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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飛鷺

  真氣一貫進去,小劍就失去了浮力,裴液將它放在膝上,解下了這卷小紙。

  裴液怔愣是沒想到它于此時出現,倒并非對它的抵達沒有預料。

  這是他昨天才寄發出去的問題。

  之前陸云升要這枚珠子,是想把歡死樓這件事握到天山手中來處理,裴液對此本身沒什么爭搶之心,只是對天山這個陌生的龐然大物抱有一些必要的警惕。

  然而若問對天山的了解,他連十句話都講不出來,即便天山真有什么陰謀,他也無從猜測,更無法去查,所以當時便請陸云升等一等,他要打問打問再做決定。

  打問的對象自然就是明綺天。

  昨天拆閱了女子的第一封回信之后,裴液便用到手的小劍再度去信,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細細交代清楚,最后詢問女子天山是否可以信任。

  明姑娘一來眼界高,知道的多;二來她如今正在天山,可以對天山在此事上的態度稍作留意,總能給自己些建議。

  當然也不指望能有明確的答案,畢竟女子只從信上得知這件事,對各方也不了解。

  這也正是裴液此時意外這封回信如此之快的原因——明姑娘要回復自己這個問題,也總要了解了解、打聽打聽,怎么也得花一兩天才對。

  現在快得像是拿到后直接提筆就回了。

  不會只寫了“我不知道”四個字吧。

  小劍飛一圈也不容易的,可不能這么不負責.裴液解開紙箋外面的包層,平鋪開來,上面正有一行女子的筆跡。

  果然只有很簡短的一句話。

  “你所提及的珠子可以交予那位天山弟子,我問過他們掌派了。”

  裴液愣了一會兒,摸了摸頭發。

  倒也沒什么問題,若天山真有些什么圖謀,云瑯山下代劍君親自來問,確實是會立刻全盤交代才是。

  大概是類似一些這樣的談話——“鄰居,你往這兒放個夾子干什么?”“鬧老鼠。”“先收一收吧,這兩天家里有娃娃,愛亂跑。”“誒呦!早說,我趕緊把老鼠藥也撤了!”

  不然打個老鼠的事情,真把云瑯山的孩子傷到了,怎么辦?

  裴液這邊雖然是胡亂的奇怪想法,其實倒還真和實際情況大差不差。

  明綺天收到信時,正在群玉閣中和幾位前輩捧卷談劍,展信一閱后,便暫時離席去拜訪掌派,將信及緣由一一告知,詢問天山在這件事里的謀劃。

  然而掌派聽完根本不知道這是件什么事,只先許諾說無論天山在這兒是如何謀劃,該停停,該放放,絕不傷兩家和氣。

  而后喚來葉握寒,卻也是一臉茫然,直到叫來楚蕭,這件事的首尾才弄清楚。

  據楚池主所說,天山也只是被動地查個案子,暫時并沒有主動謀劃什么,唯一的打算是想看看能不能借力在少隴道落個根。

  至于明劍主提到的這位少年,天山這邊也是第一次聽到名字。若確如信中所說,那便毫無疑問是天山同一陣線的朋友,絕無欺騙之處,更不可能有什么謀害的意思。

  于是明綺天便當場謝過,提筆回了這句話。

  裴液再讀了一遍,翻了翻確實再沒有多余的字,便小心折起,收回了布袋之中。

  然后才從膝上拿起小劍,抬起頭,一張張沉默的臉齊齊望來,于是一笑:“是一個.傳信的小法器——正好,現在有指上劍可以用了。”

  安靜的氣氛屬實過了一會兒才開始消融,每個人都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又沒一個能把嘴張完整,最終還是沈杳往前挪了挪,將帶劍的手遞了出來。

  “裴少俠。”

  裴液連忙接上,和女子叮叮當當斗了起來。

  “這信.是做什么的?”李縹青在一旁問道。

  “就是奪魂珠的事,我拿不準,問了一位有見識的朋友。”裴液手上拆著招,“這個是回信,她說沒有問題,可以交給陸先生。”

  “哦你這個朋友.”少女托著腮,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她本想問“是很好的朋友嗎?”,但剛剛少年將信小心收納的那種“珍而重之”,又少了些朋友間的隨意。

  于是李縹青猶豫了一會兒,沒再問了,因為她忽然感覺一座陌生的大山正從少年身上對她掀開了一角。

  從殺七生開始,到高奧的劍理書,再到現在忽然飛來的小劍以及信中那不曾耳聞的朋友.它們共同構成了少年身上一張她不曾接觸過的大幕。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問清,也不是少年說給她,就能彌平這一段陌生。

  但裴液一只手仍然和沈杳拆著招,另一只手卻伸進布袋里掏出了這張紙,顯然是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喏。”他笑著遞給她,“給伱看嘛,我這朋友很厲害的。”

  “啊?”少女驚訝一笑,接過來,低頭展開。

  一行非常清晰的墨字。

  尚未辨識內容,單就這字跡本身而言,都使她微微一怔。

  它當然是非常好看的,就在剛剛,自己才在那本《概論》里見到了至今為止最好看的字,而現在,這行字又勝過了那些注解。

  但你很難僅僅用好看和美這樣詞語去界定它,最合適的詞,應該是“清晰。”

  不僅是筆好、紙好、墨好帶來的觀感,也不只是字的筆畫橫平豎直,實際上它的勾連之處很多,可以想象主人并不是在一個端坐認真的環境里寫下它。比起信,這其實更像一張隨手箋。

  但它就是給你直觀的清晰之感,你可以從其中分析出許多感覺——明凈、利落、有力、平靜、從容.

