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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飛升修士

  數日后。

  虛天之上。

  此番前往隅陽國除魔平亂的玉宸弟子皆是齊聚于天宮當中。

  生有四眉異象,著紅金袍服的于世通端坐在上首正位。

  其頭頂之上漾有一層悠悠玄氣,腰帶犀角,身懸赤玉,面帶一抹剛毅冷厲之色,不怒而威。

  而于世通左右手之下,又布有兩方龍虎蒲團,其上端坐著王森、鄧云籍兩位金丹真人。

  在這兩位金丹真人之下。

  才是陳珩、和立子、沈澄這三位新入上宗修行的洞玄煉師。

  殿內寶光燦然,密布著符箓蝌蚪文種種,時隱時現。

  若天星明滅無定,別有一番宏瀚氣象,莊嚴堂皇非常!

  這座天宮名為“玉景飛宮”,乃是一座品秩極高無比的法器。

  非但大如城邑,里內花溪水榭,亭臺曲橋,暖樓臺閣,廣湖碧山等,樣樣俱全,足可輕松容納數千人居住其中。

  且禁制齊全,便連元神真人的攻伐,都可完好無損扛過幾日,能駕天地四時的光景流風,遁速奇快無比!

  在玉宸派當中,凡是有下院弟子過了四院大比,以十大弟子身份拜入玉宸上宗。

  便可得靈寶殿特意打造出一座“玉景飛宮”賜下,表彰其道行,用以護命存身。

  按理而言。

  陳珩、和立子與沈澄,應也是有此殊榮。

  不過他們因入宵明大澤修行的時日終尚是太短,連三月功夫都不到。

  屬于他們的“玉景飛宮”雖已是打造完畢。

  但卻還需經上一番地火鍛燒,天星淬質。

  待得一切妥當后,再由靈寶殿的符陣宗師出手,親自銘刻上禁制。

  那時候。

  才方算是徹底功成了…

  而今日之陣仗。

  單看眼下。

  僅是于世通領著兩位金丹真人,三個洞玄煉師。

  看似是有些勢單力薄了,聲勢不夠。

  但在可以飛天遁地,鞭山移山的修士之間。

  他們的斗法搏殺。

  卻不單是以人數多寡,便可以論輸贏了。

  憑著于世通的赫赫戰功和他的深厚道行。

  僅他一人出馬,便可輕松拿捏那三方怙照道脈,連手都不必多抬,著實是不費吹灰之力。

  且于世通此番乃是奉仉泰初之命前來隅陽國平亂,手握大義。

  他一聲令下,被他選定的幾個玉宸道脈便要紛紛景從,出動兵馬,云集響應。

  唯恐因慢上了一步,從而惹來于世通這位仙道大真人的不快。

  到得今時。

  這座玉景飛宮的主殿當中,雖僅是坐有包括于世通在內的六人。

  但在周遭偏殿之內,卻足是有著十四位金丹真人,半百之數洞玄的煉師。

  若在加上一些并無資格登上玉景飛宮的道兵力士,靈獸傀儡。

  那數量便更是多了,密密麻麻,仿佛無窮無盡一般。

  若此時有人抬頭往云空之上望去,唯是見光流絢爛,灼灼如焰,仿佛烈火燒天一般,景象極是壯美玄異。

  仿佛一掛斑駁光河浩浩蕩蕩橫于天中,正以電掣風馳之勢向著無窮遠處移去。

  雖不知其究竟是往去往何方。

  但那股仿佛可以侵吞山海的姿態,還是令人不由驚呼出聲,議論紛紛…

  而此時玉景飛宮的主殿。

  因于世通在打磨功行,并無言語。

  底下眾修自也不會出言相擾,皆是在閉目養神,各自運轉玄功,淬煉元真。

  直待得半個時辰過去。

  忽有一道隆隆之音自云空下傳來。

  此時主座處的于世通睜了雙目,視線穿透重重云霧,朝下空視去。

  見一條浩蕩大河穿行于群山之間,正發出萬馬奔騰之音,水面闊闊,滔滔滾滾,濁浪幾有排空之勢,如欲撼山。

  而大河另一面,則是數之無盡的崇川峻嶺,懸崖峭嶂。

  隱隱還能聽得獸吼鳥啼,似甚是蠻荒的模樣,人煙依稀。

  “金來河,子明山。”

  于世通緩緩收回目光,對著主殿的諸修微微一笑,言道:

  “幾位師弟,既已到得此處,那離隅陽國便也不算遠了,一路奔波,倒是辛苦了。”

  于世通此番態度難得和藹,倒也是有緣由的。

  如今主殿在座的修士,皆是宗派一方俊才。

  身后的師門長輩同仉泰初之間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舊誼交情的。

  不然以于世通的身份,也不至因為隅陽國這等小事而特意出馬。

  還特意帶上了那口“陽德梵度金锏”,以備不時之需。

  似如此的謹慎。

  便是為了將主殿中的修士護得周全,不令他們有什么傷損…

  而于世通這一語道出后。

  陳珩等人皆是拱手答禮,口稱不敢。

  “子明山?”

