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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雷乃先天炁

  老僧雖不欲同付老嗦什么,但礙于眼下只是一縷氣機所化,別無手段。

  付老只是手往他肩上一搭,老僧便不由自主邁開雙腳,跟著付老一并來到桌旁,然后不情不愿坐下。

  “和尚當真是小肚雞腸,也罷,今日便嗦一陣,先同你好生算算......”

  付老見老僧臉色不大好看,也是白眉一挑,將五指一伸,便開始細數了起來:

  “起初你將老夫困于這座佛國當中,暗下殺手,想從我體內將洞清玉寶靈奧丹煉出的事便暫且不提了。

  畢竟那時你我也無甚交情,此舉并非是不可理喻。

  而之后又斗得無窮年歲,這佛國漂流星海太虛之中,不慎撞進了一片天魔大潮,是你這廝忍耐不住,將那群魔崽子悉數打殺,卻不知他們身后是有背景在的,此舉最后是驚動了那位成道不久的壽尊魔神,叫他親自出關。

  在壽尊魔神催壓下,又是你這廝主動提出要盡棄前嫌,先合力逃出去再說,老夫當時自然應允,全力出手應對。

  而在好不容易合力擺脫了壽尊魔神,老夫也漸漸修養好傷勢之后,你這廝又突然反悔。

  先前說好的事后令我離開佛國,到頭來又不肯了,你這還仗著傷勢比老夫稍輕,又想同老夫爭個高下,奪了我體內神丹!”

  付老說到這時嘴角添出一抹冷笑,指著老僧喝道:

  “這等事情,你是認也不認”

  老僧無話可說,尷尬將腦袋一扭,并不答話。

  因老僧忽起貪心,雖兩位曾合力擺脫了那位壽尊魔神,有過不淺交情,但老同老僧也是爭斗未停,在這片佛國當中又繼續針鋒相對起來。

  而這眾天宇宙內也不知是暗藏了幾多隱秘、何等兇險。

  一路行到至今,除去一位壽尊魔神之外,這佛國自然也是迎來了其他的厲害外敵,

  為求自保,付老與老僧也是不得不聯手幾合,彼此簽下盟契。

  就這樣時而同心戮力,時而又勾心斗角的度過數個紀元,這儼然已演變成為一場雙方的漫長角力,難以輕易分出輸贏了。

  不過在萬年前,隨付老忽然突破了一層道障,功行提高了不少,這勝負天平就慢慢有所傾斜了。

  自那之后,已不是老僧執意要閉鎖佛國的進出門戶,與將付老困死此地。

  而是付老已隱隱拿住了老僧的命脈所在,叫老僧有退去之心,也難以輕松做成。

  攻守之勢,自此異也!

  此時付老在一席話好不容易說完后,他戟指面有訕訕之色的老僧,喝道:

  “賊禿驢當先背盟,又屢屢要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我今番僅奪了你一半的真識,小懲大誡,已是極有容人之量了,你要怎說!”

  老僧聞言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如實道:

“我知此舉有違清凈之心,只是有洞清玉寶靈奧丹在前......如此造化丹寶,試問天底下哪個器靈對它能不心動,哪個又不想打破先天之限  我被貪欲所迷,邪慮障目,一時不慎壞了心中禪定,才做下此等惡業......我的修行功夫差了,是我之過。”

  付老上下打量老僧一眼,過得片刻,才有些好笑道:

  “都到得這時候了,你莫非還覺得自己那篇秘訣真個有用實話說了,你就算撞上狗屎運道擒住老夫,也絕無可能將我吃下的那丹寶再重煉出來,

你也是一把年紀了,莫非真活到了狗身上不成  那所謂秘訣分明是假借句陀法師之名,其實是后人偽作,不過玩笑耳,并無用處!”

  句陀法師乃是神郜朝時期丹元部的璽首,丹元部的眾臣之長,地位同天工部的天衣偃等同,可謂至高至圣。

  而這位在任時候,共是編寫諸類丹書三千六百二十四萬部,一共創出了五類可以變化生死,深達造化的丹寶。

  那枚能助器靈打破先天之限,叫無數大神通者都是心驚的洞清玉寶靈奧丹,便是句陀法師的得意之作之一。

  這些年下來,付老也知曉老僧手中是有一篇法決,相傳為句陀法師所創。

  其用處便是可離元解質,用服丹人的性命為祭,將那已被吞服過的丹藥用秘訣再度重煉回來。

  如此無稽之談,付老自不會去信。

  莫說這事已是有違天地之間的生滅常理,且句陀法師生性慈和,也斷不會耗費心力,刻意創出這等邪門之術。

  “我亦知這法決或有可能后人偽作,實則無用,但大好機會在前,若是錯過了,不知何時還能遇見打破先天之限的良機......”

