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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東皋子

雷霆根宗  此乃玉宸的一類獨門秘寶,相傳為玉宸開派祖師大顯仙人所創,在玉宸當中也極是少見,歷代之內,除去總攬乾綱、控引天地的掌門至尊外,大抵也唯有坐鎮希夷山中的道子才能得獲在身。

  便連諸位真傳和高高在上的九殿殿主,若不是有真正大功或門中難得開例,經得了兩尊及以上的治世祖師點頭同意,他們也絕難觸及此物。

  不過雷霆根宗的功用并不在殺敵或者說破禁上面。

  這是一類難得的護命至寶,鬼神眾精不能犯,五兵百毒不可傷,還更有防備天機占驗和巫蠱惡咒的妙處。

  可以說修道人若擁有了此寶,他們活命的底氣便足是翻了數,大抵可以自保無虞了!

  即便撞上高上兩三個大境界的大修士,也絕不會在一個照面就被速殺,而是能夠支撐一段時辰,等待援手到來。

  對于雷霆根宗這件至寶,以陳珩如今身份自然不算陌生,他還知曉屬于自己的那方雷霆根宗如今便在虛皇天處,正由陳裕親手祭煉。

  當年在他丹成一品后,玉宸的三位治世祖師里,除山簡之外,因通恒和威靈都是先后點頭,故而他才能破例以真傳身份享有此寶。

  而在如今玉宸六位真傳當中,除陳珩之外,能有一方雷霆根宗傍身的,便也唯是嵇法了。

  不過嵇法是否真有雷霆根宗,此事還不好下定論,只是口耳相傳,到底難辨真假。

  有人說這位是因修成了至等法相“后圣垂暉”,才被山簡祖師力排眾議,特意破例,也有說這位是因交出了樂涔嵇氏的一樁重要秘器,治世祖師們出于旌功勵眾、褒顯以風天下之意,才賜下雷霆根宗。

  不過也有傳言,嵇法之所以會得山簡祖師看重,是因其人早被山簡收為弟子,只是礙于他的世族嫡子身份,才不好宣之于眾。

  既然如此,那以嵇法的功能得雷霆根宗,當然不算什么太過離奇之事。

  而對于后者,當時的陳珩雖是聽入耳中,倒只是置之一笑。

  不說以山簡祖師之身份,他若想收一個世族中人為徒,無人膽敢置喙。

  且八派六宗十二世族的處置之法,也從來不是一味攻殺,而是拉一批,打一批………

  此時陳珩將心緒稍一收拾,暫將嵇法之事先拋之腦后。

  他看向那自稱是付老的雷霆根宗器靈,心下也著實是有幾分疑惑。

雷霆根宗、一切種智遍知燈  僅看付老方才顯露出的那近乎要打穿極天的聲勢,便知其絕非是尋常的雷霆根宗,怕在躋身在了仙器之流。

  以此類推,那有資格同付老放對的一切種智遍知燈,怕也是難得的沙門佛寶,清凈禪林的鎮教之物!

  兩件便放眼偌大眾天宇宙也算是珍貴無比的重器,竟齊聚在這片佛國凈土之中。

  而付老稍后更要徹底奪去一切種智遍知燈的一半真識.

  如此奇妙手段,莫說遁界梭、五乾坤圈等仙道法器不曾具有。

  怕是那些僅在仙器之下的道器,都難做到奪去同類道器的真識。

這是仙器特有的玄奧之處,還是付老另有手段在身,故而能做此般施為這般行事,又究竟用意何在  不過至關緊要的,還是空空道人在這其中究竟是扮演何等角色。

  他與雷霆根宗、一切種智遍知燈之間,又有何等的關聯……

  似看出陳珩心底的種種疑惑,付老微微一笑,他只是朝地一指,便有芳香花草向上瘋長,結成了桌椅諸物,隨后又招一招手,示意陳珩過來一敘。

  “出門在外,多個提防是應當,你不知曉,老夫之所以可奪去那燈盞的真識………”