  此時龍虎蒲團上。

  一個身長七尺,頭戴逍遙巾,身穿青藍寶衣,望去約莫三十上下的道人向殿外看去。

  他眸光微動,旋即不禁一笑,對這上首的于世通請教道:

  “聽聞數千載前,此處的山水地脈曾被高人以大法力點化,孕出了一頭天生神靈來。

  依于師兄看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出言之人乃是主殿兩位金丹修士之一,名為王森。

  與于世通倒是素來相熟的。

  因而在說話時候,他倒也無什么小心,直來直去。

  “你若是問起此事來,那倒是巧了,來此之前,仉師兄曾同我言說過幾句。”

  于世通微微頷首,一笑道:

  “點化山水地脈不假,孕出了天生神靈也不假,不過那位所謂高人的身份,便是頗有些說道了。

  此人并非胥都天本土生靈,乃是在一方地陸當中得道,后才來到胥都天結廬而居。

  用古話來說,便有點像是一位飛升修士。”

  “飛升修士?”

  王森聞言頗有些訝然。

  另一位金丹真人鄧云籍也是將頭一抬,不禁來了興致。

  “飛升修士…”

  陳珩眸光一動,眼中隱約閃過一絲思量。

  飛升修士這個名號,對于如今大多的胥都天修士而言,可謂甚為陌生。

  僅在一些古籍舊冊當中,才可尋得這個字眼,甚是偏門。

  不過在前古道廷時代,飛升修士的名頭,卻極是響亮。

  在各大仙門當中,近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于自然開辟而成的諸世萬界當中。

  以界空的體量最末,地陸略勝一籌。

  而地陸之上。

  便是天宇。

  但天宇亦是存有大小之別。

  在尋常天宇之上,便是十六大天和傳聞中道廷諸圣的祖地,那虛無縹緲,已經久未現世的一玄天!

  而那時的諸世萬界都在道廷治下,法度森嚴。

  一切都有道廷準繩來制束。

  胥都天雖是十六大天的其一,靈機昌繁,仙門林立,但也分毫不能夠例外,要對著道廷俯首稱臣,聽其號令。

  在這等堂皇大勢的彈壓之下,雖是諸世萬界少有動亂生起,

  但對于一些人而言。

  在這等森然法度之下,卻也是難免存有諸般不便…

  譬如那時的界空本土修士若欲離開小界,前往地陸或者天宇這等修道寶土棲身。

  若無真正的大人脈來相助,打點上下關系。

  就唯有靠著突破境界,修為增長,才可“破界飛升”,來到地陸、天宇當中。

  除此之外。

  絕難有他法。

  便是靠著什么秘寶和法陣相助,跋涉過宇宙太虛,歷經種種生死,來到了心儀的大界面前。

  卻也要不得其門而入。

  只能無奈歸返…

  而在地陸、天宇這等隆昌大界當中。

  里內的本土生靈卻也并非可以高枕無憂,永遠便高高在上。

  道廷每隔三千載,便會遣出天官和神將,自種種方面,來考校諸世大界中各方道統的發展勢頭。

  若是結果不盡如人意,那么不合格的道統,便也無法繼續留在大界當中,要被拆分肢解,流放到各小界內。

  這一舉措。

  在前古末時,也隱隱成了道廷軋壓異己的手段之一。

  令數個曾是顯赫無極的大道統分崩離析,自此一蹶不振,再無了昔日的聲勢。

  而在前古道廷那等上下世界不可輕易出入,等階森然無情的法度之下。

  所謂飛升修士卻可從界空那等貧瘠之地進入到地陸,再登上天宇,直至是大天。

  這一點。

  可謂殊為不易。

  實是一樁壯舉!

