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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劍氣中宵射斗牛

  黑云堆墨,濁浪翻天——

  此時正是深沉子夜,并無一絲的星月亮色。

  天中唯見一道劍虹倏爾明滅,忽東忽西,行蹤無定,綻放出來無窮的殺機!

  其電掃霆奔之勢,凌厲迫人,狂猛難當。

  凜如鬼神塞虛空,映得昏昏海霧凄艷似血!

  大海舟上的諸修呆望著陳珩殺妖如屠狗一般,輕輕松松之間,就是一顆顱首滾落進了下方海浪。

  往往連慘叫哀嚎都來不及發出。

  就已經四分五裂,干脆斃命…

  眾修俱是心馳神往,思緒恍惚。

  不知眼前天地究竟是何處,只覺還猶在幻夢之中,腳下也松軟如棉花,似立足不穩的模樣。

  往常聽說習得劍遁的修士,行動皆如若鬼神,殺力已強盛到不可思議之境地,難以常理去揣奪。

  不是宇內聞名的仙門大派,絕難調教出此等厲害人物!

  倘使道左相逢。

  縱不恭維低下,也應小心避讓,不該去妄觸霉頭,自尋死路。

  但那些只是前輩的告誡言語。

  海舟上的諸修,時至今日,才是第一次得見這等劍修的手段。

  心下在驚駭之余,又莫名生起了些神往,說不清也道不明,一陣熱血上涌…

  而不多時。

  天中那道劍虹徐徐一收,擴出一圈瀲滟的霞暈來,陳珩往空一立,衣不沾血,身上卻已是多了滿滿一堆的儲物之器,一群風焰島的妖修被殺了個干干凈凈。

  黑衣管事和那對姚氏師妹還未回過神。

  那老管事已是識趣,強忍著劇痛擠出一副笑臉,哆嗦摸出一張生肌符來,往肩頭按落,將傷勢勉強一止后,就急急上前攀交情去了。

  “尊客放心,此事說一千道一萬,也終究是風焰島的不是!老朽猜疑,這等無智之舉,怕也是那小妖妄自揣摩上意,連月虬妖王應都不知情…”

  在恭維吹捧幾句后,因怕自己言語惹得眼前之人不耐煩。

  老管事也不啰嗦,直入正題,最后還拍著胸膛補了一句:

  “至于風焰島那處的反應,尊客不必憂心,一切自有玉泉仙市來兜底!尊客此番救我等于水火之中,仙市的幾位執掌若不護住尊客,傳出去,怕也是不好聽的!”

  “那就有勞了。”

  陳珩微微拱手,笑了聲。

  而待得回返到大海舟上時,姚宇和黑衣管事臉上的神情顯是又拘謹了不少,不甚自然。

  唯姚瀅仍是滿臉好奇,暗暗搓著手,躍躍欲試。

  只是被她兄長姚宇不住以目逼視,才未上前多言什么。

  陳珩也無心交談,略拱了拱手,便闔上門戶,入了靜室內。

  “將海舟的禁制重新布上,盡快趕路走罷!”

  老管事飛身落下,朝閉攏的門戶處瞥了一眼,又將視線轉向忐忑不安的黑衣管事,語氣一沉:

  “此地離風焰島可不算遠,若是讓那群打家劫舍的妖修覺察到了什么端倪,可就不好脫身了!”

  黑衣管事聞言一凜,急拱手應是,從袖袍中掏出了一方小陣盤。

  而姚氏兄妹對視一眼,也是面色微微一變,默不作聲。

  不多時。

  禁制靈光又重新亮起,裹住了整艘大海舟。

  三條大海蟒見狀也是得了吩咐,長嘶一聲,便奮力將身一扭,搖首擺尾,拖拽著海舟破開重重水浪,電掣不見…

  最上層船艙。

  靜室內。

  在掩了房門后,陳珩隨意將那數十儲物之器擲出面前矮案上。

  抬手一壓,真炁便化作一團幽玄白煙飛出,緩緩轉了數轉后,便將上面的妖修精血抹去,開了禁制。

  而翻看一轉,卻是并無什么稀罕之物。

  大多都是些腥氣撲鼻的不明血肉和一些妖器,間雜著一些海中靈材。

  若論價值,也著實高不到哪去。

  唯有那個長角妖修的儲物袋中。

  除開妖器和符錢外,竟存有一顆紫明流珠,倒是令陳珩微覺意外。

  此外藥乃是修行《紫清神雷》必不可缺的一味前引,為雷霆生發之至精所化,并不易得。

  因紫明流珠服之非僅可以驅邪避魅,還有延年續命的功效。

  此藥對于一些壽限將至的修士而言,不亞于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旦流出市面,往往便要遭到無數修士哄搶,有價無市。

  而陳珩手中的這一顆紫明流珠,若是他當即吞服入腹,便可立時給自己添上足足六年的壽數,無愧為天地大藥,藥金之石的名頭!