  付老伸手虛虛一托,一株青藤自然而然垂落,待觸到付老手心時候,青藤就變化成一張漆金錦盤。

  盤上有酒肉珍肴、丹草蔬果種種,風送香醪,使人不由舌下生津。

  他捻起一枚白如玉雪的丹丸放入嘴中,自得一笑,道:

  “那是因老夫可并非尋常器靈!早在前古時候,主上便耗費大心力,用身上的大天功自道處為老夫求來了一枚洞清玉寶靈奧丹,助老夫脫胎化形,打破了器靈的先天之障。

  如今的我既是雷霆根宗器靈,能享器靈的壽數悠長,無災無劫,又能如世間的一應血肉生靈般,去快意參悟大道,增長功行。

  而我之所以要奪一切種智遍知燈的真識,便是習得了一樁左道秘法在身,可以借器靈真識來滋補自身本元。

  蒙授此法以來,因有傷天和人情,我還尚未試過此法威能但凈藏辨積佛和主上是大道之敵,一切種智遍知燈又正巧撞在了我手上,那也莫怪老夫要用他的真識,來合愈自己的傷勢了!”

  “前古道廷的洞清玉寶靈奧丹這類丹藥竟能助器靈打破先天之限嗎”陳珩一訝。

  他接過付老推來的玉盤,同樣捻起一枚龍眼大小的丹丸,丹氣馥郁芬芳,縈繞指尖久久不散,非非蘭。

  這不是惑幻手段,而是真實造物。

而如此手段  陳珩心下思忖,對那前古道廷的底蘊深厚,也是又多出幾分明悟。

  所謂匠人拙于自室,如遁界梭、五乾坤圈這等器靈雖天生便有諸般厲害本事,壽元綿長無比,更勝先天神怪,且大抵無災無劫。

  但這些器靈們的本事也天生便被牢牢限死。

  欲增長提升,亦只能托于他人之手,或由器靈主人親自出手或者請托煉器大師,為法寶施以煉形、打入禁制,以此提升法寶品級。

  除此之外,器靈若想靠著自家吐納天地靈氣,來破開前頭壁障,增長手段,那無疑是癡人說夢。

  如此一來,倒也是有所得,必有所舍了。

可前古的洞清玉寶靈奧丹就偏能打破這層限制,叫器靈如生人一般食氣修行,這著實是  此時陳珩暫且按下心思,在陪同付老推杯換盞幾合后,也是將心頭的疑惑道出。

  付老將酒樽輕輕置在桌上,一笑道:

“你想知這佛國為何是如此模樣,我為何被困在此間,凈藏辨積佛,一切種智遍知燈還有空空道人  似這些東西,說來可就話長了,容老夫捋一捋頭緒,對了。”

  付老這時忽點一點頭,莫名問了一句:

  “你如今的道業,應是玉宸的道子了罷”

  “前輩說笑了,我尚未能入主希夷山,如今只是一介真傳弟子。”陳珩聞言搖搖頭。

  付老聞言便有些訝異,他打陳珩幾眼,鄭重道:

  “我已許久未回宵明大澤,不料玉宸本宗竟興盛如斯了嗎前古那些得賜金花、火棗,被征召上天的英才我也曾見過不少,你與他們相比,也絕不遜色。

你這般人物,竟還是真傳弟子  是當今的道子要你一頭,手段更強,還是有同輩真傳可與你一較高下,你們兩個難分出個輸贏來”

  自先前付老詢問起自己所施的雷法,未認出那是紫清神雷時候,陳珩便知這位應是來自古老歲月之前,說不得就是某代祖師的隨身之寶。

  而當付老后來又提及前古道廷,更是證實了陳珩的猜想。

  此時面對這詢問,他也并不意外,只是撿了些重點說出,叫一旁的付老時而點頭贊同,時而又是擺手嘆息。

  “竟是這般君堯,嵇法堂堂兩個至等法相,也著實是難得少見,那倒也說得通了。

  嵇法雖是世族中人,但你若想成為道子,將來在元神境界,怕還是免不了要過他這一關。

  只是道子的居處竟換成了希夷山,先前不是壺丘島嗎誰改的規矩,按我來說,早就當如此了!”

