷了一臂。

  指不定明天就會斷了頭。

  區區煉精境,斷頭可就真死了。

  “還得勤加修煉!”

  林焰心中這樣想著,看著陽光映照下的那一枚異卵,隱約有些遲疑。

  而下一刻,他便發現…底下這塊土地,是干燥的!

  先前老虎一身血肉破碎,如粉塵飄揚。

  而自己斷去一臂,血灑塵土。

  可是這地上,卻全然沒了血跡。

  “果然還是邪物啊!”

  林焰心中念了一聲,便不再猶豫,在陽光之下,一刀揮了過去。

  也許這個異卵,蘊藏著巨大的機緣!

  但也可能蘊藏著巨大的危險!

  如果是剛穿越過來,一窮二白,身處逆境,他大約會冒險留下此物,尋求逆天改命的希望!

  但是對于具備兩大神通的他來說,已經擁有了滔天的機緣,大道坦途,前程無量!

  這種極可能蘊藏危險的外物,沒必要留下!

  當即異卵破碎,冰消瓦解,竟然連一點兒渣滓都沒有留下來。

  只是林焰的眼中,隱約變得古怪。

  按道理說,斬此邪祟,該有獲益才是!

  但是他的煞氣數量,沒有增加。

  他心中隱約有了些不安之感。

  而此刻忽然風起。

  一張人皮,如破爛般,被掃到了腳邊。

  “…”

  林焰低頭看了下去,看著人皮之內,密密麻麻的紋路軌跡,像是符印紋路。

  剎那之間,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低聲道:“祭品?”

  高柳城。

  日正當空,陽氣正盛。

  邪祟避世,行人出沒。

  而在外城南區之中,監天司分部,南星樓。

  只見一人,身著淡色長袍,背負雙手,透過窗外,遙望遠方。

  “總旗使,這是近來三日,入城登記名冊。”

  “放在那里。”

  這位外城南司的總旗使,語氣冷淡,緩緩轉過頭來。

  原本英朗清俊的臉上,有一條猙獰的傷疤。

  從左額上,裂過眉心,沿著右眼下方,劃到了耳垂。

  猙獰的相貌,冰冷的眼神,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而取來名冊的青年,面色微變,低下頭去。

  他知道這位素來溫和,待下屬極為親厚的總旗使,為何如此冷冽。

  因為韓總旗使看重的那位年輕武者,本該在兩日后,扛起臨江坊那一面旗幟。

  但是昨日夜里,那個名為“無常”的年輕武者,夜里出城,銷聲匿跡了。

  黑夜,象征著冥界。

  其中蘊藏著無盡的邪祟,兇厲的惡鬼,嗜血的妖物。

  盡管沒有找到對方的尸體,但誰都知曉,就算是內壯大成的巔峰武夫,也不可能在毫無準備之下,在黑暗之中歸來。

  何況那小子,原本只是錘煉了皮、肉、筋、骨四境,勉強位于武道第一大關的巔峰。

  目前應該是煉血的層次。

  縱然是天縱奇才,頂天了也就完成煉血,開始洗髓。

  這依然屬于武道第二大關的范疇。

  武道有三大關,錘煉五臟六腑,稱為內壯。

  而內壯大成,稱作巔峰武夫,便是站在山巔上的人。

  這個名為無常的年輕人,雖然出色,但也勉強只在半山腰的位置。

  “…”

  青年心中雖然這樣想,卻還是低聲寬慰道:“他畢竟也是提著柳枝照夜燈,和三炷香出去的,也許柳尊庇護,得以存活,藏入凈地…”

  韓總旗使面無表情,負手而立,語氣沉凝。

  “內城的觀星樓,記錄了昨日夜間,高柳城方圓百里內,出現了極為可怕的邪祟,而且不止一個!”

  “距離最近的,黑暗如霧,吞噬光芒…根據柳尊廟中的神使推斷,這應該是去年‘孤舟詭案’的始作俑者!”

  “昨天夜里,高柳城外,百里范圍之內,即便是我,也不可能生還!”

  “除非他提前避入凈地,但從他出城的時機來看,沒有避入凈地的機會。”

  韓總旗使這樣說來,臉上的傷疤,隱隱扭動,仿佛蜈蚣一般,愈發猙獰。

  而那青年,臉色也變了一瞬。

  孤舟詭案,是去年秋分時,府城周邊發生的一樁大案!

  六人出城,接收供物!

  為首的那一位公子,已經超出人身界限之上,凌駕于內壯巔峰武夫之上!

  煉精境!