  不過對于紫清神雷的修持而言。

  僅是一顆紫明流珠。

  卻還僅是杯水車薪,遠夠不上數目…

  此雷法乃是以“二十五正法”中殺伐第一的太乙神雷為靈感,為玉宸九殿中上一任大知殿主的創造。

  在由太乙神雷外衍出的七十六種神通雷法中,亦名列上乘!

  雖威能極大無比,卻也有一點弊處,那便是對資源的需求甚多。

  這一點上,與先天大日神光卻是迥異。

  若無家資在身,就算是得了這門妙法,怕也無從著手。

  而如今陳珩手上的這顆紫明流珠,連令他將紫清神雷入得門徑,都尚不足夠。

  更莫說小成、中成了…

  細細盤算一番。

  為了在五年后的四院大比上做好萬全準備。

  他還著實有幾門厲害手段,未曾煉出。

  而在他所習得的道法玄功中。

  先天大日神光和劍術不必多提。

  前者已是到了大成至境,升無可升,至于后者,則是短期再難有進境。

  唯有陰蝕紅水、羅闇黑水、南明離火和紫清神雷這四類。

  這四等上法若能有一二進益。

  他的對敵手段,就能更豐富一些!

  縱曾顯露過的手段被人記下,由此刻意尋計反制,卻也不必擔憂將來無術可施。

  還可用此作為奇門手段。

  在大比時候,給敵手一個意外之喜!

  不過羅闇黑水、紫清神雷及南明離火三者,卻皆是在修行之初,需得外物來助力。

  羅闇黑水需得一味喚作“云梁石膏”的珍材。

  紫清神雷的外物為紫明流珠。

  至于南明離火,卻是需大量火行的外藥,將之吞食入腹,作為燃爐之薪。

  直至軀殼這方盛火之爐鼎現出“神火散景,蕩穢煉煙,放大光明,十方暉照”的異象時候,才算是功成,修行南明離火時,也再無什么阻滯,可謂貼合法道。

  不過若欲做到這一步,糜費不小,所耗去的資糧,也是一個天文數字,常人難以承受。

  陳珩雖對這門火法極是心動,但也知現下的他縱然有姜道憐出力,卻離修成那異象,還是差了不少距離。

  唯有將此法暫且擱置,看日后是否有足夠機緣了,情急不得…

  “太素玉身和南明離火,姑且不論…若可以尋得‘云梁石膏’,將羅闇黑水入得門徑,氣機相合之下,陰蝕紅水也可順理成章,到得大成至境了。

  至于紫明流珠這門外藥,同樣也應花費些心思…”

  這時。

  陳珩將矮案上的一眾儲物之器收起,唯留下那顆紫明流珠,捏在指間,輕輕轉動幾圈,心下暗道。

  如此一來。

  他在進入玉泉仙市后。

  首要之事,除了購置一些黃池丹用以修行和探訪先天五行之精的下落外。

  其次,便是要覓得“云梁石膏”和“紫明流珠”這兩類外藥,來方便修持道術了。

  而玉泉仙市既素來便享有美名。

  里內無數奇珍羅列,想來也應不會令他失望…

  “修行至今,縱然身家比入道時候充裕了不知凡幾,卻仍是覺得囊中羞澀。

  ‘財’之一字,倒還真是難以捉摸…”

  陳珩心下一嘆,隨意盤坐下來,將手中的那顆紫明流珠輕輕一拋,頭頂便有一道真炁飄出,將下落的紫明流珠輕輕托定。

  隨著功行一催,霎時間,紫明流珠的形體便隱隱消磨了幾絲,一股至臻的元真入得身內,與骨血相融后,疼痛酥麻之感就節節傳徹開。

  如萬千蟻噬,寸寸割膚,又似某種小蟲在一點點啃食臟腑,滋味絕不算好受。

  不過經了一真法界的無數次自戕和無形埒劍洞的折磨后。

  現下這點痛楚,于陳珩而言,只是小打小鬧罷了,并不值得多提。

  很快。

  便是三日功夫悄然過去。

  這一日,當陳珩將那枚紫明流珠全然煉化完畢。

  未等上多久,便有一聲沉沉震響傳徹了至了整艘舟身,爾后便是金鼓齊鳴,三條海蟒也跟著長嘶起來。

  陳珩推窗視去,眸光便不禁微動,嘆道:

