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來到后院池塘邊上的聞人櫻,已經看到了周天策所在。
難得幻形成陳遠這般高大的人,從這個視角觀看,倒也有幾分新鮮感。
“奇怪呀怎的感覺他變年輕了?”
先前在潛入周府時,聞人櫻就清楚周天策的身份樣貌,此刻再看卻發現他莫名年輕許多。
興許是那晚的夜色太暗,讓這老家伙顯得陰沉了。
打量一番,聞人櫻款款走了過去,那副高大健碩的身形竟也走出了幾分妖嬈之感。
“祖爺爺”
周天策獨自坐在亭閣內,穿著一件純白的便服,肩上披著紫色大袍——正是武侯身份那件紫袍。
此刻,他正握著一根魚竿悠閑的垂釣,在看到走來的陳遠后,臉上的悠然化為訝然。
“遠兒,你不是在府外大營嗎?為何回府了?”
話音剛落,周天策便從步伐怪異的“陳遠”處察覺到異常,略有清亮的雙眼驟然變得威嚴、冷冽。
“你不是遠兒!你是誰?”
聞人櫻絲毫不在意被他察覺異常,一邊不停地繼續逼近,一邊掩嘴嬌笑著:
“祖爺爺吶我是陳遠呀,是您的孫兒呀”
“竟敢冒充魏朝敬業侯,大逆不道!”
周天策眼神一厲,手中那桿翠玉雕琢的魚竿猛地甩了過去,彎曲的釣鉤在魚線拉扯下劃出一道嘶鳴。
“呀您老為何這般呀?”
聞人櫻停下腳步,側身躲過魚鉤,那雙嫵媚的眼眸仍舊死死盯著周天策。
隨即,她便也不留手——九根純白的尾巴倏然從身后探出,舞動之間散發出醉人的香氣。
在陽光照射下,可以看到一點點粉色的晶瑩如霧氣一般擴散,瞬息籠罩在這片池塘之上。
“妖狐?!”
周天策眼神一凝,蒼老的面上眉頭緊鎖,沉聲問道:
“你是妖庭之妖?”
“不,你是拜神宗的妖人!”
聞人櫻看到他臉上的疑惑,饒有興致的說道:
“老侯爺啊,先前奴家聽說您是‘潛龍’的首領,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您與我拜神宗之間的關系只怕匪淺啊”
說著,她不再幻形陳遠,籠罩在身上的術法解除,露出本來模樣——
艷麗嫵媚的瓜子臉,大而明亮的眼睛,櫻桃般的小嘴勾起,與身上遮體的薄紗同為大紅色。
內里是一件錦瑟肚兜,堪堪擋住纖細腰肢上緣,隨著她的走動便能看到一大片雪白。
“‘妖女’聞人櫻?”
周天策認出她的身份,皺了皺眉問道:“是他派你來的?”
他兀自不信,但心中卻也有幾分僥幸。
“您老口中的‘他’指的是我宗的宗主大人?”
聞人櫻伸出兩根手指豎在脖頸前晃動幾下,輕啟朱唇說:
“不是哦奴家來找老侯爺您,乃是奉奴家的大人之命前來哦”
“大人?”
周天策頓了頓,臉色不禁難看幾分,雙手一張,一桿丈八長槍出現在他雙手之間。
“青天白日,你這妖人竟敢擅闖武侯府,找死!”
“喲喲喲,奴家并非奉拜神宗之命前來,讓您很失望的嘛”聞人櫻眼角下緣看著他手中的長槍,撇了撇嘴道:
“您啊,壞事做了那么多,應也想到會有這么一天才是啊”
“為何還這般貪生怕死呢”
盡管陳逸在交代她來敬業侯府時,并未說出周天策如何招惹到他,但聞人櫻是何等聰慧之人。
她在來此之前,特意找了那幾個被她控制的世家子詢問一番,從他們口中了解到一些傳聞。
傳聞中,周天策因為陳遠事情,對陳逸多有不滿,應是在暗中做了些出格的事情。
另外,在那日陳遠接任敬業侯的喜宴上,陳逸鎮壓周天策時也已經點明。
當時不少世家子都聽出他話中之意,聞人櫻自然也打探到。
“哼!老夫所作所為是惡是善,功過是非都不是你這‘妖女’能評斷的!”