  老僧仍是有些不甘,嘆息不已:

“如我等器靈,雖有些壽數綿長,神通自足的好處,可見慣了那些可以輕易摘星拿月的仙佛神圣,我又何嘗不想成為其中一員  奈何這器靈之身,卻是無法修行,我”

  付老此時揮揮手,打斷了老僧的滿腹牢騷,道:

“既知無用還要為之,那便是十足的愚行了,你既如此想打破先天之限,怎不去大至天走一趟  昔日句陀法師去職時候,據幾位老天官所言,這位可是在丹元部留下了十萬瓶丹,其中說不得就有洞清玉寶靈奧丹在”

  老僧臉色一黑,瞥了付老一眼:

  “勿要說笑,前古崩滅時候大至天可是被打成了一片爛地,至今都遠未回過氣來,

  莫說正坐鎮大至天深處的那位魏道人不好對付,單是大至天里殘余的殺陣禁制和各類神通,這便足夠我好生喝上一壺了。

  就算那十萬瓶丹未遭劫掠,尚且好生封存在丹元部里,我也不會親臨險地。”

  付老嘿嘿一笑,道:

  “又想要寶貝,又是怕死,你這賊禿想得倒美,天底下哪有這般好事”

  不等老僧出言辯駁,付老忽又拿出一瓶凈業甘露,親自給老僧倒了一杯,道:

  “來,來,這是道廷萬天大會時候用來相待你們禪宗上等人物的佳物,當年主上給我帶了回來,我一直未舍得暢飲,如今也就剩這一瓶了。’

  而面對付老陡然的殷勤相待,老僧只面露狐疑之色,并不接茬:

  “有話你明說就是,勿要同我要這套!”

  “當真好心當成驢肝肺。”

  付老搖搖頭一聲,問道:“和尚,方才我那一番話也是說透了,這一路行來,老夫縱是奪了你一半真識,那”

  老僧只覺一陣頭大,連連擺斷:“是我有過在先,你這牛鼻子究竟意欲何為”

  “如今凈藏辨積佛已是入滅,待你離了這佛國后,不知有何打算”付老問。

  老僧聞言先是一愣,旋即仰天大笑起來,雙手猛一拍:

  “我便知曉,你是想要勸降我,此事莫要多言了,絕無可能!

  我堂堂禪宗至寶,怎可屈從于你們玉宸這等仙道大派!”

  “那你稍后是要回無量光天”

  “自然如此。”

  “我看無量光天你是不好回了。”

  付老迎著老僧目光,道了一聲:

  “相識這些年,我也算是知曉你的心思,你一心欲打破器靈的先天之障,如我一般自在修行。

  可你以為......如今的寶涯廟還能助你,還能護你”

  老僧一時未答話,不知不覺間,他眸光微微一沉。

  凈藏辨積佛乃是自開法脈的宗主,而寶涯廟便是這位古佛在無量光天內的勢力,莊嚴無限,僧人眾多,稱得上是一片安穩豐樂之土、

  不過同其他大禪寺相比,寶涯廟向來鮮有驚才絕艷的后繼弟子,在諸法會上被外寺僧人壓了一頭。

  便連坐鎮廟宇的真正大神通者,也僅有凈藏辨積佛一位。

  可以說寶涯廟的興衰存亡,都是扛在了凈藏辨積佛的肩上。

  而如今凈藏辨積佛已是入滅,那寶涯廟的景狀,只怕更是不妙了......

  “你說上這些也無用,玉宸是能為我尋來洞清玉寶靈奧丹,還是另有他法,能為了我解了身上的這先天之限”老僧躊躇片刻,終還是堅定搖一搖頭,開口道。

  “我久未回宵明大澤了,不知宗門近況,此事倒不好先開口應承,但有一處,我能可拍胸脯確信。

  “何處”

  “你若是回了宵明大澤,玉宸至少可護你周全,叫你不至淪為家奴仆!”付老意味深長道。

  老僧面色微微一變。

  器靈若是被人徹底掌握了真識,那莫說是生死了,便連一舉一動,都難逃脫主人的心意吩咐。

  這也是如老僧這等器靈心中最畏懼之事。

  “看來你也明白了,如你這等可助人悟道的至寶,便放眼偌大眾天宇宙,也不多見。

  如今的寶涯廟在失了凈藏辨積佛后,如何還能護住你周全相反,這方寺廟或許還要借你之力,才能在無量光天勉強站穩腳跟。

  付老感慨道:

  “而你若是被大神通者煉化收走了,那什么逍遙自在,恣意快活,就不用尋思了,便老老實實當牛做馬罷!”