  因此緣故,大多的飛升修士,在前古道廷時代,皆是炙手可熱的修道種子。

  要被大界道統競相爭奪,吸納到自己門下。

  不過到得今時,所謂飛升修士早已不復昔年聲勢,名頭漸隱。

  自前古結了,因失了頭頂上的道廷,諸世萬界也是種種法度不存,可以自由出入。

  便連胥都天這等十六大天的其一。

  只要來者有機緣可以橫渡過無邊太虛,又非天魔妖惡這類的人物。

  胥都天罡氣層的陣靈也不會刻意阻你。

  天外修士可以暢游這九州四海,一睹昔年的“上界”風光,在“上界”修行。

  不過若是欲在此地立下根基,綿延道統,那便另當別論了。

  不說其是否能顧爭過胥都天的本土勢力。

  且天外修士想要在胥都天開宗立派,也必是要與八派六宗的其一攀上交情。

  不然待得聲勢一大,定然是要舉步維艱。

  便是哪天山門突然崩滅了,也大有可能…

  而此時。

  自于世通的言語當中,陳珩也是得知。

  當年那位點化了明山的山水地脈,藉此孕出一位天生神靈的高人喚作潘陽子。

  潘陽子因得了前古道統五老天宮的傳承,才在一座地陸當中得道。

  后與玉宸一位外出游歷的上真相識,自此便結下來交情,兩人甚是投緣。

  而潘陽子來到胥都天棲身,并在東域的了明山開創出五老觀道統,也是因受那位玉宸上真的極力相邀。

  不過時至今日,昔年聲名不小的潘陽子早已是殞命在了三災之下。

  那位與他相善的玉宸上真亦遭厄身死。

  曾雄踞了明山的五老觀隨之也風流云散,徹底崩滅…

  “那位潘陽子前輩既能點化山水地脈,以天生神靈來守護山門,雖未成純陽,三災難渡,但也極是不凡了。”

  于世通搖了搖頭,對諸修言道:

  “聽聞他在渡劫之前,便已知自己絕難功成,只是心中不甘,才冒險行事,故而也早留下了布置,將三處遺府藏于周遭,只待有緣人開啟。

  到得今時,那三座遺府中,已有兩處被我玉宸中人尋得。

  唯剩一方,卻還無蹤跡。

  說不得諸位師弟便有那有緣之人了,可以一得仙緣。”

  這話一出。

  王森不禁失笑。

  他看向陳珩等人,剛欲說些什么,卻忽有一道聲音在場中響起,打斷了他的念頭。

  王森轉目視去,見正是對面的鄧云籍。

  “若是前古時代的五老仙宮也就罷,可那潘陽子不過是得了些五老仙宮的微末遺澤,才草創出了個四不像的五老觀。

  如此道統,又算得了什么。”

  鄧云籍將手一擺,不以為然道:

  “我玉宸自有無上妙法在,何必又去求什么外術?”

  “此人倒還是這般模樣…”

王森心下腹誹一句,但也不多言什么,知這鄧云籍是因一貫順風順水,才養得如此脾性  為這點小事。

  他也懶得去同鄧云籍爭執。

  而主位處的于世通見狀也無什么表示,只心下微微搖了搖頭。

  很快,當玉景飛宮約莫又行了盞茶功夫,越過一座險峰時,便似觸動了什么機樞一般。

  瞬時起了一陣狂風,飛沙走石,刮地遮天!

  茫茫慘霧如潮海壓將過來,也不知一氣遮蔽了多少里地,將玉景飛宮罩定其中!

  飛宮之人放眼觀去。

  只見是一片污濁瘴氣,慘霧蒙蒙,不辨東西南北,上下天地。

  而在那霧中,似隱隱有無數慘嚎哀怨之聲陣陣響起,懾人非常…

  “這法陣,看來是早有準備了。”

  陳珩身旁蒲團,沈澄站起身來,面色微微一肅。

  “濁煞鬼賊連天法,不破此陣,前路倒是難行了。”

  陳珩也看向飛宮之外,道了一聲。

  “宵小之輩,倒也算是有些自知之明了,知曉自己的那點鼠蟻手段必會招來討伐,才特意做此布置,欲攔下我?”

  這時,主位處的于世通目視前方,冷笑了一聲,道:

  “只可惜,就算得了些拖延功夫,又能如何?困獸之斗罷了!”

  一句說完,飛宮轟然一聲響。

  便瞬有萬道芒光放出,燦若星流,動如江河,夭矯騰躍,帶起陣陣隆音!

  而就在濁煞鬼賊連天法被撼動的同時。

  隅陽國都邑。

  一間華室中。

  本是盤膝而坐的晉善信忽雙目一睜。

  他看著袖中不斷跳動的符牌,神色微沉,旋即翻身下榻,便朝殿外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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