  “這便是玉泉仙市,果真名不虛傳。”

  此時正值是東方日升,一輪璀璨旭日自滄溟跳躍而出,放出無窮盡金霞,照遍萬里。

  其皛皛淼淼,炎威赫赫之態,著實美輪美奐,叫人不禁駐足凝望,感慨天地之玄奇。

  而不遠處,便是一頭無邊龐大的如龜神怪,靜靜浮在海波之上。

  螭頭龜足,一雙巨眼半開半閉,似在瞌睡一般,對面前的一應事物,皆懶得理會。

  只單從形體上而論,眼前這頭霸下,可謂是陳珩見過最巨大的神怪了!

  不論是地淵黃泥海的那頭禍羅或是巴蛇越攸,皆是不及他。

  這簡直就像是一片浮在東海上的小陸州。

  莽莽無垠!

  而在霸下的背上,又是數之無盡的樓閣宮觀,亭臺園林,以至是密密麻麻的高山和湖泊錯落其上,山光水色,萬重蒼翠…

  在仙市之中,不時便有遁光起落。

  這其中,除了仙道修士外,也不乏外道的修行者。

  一時之間,視野內盡是斑斕光華在明滅,倒也是熙攘熱鬧…

  而在陳珩凝望此景時,海舟也是緩緩停下,舟上的客人們紛紛飛身而起,朝著仙市落去。

  陳珩見此也不多耽擱,袖袍一動,便縱起一道劍光,直向極空射去,須臾消失在了原地。

  “走罷,該去拜會毛管事了,你我是第一次來這玉泉仙市,還需去領上一枚玉符,日后才好方便通行。”

  姚宇對著仰頭望天的姚瀅道了聲,又忍不住挖苦道:

  “莫要再饞那位前輩的劍術了,以你那腦子,就算說了也必是聽不懂的!

  若真想學學如何斗法,還不如向為兄請教一二,都是自家人,我便大發慈悲,少收些錢財罷了!”

  “你那三腳貓功夫,也能教我?”姚瀅冷哼一聲。

  不遠之處。

  黑衣管事望著劍光遁去的方向,也是眸光閃動,若有所思。

  老管事走到跟前,問了句:“飛符可發出去了?事情說清了?”

  “發出去了,以三位仙市執掌的性情,那位尊客必是少不了好處的。”

  黑衣管事連應道,旋即又問:

  “不過,鄧老…依你的眼界來看,客人究竟是出身哪家的高弟?”

  老管事聞言深深的瞥了黑衣管事一眼。

  他片刻后,才緩緩搖頭道:

  “莫多想了,我知曉你曾經被中乙劍派的一位高士指教過幾招,但恕老朽直言,那不過臨時起意罷了…人生一世,終究還是應活在當下,走罷,事了后我請你吃酒去!”

  黑衣管事默然半晌,終還是點了點首,一言不發。

  另一方。

  陳珩起劍遁時候,厲光森森,鋒銳難當,如一道赤虹發于杳冥之間,有氣吞斗牛的勢頭,寒氣裂膚,一看便與尋常的飛遁截然不同!

  來往的修士見得此虹,皆紛紛避讓開來,只遠遠遙望,心下驚疑。

  而在劍虹對面,本是有幾道絢爛極光在肆意沖奔,旁若無人一般,卻在見到劍虹之后,也微微將遁速一止,看著劍虹與之錯身而過。

  “怙照宗的極光大遁?”

  陳珩略瞥一眼,便將目光淡淡收回,不再多看。

  而那飛騰極光之中,幾名怙照宗弟子卻神情各異,直待得劍虹去遠了后,才面色凝重對視一眼。

  半晌。

  一個青衣少女言道:

  “紫府境界就能使出劍遁來,這又是中乙劍派的哪位?沈性粹還是盧停云?”

  “那兩位可沒來東海,俱在西方二州試劍呢。”

  少女身旁的同伴接口道:

  “且此人甚是面生,歲旦評上并不見他容貌,依我看來,他要么是掩了面容,要么,便是天外之人…不管如何,都是特來赴這龍宮選婿的!”

  此言一出。

  眾人皆是眉頭皺起。

  “這等時候,突然卻來了這般的人物…我等需將此事盡快告予馮續師弟,令他提個小心了!”

  一個金眼道人忽得開口,看了眾位同門一眼,嘆息道:

  “如今云瑯小圣同柔玄府這兩方為了一個男子,斗得正是厲害,可謂大大失了顏面。

  馮續師弟卻是不必再摻和下去…

  他也該回返,閉關潛修,做一些正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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