  老僧這回沉吟良久,再出口時,語氣已有些不自然:

  “就算寶涯寺護不住我,可佛主入滅前曾與善見寺的慈賢光佛相交莫逆,有這位庇佑,我應當也是無虞。”

  孰料這句出口后,付老忽放聲大笑起來,叫老僧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有甚好笑的”老僧不明所以。

“堂堂陽世大天的治世天尊,道廷重宰,似這等久立朝堂之上的廟算老臣,哪是看起來那般的慈眉善目  當年火部與他爭位的洪虞真王是如何失了權位,被打發去到幽冥世界的你也是從前古活下來的人物了,莫說自己不知曉!”

  付老微微冷笑道。

  老佛思索一陣,雖心下略有異感,但終對這番話不在意,只將之當成挑唆言語。

  而眼見付老還欲開口,老佛忙搶在前頭,道;

  “這事且容我細思一二,不過你說玉宸能護我周全,依我看來,此話倒是未必。”

  “何出此言”付老奇道。

  “你主東皋子,堂堂雷部天罡應化府的府主,大顯仙人最得意的徒孫,也應是你玉宸實力排名第二的人物。”

  老僧看向那道愈發模糊,連身形都是隱隱約約的東皋子虛影,慢慢搖頭:

“如此高上仙人,竟會被一個騎六牙白象的古怪老道逼走,這么多年都未有音訊傳來  我看你們玉宸是惹上了個大敵,一個真正的麻煩!”

  付老臉色有些難看,他皺眉看向老僧,擺手道:

  “以主上神通,他定然無虞,我還能好生站在此處,便是一樁明證,我同你說上這多,你究竟是怎般作想”

  老僧知付老這是要自己最后攤牌了。

  他猶豫好一陣,最后還是告罪道:

  “我終究是禪宗出身,這一一”

  話未說完,付老已是勃然大怒,提拳欲打:“賊禿驢好不要臉,你當初背盟時候下黑手時候,可不是如此嘴臉!”

  老僧一面捂住毗盧帽就跑,一面也是趕忙辯解。

  而不知老僧似被付老的話隱隱說動,還是因自覺對不住付老,在塵埃落定的這時終心中有愧。

  他長嘆一聲,終稍松了松口風。

  “托庇在玉宸門下之事我不愿為之,但......”

  老僧額角抽了抽,小聲道:“我可以暗中同你等交易一次,僅是一次,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無量光同胥都素不和睦,此事若傳出,我怕在故土無立錐之地!”

  付老冷笑一聲,揪住老僧衣領不放。

  兩人也不知是說了些什么,最后老僧面上雖露出喜色,但還是故作猶豫一陣,才勉強點頭。

  “我如今可信不過你這廝,此事只是個君子協定,怎般去做,后續由我來定!”

  付老將老僧頭頂一拍,意味深長道:

  “那慈賢光佛我總覺不簡單,雖說你這等人物應還不被他放在眼中,但行事時候,總該用用腦子。”

  老僧不愿在此事上同付老爭辯,他看向石燈旁閉目入定的陳珩,岔開話題:

  “你為了這個宗門后輩,倒也是煞費苦心了,不過丑話說在前頭,縱有東皋子的法力相助,你也只能壓我五年光陰,五年一過,我可不會多留半分。

  “五年,應勉強夠他入門太乙神雷了......”

  付老此時也不動怒,反而是扭頭對老僧笑道:

  “如此林玉樹,寶涯廟可能尋出一位來”

  老僧面色一黑,不再答話。

  而與此同時,入定參悟中的陳珩只覺神魂飄飄游蕩,自己是置身在了一片廣博嚴麗的宮室中,四面煙云彌漫,布滿宮室。

  有蓮花模樣的法座在上空升起,座上只是一團無垢光明。

  有妙法音從光中發出,叫陳珩神思清明,如是醍醐灌頂般,一時迷惘退去。

  他周身氣機如潮而動,一層層攀升,冥冥之中似與天地大道相應和,有了一層奇妙的感應。

  便連緊閉的雙眸中,不知何時,亦有金色雷芒漸次涌動,烈烈似火,神光如電!

  “雷乃先天嗎”

  不知過得多久,陳珩霍然睜開雙目,眼中光燦非常,如若日出東方,赫赫炯炯!

  隨這句出口,一股難以言喻的歡欣之情令他大笑起來,他只覺周遭一切都在動搖,無論是那廣博嚴麗的宮室,好事滿滿充斥宮室的四面煙云,這些都忽然不見。

  眼前驟然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而他只覺自己被莫名托升而起,一路向上,也不知要究竟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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