  此等修為,哪怕放在府城那邊,也是執掌大權的高層人物。

  而余下五人當中,有兩位已是武道第三關,內壯修為。

  剩余三人也是已經開始練血、甚至洗髓的修為,堪稱高手。

  他們乘坐孤舟歸來,在距離棲鳳府城,不到二十里的河域當中,盡數遇難。

  肉身無損,魂魄皆消。

  強如煉精境,也不例外。

  更可怕的是,在孤舟之上,還掛著兩盞梧桐照夜燈,直到天明,都未熄滅。

  “昨夜竟然是‘孤舟詭霧’,臨近了高柳城外?”

  這青年面色微變,心頭也沉了下去。

  孤舟詭案可是發生在棲鳳府城二十里內。

  而棲鳳府城當中供奉的“梧桐神母”,其位格隱隱還在高柳城的“柳尊”之上。

  在二十里內,兩盞梧桐照夜燈未滅,就相當于是在梧桐神母的親眼注視下,犯下了大案!

  這孤舟詭霧,今年已經被列為棲鳳府城,最可怕的邪祟之一!

  “哈哈哈…滾開!本使來見老韓,有你們這些小嘍啰什么事情?”

  外邊忽然傳來嘈雜聲,一個毫不掩飾其幸災樂禍之意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嘭地一聲!

  門已被踹開!

  只見一個魁梧的身影,大笑著邁步進來,胡須濃密,張揚至極。

  “老韓啊,聽說你挑的人,昨夜發瘋,送死去啦?”

  “這樣的愚蠢之徒,死得正好,免得壞了咱們監天司的名聲。”

  “你瞧瞧你,挑的都是什么蠢材,我記得當年我義父的那一刀,是從你眉心斬過去的,但兩只眼睛好像是沒有瞎的嘛?”

  此人體格壯碩,毫不掩飾這一身強盛氣血。

  高柳城,外城西南區域,監天司分部的總旗使,周魁。

  韓總旗使面色冰冷,臉上的疤痕,隱約顯得有些泛紅。

  監天司眾人都知曉,每當韓總旗使震怒之時,便會血氣翻涌,傷痕泛紅。

  這往往是他動了殺機的時候。

  “老韓,你要對同僚出手嗎?”

  周魁淡淡說道:“現如今,我也是監天司的總旗使之一,已然與你平級…單是你此刻展露的殺機,待我上報棲鳳府城,就能治你個大罪!”

  適才那送上名冊的青年,心中略有詫異。

  按道理說,高柳城兩位外城總旗使的矛盾,頂多上報給內城。

  怎么直接越過高柳城,要上報棲鳳府城去?

  “…”

  韓總旗使沒有說話,臉色依然冰冷。

  但卻見那位外城西南區域總旗使,忽然伸手入懷,扔出一張紙來。

  “老韓,你作為外城南司總旗使,在你管轄地域內,舉薦一人,作為掌旗使,于情于理,都該準許。”

  “但現在你舉薦的人死了,想必短時日內,你也找不到一個資歷足夠,而家世清白,武學修為至少達到‘第二大關’的人選了吧?”

  “我幫你找了個人,遞交給了內城監天司總部,想必也快通過任命了。”

  “他是我的義子,把他調到臨江坊就行。”

  這外西南司總旗使,淡淡說道:“剛才你展露的殺機,就不追究了。”

  “你來激怒我,就是為了這個?”

  韓總旗使臉上的神情愈發冰寒。

  過得片刻,卻忽然嘆息一聲,意興全消,擺了擺手,頹然道:“無常的尸體,都還沒尋得,頂多算失蹤…搜尋一月無果,才可認定殉職。”

  “殉職?你還想給他一筆撫恤?他是擺明了找死,頂多算自殺!”

  周魁語氣平淡,說道:“公家的銀兩,可不是你的私庫!另外,他在城外失蹤,不就是死定了?你拖延一個月,又有什么用?”

  只見周魁緩緩背負雙手,往前兩步。

  他伸出手,掂了掂韓總旗使桌上的硯臺,獰笑一聲。

  “他要是能活著回來,老子把這硯臺生吞了!”

  “屬下無常,奉命出城,延期歸返,請總旗使降罪!”

  就在此刻,外邊傳來聲音,語氣冰冷。

  場中氣氛,驟然凝滯。

  霎時間,眾人面面相覷。

  而周魁的臉色,倏忽一沉,頗是難看。

  原本面若寒霜的韓總旗使,在剛才這一道冰冷聲音下,卻露出了溫暖柔和的笑容。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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