  在聽完陳珩一席話后,付老嘟囔一聲,旋即面上又添了些不悅,冷聲一笑:

“還有所謂十二世族,我就知曉當初留下這群謝公室的血裔弟子絕非好事!果不其然,現在他們不就是生異心了  主上當初就想將他們都逐離胥都,絕了后患,只是另外幾家的大仙們顧念舊情,心中猶豫,此事才最終未能做成,可惜,可惜!

  至于那胥都天尊謝公室,這一位“

  付老還欲繼續,忽想起自己此刻已是有些偏題,他微微搖一搖頭,強將話鋒一轉:

  “也罷,也罷,癬之疾,何需多言!至于先前你問起的種種,真正根源,卻還是繞不開我家主上,以你身份,雖未成道子,但也定是聽說過這位。’

  “主上”陳珩心頭暗忖。

  他順著付老視線看去,目光同樣落在東處那個模糊朦朧的道人身上。

  “此地乃是凈藏辨積佛的佛國,本為一片無邊琉璃凈土世界,之所以呈出這凋敝衰敗之相,乃是因佛國主人,也就是凈藏辨積佛,這位早在百萬年前便被主上親殺。”

  付老先是對道人虛影鄭重行了一禮,然后又看向西位那個閉目垂眼的老僧,緩聲言道:

  “而在送凈藏辨積佛入滅后,主上也是離了此處,只留下一道法力鎮壓佛國,故而你如今見得的只是虛相。”

  “不知這位前輩是”

  陳珩辨了半晌,都未從記憶里的歷代祖師畫像中尋出相應的,不由問了句。

  “世人皆喚主上為東皋子。”付老笑瞇瞇道。

  陳珩只略一思索,臉上便有些變色,暗暗吃了一驚。

  他言道:“居然是這位不是說東皋子祖師在道廷崩滅不久前,被太子長明派往歸墟掃滅少元黨的殘部,然后與黨主事尚倪、眉壽太姥同歸于盡。

  大顯祖師事后親自出手,都未能找回東皋子祖師的道果。

  如此看來,連派中記述亦然不實。

  “你未成道子,有些秘辛尚不知曉這也是方才我為何要多問一句。

  彼時前古道廷尚未生變,正值鼎盛隆昌時候,在大昭帝朱批授意下,太子長明遙領雷火兩部的仙佛神圣,掃蕩邪氛,肅清宇宙,少元黨近乎被一網打盡,實力大損。

  連他們領頭的所謂九圣君亦只剩尚倪、眉壽太姥兩個,余下那些勉強逃到歸墟深處躲藏的殘部,又能成什么大氣候”

  付老搖搖頭,似想起萬古之前的舊事,感慨一聲,繼續道:

  “當年主上是雷部天罡應化府的府主,他領三百萬天兵,攜無匹之勢,將少元黨的殘部近乎全數誅滅,后來雖有尚倪,眉壽太姥兩個出來阻攔,但亦無濟于事。

  我親眼見得主上將這兩位引至別處后,就以莫大神通將這兩位擊敗,尚倪當即身死,眉壽太姥雖最后逃進了眾妙之門躲避,但被重傷了道果,又是在那等險地,大抵也是難活。

  而主上為何要借這事假死脫身,連大顯祖師都刻意遮掩,以至你等宗門后輩弟子都被一并瞞在鼓里,自是因為這兩位當時隱隱都有預感………”

  付老伸手朝上一指,輕聲道:

  “天數將變!”