周天策冷哼一聲,心中兀自有幾分復雜。
他想不明白,拜神宗之人為何會對他出手,隱隱心痛之時,又對那拜神宗宗主的身份生出懷疑。
“老侯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
一句話,聞人櫻用了兩段語氣,前面半句略有幾分遺憾,后面則轉為了冷漠。
雖說她因妖魔血脈影響心神,從而被陳逸折服,但她終歸是一位妖人,是魏朝江湖上有名的邪魔外道。
便如此刻這般,隨著她那冷漠嗓音回蕩在粉紅艷麗的晶瑩中時,身后的兩條尾巴頃刻襲至周天策身前,頃刻將他的身體卷了起來。
然后便是一縷縷妖氣蒙在她雙眼上,掰著周天策的腦袋與之對視。
——魅惑!
“你,怎敢!?”
周天策氣息爆發,與天地威勢勾連,卻仍舊無法掙脫那兩條狐尾的束縛。
隨之他便看到聞人櫻那雙粉瞳,心道不好,連忙閉上眼睛。
然而聞人櫻卻是冷笑一聲,又是兩根狐尾探出強制掀開他的眼皮:
“老侯爺,何必掙扎呢?”
“我家大人說了,他現在沒功夫搭理你,更怕一劍斬了你太過便宜你,所以才讓奴家先控住你”
“免得讓你啊,像往常那般上躥下跳,影響了大人他的心情”
周天策腦海中閃過一道身影——那日在敬業侯府的紫袍劍修,不高的身形卻如同巨人般橫亙在他眼前,讓他絲毫不能反抗!
“陳逸?!”
“是陳逸那畜生派你來害老夫?!”
“畜生?”聞人櫻臉上的笑容凝滯,當即不再顧忌武侯府的陣法和京都府守夜司之人,妖氣全力催發,一雙眼眸徹底化為兩顆晶瑩如寶石般的粉瞳。
“妖術·魅惑!”
兩道晶瑩的光柱徑直射入周天策雙眼中,任他怒吼連連,身體內的真元、槍意都在這抹妖氣的侵襲下逐漸染上一層粉紅。
“你——老夫絕不會放過你們!!”
周天策勉力掙扎著,臉上的皺紋在擠壓下更顯得猙獰,那雙眼睛卻是時而清明,時而迷惘,更會閃過些許恨意。
然而很快,他的眼睛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整個人泄氣般的倏然放下抵抗,身形放松的被兩條狐尾卷住。
見狀,聞人櫻臉上的冷漠方才退去,瞇著眼睛嬌聲笑道:“老侯爺還不快來拜見奴家”
周天策抬起頭看著她,眼神呆滯的開口:“老夫,老夫…老夫拜見聞人櫻大人”
“乖”
聞人櫻扭動兩下腰肢,兩條純白的狐尾收回來,剛要打量一番自己的杰作,卻聽腦后傳來一道冰寒之意。
“呀”
聞人櫻周身妖氣爆發,剛剛放松下來的狐尾猛地脹大護持在她身后,無數絨毛根根如鋼針般炸開。
吱吱吱——
刺耳的嘶鳴隨之回蕩在這片池塘之上,更有數不清的絨毛被斬斷掉在地上的叮當之聲。
“誰?”
聞人櫻僅抵擋一瞬,身形掠至周天策身后,皺眉看著來人。
待看清楚來人之后,她臉上閃過一抹驚訝,竟是大人的兄長啊 “哦奴家道是誰,原來是新任敬業侯呀”
來人赫然是幾乎和她前后腳趕來的陳遠。
他站在亭閣之外,雙手握著萬鈞刀,身形仍舊保持著劈砍之勢。
陳遠微微抬頭,冰冷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睛映照出聞人櫻和周天策兩人身影,冷漠開口道:
“解除他的術法控制!”
聞人櫻打量他一番,便也放松下來。
不僅沒有依照陳遠所說的做,她還妖嬈的走到周天策身側,伸手搭在他肩膀上,看著陳遠嬌聲道:
“敬業侯大人不是奴家不愿,而是我家大人不讓呀”
“那就讓你家大人來!”
雖是聽得不全,但周天策方才喊出的“陳逸”的名字,卻被陳遠聽在耳里。
他看著一身打扮不似好人的聞人櫻,心中閃過一抹疑惑。
二弟什么時候與邪魔外道走得如此近了?
