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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案卷

  學員們散場,裴液趕了兩步追上張君雪,抬手一拍她肩笑道:“剛才那一刀真厲害!”

  張君雪把銀兩緊緊握在手里,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沒有說話。

  裴液也沒有再言語,直到看著周圍的人漸走漸稀,才偏了下頭低聲道:“老實說,還有沒有第三刀?”

  張君雪竟然真的老實地點了點頭。

  然后她拿出剛剛獲得的參丹:“這個,你要不要?”

  裴液一驚:“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女子沉默了一下,小聲悶悶道:“你可以買。”

  “.你以后把話說清楚些。”裴液看了看這枚丹,上次的藥性確實已經全部化入身體,“伱賣多少?”

  “八兩二百文。”

  武館拿這枚丹也許用不了七兩,但對于沒有門路的武修而言,這種助益修行的藥物十分珍惜,一枚參丹確實常在八兩出頭。

  “.一點兒也不給便宜啊?”

  “那,”女子頓了一下,“抹零。”

  “.”裴液算了算自己的財產——商浪借與二十兩,七兩留給了黃師傅,至今住店吃食共花費一兩,今日買給白司兵的禮物花費八百文,算上其余一些零散花費,手上還有十一兩出頭。

  花去八兩,一下就只剩三兩了。

  二十兩,十天,三兩。

  裴液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不用云天遮目失羽的代價。

  他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一點懷疑——也許,自己可以不用那么守規矩,用一下也沒關系吧?

  “你,要不要?”

  “再便宜二百文。還有十五天呢,我住店錢都不夠了。”

  “好。”

  裴液取了銀子,張君雪將參丹給了他,加上小比第二的獎勵,裴液手上還剩五兩。

  “你自己為什么不服用?”裴液收起藥瓶問道。

  張君雪搖了搖頭。

  裴液也習慣了她的少話,沉默時要么是不方便說,要么是不知道。于是也不再問,俯身提起劍,正要和女子告別,卻見她已經舉起刀擺好了架勢。

  這才想起這是二人切磋對練的時候。

  “啊那個,要不.你還是先繼續找常越吧?”

  張君雪愣了一下,緩緩收起了架勢。

  “我這幾天,可能要和其他人一起練。”裴液摸著脖子道,“咱們以后找時間再打吧不然?”

  兩人之間的切磋基本是雙方互益,張君雪想要熟悉拙境劍手帶來的壓力,裴液則可以在旗鼓相當的對決中磨練招式的運用。

  但是現在裴液好像找到了更好的互益對象。

  他想了下要不要和李縹青切磋完再挪半個時辰出來陪張君雪打,但是蟬雀劍還沒學完,展翅清鳴還要體悟,而且吸收龍血增進修為的時間不能再被壓縮了。

  張君雪安靜地點了點頭,開始自己練刀。

  裴液回頭一看,常越也已經有了搭檔。

  “.那你先自己練著吧。離武比還有十多天嗎不是,這五天先等我學成了,后半段咱們再好好練,一天頂五天的那種!”

  裴液回過頭,李縹青已經立在角落。她也剛結束一輪習練,臉色紅潤眼神明亮,見裴液還在和人談話,便先捧著一卷冊子在讀。

  裴液提劍朝她走過來,李縹青放下冊子,含笑提起劍來。

  兩人之間的切磋其實并非對練,一個更為合適的詞是“印證”,“對練”的主體是兩人,“印證”的主體則是劍法。

  昨夜已證明了兩人不適合切磋,今日二人也不再以指上劍為媒介,而是直接互相商討演練招式,遇到值得注意之處便拆分劍招,對著一個小小的動作反復研討。

  這種談劍促進的是雙方的理解,裴液也是第一次和同層次的劍手做這種討論,自是屢有感悟,而且發現即便同是拙境,于劍的理解其實也偏差極大。

  休息的時候,兩人坐在燈火下,裴液手伸進劍匣,李縹青則把那案卷放在膝上翻看著。

  “我能看看嗎?”裴液問道。

  李縹青沒說話,把案卷往兩人中間挪了挪。

  裴液探頭過去,然而才翻了三頁,他就忍不住蹙了下眉頭。

  這案卷一共十二頁,就一件案子來說,篇幅并不算小了,記錄也不粗略,但其中的有效信息卻并不多,而是充斥著大量可有可無的細節。

  是找不到更多可書之處嗎?

  這一卷翻完,裴液只提煉出一個大致的場景:趙鏢頭押解一趟鏢,李縹青師兄同行,二人在回來的路上遇敵,兩人皆有拔劍搏斗的過程,但劍刃都無血跡。

  搏斗的過程是最多值得下筆之處,有經驗的武修可以從搏斗留下的痕跡中歸納出出手者的許多習慣和特點,這些都是尋找真兇極有價值的信息。

  但案卷只兩筆帶過。

  兇手的出手方式竟如此令人無奈嗎?

  李縹青師兄雙腕被捆縛過,而且身體多處遭殘,趙鏢頭則僅被一劍穿心。

  這兩具尸體的狀態是這份案卷記載最為詳實之處,裴液翻回這幾頁來回細看,何處傷輕何處傷重、何處先受傷何處后受傷;哪些是搏斗所致,哪些又是無意義的傷痕;哪些是劍傷,哪些是短刃留下,那些是拳腳所致.每一道傷口都被細細記下。

  但李縹青卻沒怎么去看這幾頁,抬頭不知想著什么。

  裴液以為她是不忍觸目,自己認真看完這幾頁,抬頭對少女道:“李姑娘,就這些傷痕來說,一部分像是在搏斗中產生,狠辣冷靜,挑筋刺骨,只為制敵;另一部分則像是在令兄被綁縛之后產生,有大量踢踹和拳擊——即便以折磨為目的,這也不是最有效的手段,更像是情緒的宣泄。”

  “所以我想,要么兇手同時具有冷靜和狂熱兩種狀態,要么是兩個人不知令師兄生前有無仇敵。”

  “.師兄沒有私敵。”李縹青忽然一笑,“多謝你裴少俠,但我已知道這些了實際上,關于尸體的這幾頁記錄,就是我自己一字字書寫下來的。”

  “因為尸體是我們領回去查驗的,我把這份記錄交給州衙,讓他們錄入的案卷。但其實還有一條他們沒錄——師兄的頭有被用力踩踏、然后扔進糞坑侮辱的痕跡,而且眼睛被挖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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