  付老這句語聲沉沉,卻似一道霹靂猛得在原地炸開,叫陳珩心下然,不覺有一股寒意生起。

  另一旁,付老聲音繼續響起。

  據他所言,自在歸墟一戰假死脫身后,東皋子便一直隱于幕后。

  便連同太常龍庭最后的那決勝一戰,他亦只是隔空出手,未曾顯露過真身,

  在那一戰后,也唯有寥寥幾個至交好友,才認出了東皋子的身份。

  至于這凈藏辨積佛之所以會同隱世多年的東皋子對上,據付老講述,這兩位先前其實并無太大仇怨,凈藏辨積佛之所以苦心尋到東皋子,并向其悍然出手,只是關乎大道之爭。

  但奈何棋差一著,這位古佛最后還是為東皋子所敗,只能無奈坐化,連隨身的一切種智遍知燈也沒能逃脫,一并留在了佛國之中。

  而在付老說完這句,陳珩一個稽首,又不解問道:

  “既是東皋子祖師最后得勝,前輩又為何會被困在佛國當中,還自身受損空空道人同這些,又有何關聯”

  付老嘆了一聲,無奈道:

  “當日在斗敗凈藏辨積佛后,主上也是在此處停留了近千載,一為彌補損折,回復傷勢,二來,便是為了煉化那一切種智遍知燈。

  不過眼看一切將成,忽有一個騎六牙白象的古怪老道殺了進來,主上只來得留下在佛國留下一道法力,便同那老道去了宇外一戰。

  而我本就在先前一戰中受創,又被老道結實斬中一劍,自然受創”

  自東皋子匆匆離了佛國后,付老也是陷入沉眠之中。

  在此期間,見東皋子遲遲未歸,那一切種智遍知燈也是起了心思。

  燈靈趁機引動佛國殘余的大清凈力,閉鎖了內外天地,先將付老困死,再呼喚援手過來,慢慢行炮制之事。

  如此景狀下,兩件法寶自然也是又延續起了爭斗。

  在互相牽絆之下,付老未能脫離佛國,向玉宸請援,而燈靈也并未順利發出法訊,如愿等來自己的幫手。

  兩方就這樣糾纏了無盡年歲,期間因遇得外來大敵,甚至還難得聯手過幾合,但最后還是付老因洞清玉寶靈奧丹之故,要勝出一籌。

  如今付老已是將燈靈壓制,不日便可徹底奪去他的一半真識,用以恢復氣力,破開佛國困鎖。

  但至于空空道人為何會出現在局中,還特意指引陳珩來此.

  根據付老的說法,那還尚是在千年前,這位忽現身在佛國當中,將付老同燈靈都嚇了一跳,只以為自己終是難以脫劫,要被這位收攝煉化了。

  畢竟早在前古時候,這位便名揚眾天,是實打實的一尊巨擘。

  空空道人若是有意,便是付老和燈靈摒棄舊怨,那也沒有絲毫的用處,不過螳臂當車罷。

  孰料似追尋某物到此的空空道人只是略一打量此間,沉吟半晌,伸手攝了一縷氣機,以此為憑籍,連通里外天地。

  然后他再掃視兩件法寶,忽一個轉身,就又消失不見。

  這時付老對陳言道:

  “我想這位之所以不將我同燈靈收走,或是另有目的,但其中多多少少,也是不欲生事端。

  畢竟主上的法力印記尚還完好,這意味著主上雖遲遲未歸,但至少性命無虞,而燈靈背后的那座禪寺,也不好相與。”

  見陳珩一時沉吟無語,付老笑了一聲,道:

  “多想也是無益,其實無論你今番是否來此,那燈靈都注定要吃個大虧,空空道人提點你,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這等惠而不費的順水人情,要換作是我,我也要做。”

  “造化、人情,這是空空道人曾對我說過的話………”

  陳珩目芒微微一動,嘆道:“所謂造化,便是趁燈靈真識受損之機,我可借此燈之力,嘗試掌握太乙神雷,至于送給玉宸的人情,便是東皋子祖師并無大礙的訊息”

  付老聞言老眉一動,他想了想,最后還是道:

  “此言倒也有理,主上當初走得匆忙,他也未在宵明大澤留下什么命牌等物,都過去如此之久,難保玉宸中人會誤以為主上已是坐化了。

  不過此事稍后再議也不遲,你既來了此處,也當看看那燈靈究竟是何模樣了。”

  說完付老掐了個法決,隨光明大放,陳珩耳畔瞬有天龍禪唱響起,不多時候,一團火苗自東皋子的虛影背后緩緩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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