“呵呵,我家大人很忙,怕是沒有時間前來”
聞人櫻不懼陳遠,畢竟她的一身修為已然突破到了虛極境,足以應對陳遠的絕刀。
再加上有陳逸為她支撐,她便更加有恃無恐。
“還請敬業侯大人見諒,別難為奴家了呀奴家只是奉命行事”
說到這里,聞人櫻頓了頓,身后的狐尾晃動間取下周天策手中的長槍,又替他整理好身上披著的紫袍,慢條斯理的說道:
“若是敬業侯不悅,大可去尋我家大人只要我家大人下令,奴家自然會出手解除老侯爺身上的術法”
陳遠眼睛盯著她,竟緩緩收起萬鈞刀。
“你,你們,操控祖爺爺想做什么?”
看到他這般,聞人櫻暗自松了口氣,嬌聲回答:
“大人的吩咐,只說是讓老侯爺安穩一段時日,省的他壞事”
沉默片刻。
陳遠看著好似什么都未覺察的周天策,凝聲問道:
“所以…他如今已經出關了?”
聞人櫻怔了怔,嗔怪的看著陳遠道:“侯爺住口您這般說豈不是害奴家嘛”
她可知道大人如今并不在閉關之中,但卻不知他為何瞞著大家,更不清楚被陳遠猜到會不會讓大人不悅。
陳遠點了點頭,收刀后便轉身后院之外走去。
“讓祖爺爺好生在府內歇著吧。”
聞人櫻看著他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不禁有些牙酸的咧了咧嘴。
她有想過陳遠會暴起,也想過對方會不依不饒,唯獨沒有想過他會是這般冷淡的反應。
好歹也是親外祖父啊,怎的會是這般的反應?
沒等她控制周天策行動,耳邊便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將你手中的木劍交給他一柄。”
“大人?”
“讓他小心藏好…他會明白的。”
不待聞人櫻繼續開口,陳逸便收回了心神,沒再理會“妖女”。
聞人櫻呆愣片刻,連忙飛身追上陳遠:“侯爺留步呀”
陳遠腳步一頓,微微側身只以眼角余光掃見追來的聞人櫻。
“還有何事?”
聞人櫻沒有多說,伸手在胸口前搗鼓兩下,從肚兜內掏出一柄晶瑩如玉的木劍遞了過去。
“大人吩咐奴家將這個給您”
陳遠認出那柄木劍,微微皺眉,沒有立即接過來。
“他還說了什么?”
“大人讓您小心藏好,別被人發現了”聞人櫻眼睛看著手上的木劍,一臉的不舍。
于她而言,這不單純是一柄能夠保命的殺伐劍意,而是大人親自送給她的禮物。
如今卻要讓她轉贈給其他人…大人好狠的心吶 思索片刻。
陳遠接過木劍,不待端詳,便收進儲物法器中,再次向外走去。
“替我向你家大人問好。”
“侯爺放心,奴家一定帶到”
聞人櫻矮身一禮,直到陳遠走出門方才起身看了兩眼,不禁略有哀怨的嘆了口氣。
“大人吶奴家已經照您的吩咐做完此事了,可是劍沒了,奴家的心也跟著碎了”
“少廢話,待見到你之后會給你補上的!”
此刻,身在萬里之外的陳逸的眼神已是冰寒一片,回了一句后,思索道:
“今夜入夜之前,你想辦法混入天牢之中。”
“天牢?”聞人櫻臉上一呆,“大人是想把奴家關起來嗎?”
“本侯是讓你去那里替我打個前站!關你?本侯一劍就能宰了你,何必關著你?!”
聞人櫻察覺到此刻陳逸的心情似乎不好,便也收了促狹的心思,連忙行禮應是。
“我會在入夜前去找你,去吧。”
“是”
見聞人櫻閃身離開敬業侯府,陳逸便也收了心神,看著空蕩蕩的山洞,起身走出。
事實上,陳逸并未關注聞人櫻,之所以能覺察她在敬業侯府之事,乃是一路跟著陳遠而來。
“周觀霧…是他殺的周家幾乎滅門?”
原本為了避免讓老大引起“極凈天”的覺察,陳逸心神劍意都未放在陳遠身上。
但在和李輕舟商議完之后,陳逸也覺得應該中斷老大加入“極凈天”的謀劃,便用殺伐劍意找了過去。
沒想到——本還在大空寺內的年輕道人,竟用一種十分詭異的方式出現在陳遠身側。
“一張可以隔空施放的符紙,分身術法還是?”
若不是意外發現,他還不知道周觀霧以及“極凈天”還有這樣的手段。
沉思片刻。
陳逸長出一口氣,隨即起身離開山洞,咫尺天涯神意指引下,他便一念穿山河,瞬間出現在京都府內。
“一幫躲在陰暗角落里的老鼠,也該是時候逼你們現原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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