  如果說字如其人.李縹青一念劃過,紙上的內容已經映入眼簾。

  非常簡明扼要。

  “你所提及的珠子可以交予那位天山弟子,我問過他們掌派了。”

  李縹青無意識地偏頭看了一眼裴液,少年正隨便挑了一個破綻,點中了沈杳的手腕。

  然后她轉回頭,重新讀了一遍這句話。

  “你所提及的珠子可以交予那位天山弟子,我問過他們掌派了。”

  這個“他們”,如果不是指天山,還可能是指誰呢?

  她做出了和少年剛剛一樣的動作——翻了翻這張紙,但確實再沒有多余的文字了。

  她戳了戳正和沈杳客套的裴液,指著紙上的字道:“誰們掌派啊?”

  “天山。”

  哦,天山。

  李縹青蹙著細眉看著裴液,裴液也看著她。

  “你朋友確實很厲害哦。”安靜了一會兒,李縹青把信箋遞還給他,雙手有些無意識地交握,“他是什么人啊——可以說嗎?”

  裴液一笑:“她——”

  忽然他看著少女,眼睛轉了轉,笑道:“這時先不說了,再過十來天她就來博望了,到時候我介紹你們認識。”

  “哦好啊。”李縹青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裴液眼睛落在少女腰間:“那一枚是不是找不回來了啊?”

  “.哦,對。”李縹青低頭托起腰上懸掛的小木劍,“那個機關只能激發一次,用過之后只能拆掉重裝,還要融一部分——其實不如鑄造一個新的了。”

  裴液記得那日從馬車上下來,她死死攥著那枚空殼的樣子。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那枚小劍應該都是少女的寄托和支撐,即便如今無奈損毀,裴液這兩天所見,少女還是不時有下意識往腰上去摸的動作。

  裴液點點頭,輕聲道:“等到時候,我送你一件禮物。”

  少女眉眼一張:“到什么時候?”

  “嗯十來天。”

  “好啊。”少女笑,“送我什么?”

  “問那么清楚。”

  “不說我也知道,指上劍是不是?”李縹青笑著道,“哪有問完立刻說要送禮物的啊。”

  “.你要不要吧?”

  “要啊!”

  裴液嘿嘿一笑。

  這邊聊完,弟子那邊卻還沒有開第二輪,而是在閑聊等著,原來他們是想要裴液作第一個來打,不然這種擂臺賽的形勢下,只能看裴天才打一場,還是放水的,太不過癮。

  一聽這話,裴液立刻欲拒還迎地坐到了中間的位置——從小斗草時他就非要組織別人一群對他一個,然后分給別人細的,他選個最粗韌的草殺穿。

  如今一坐上來,豪情頓起,他笑著望向四周的師兄師姐,小玉劍在手間轉了轉,像他第六根白色的手指。

  而這邊小劍再次組織起來的時候,另一邊的長劍之斗也越發熱烈起來,已有白竹閣的弟子下場過,贏得了七列垂絳,文場那邊也出了一首七鷺之作,長衫們正圍成一團品談。

  而在七蛟的隊列之中,忽然立起來一個人,對著面色蒼白沉重的弟子們振臂喊了幾句什么,弟子們的面容似乎有些變動,有幾個站了起來,卻被他按下去,自己先提劍走到了場上。

  而后此人連下三人,其中包括一位白竹閣的四生。

  這位二十五六的漢子眼眸充血地掃視著眾人,武場這邊輕松的氣氛開始有些凝重起來。

  倒是文場那邊的注意被吸引過來,已有和七蛟友善的文人做了兩首詩,分別飛起了四只和五只白鷺。

  一直沒有參與談樂,端坐盯著場上的匡熔此時到少女面前回報了這副場景,少女偏頭看了一眼。

  不必聲音也想得到是怎么回事,這樣一一上場的形式下,先上場的自然吃虧,這也是翠羽至今不動的原因。

  但在以往幾屆的詩會里,七蛟一直都是當仁不讓地第一個上去,仗著人才濟濟笑傲全場。

  如今其實他們二代弟子并沒受什么損傷,依然是博望三派中的最強,但卻全都失了心氣,惶然之中沒人敢先動了。

  疾風知勁草,這跳出來之人便是俊杰。

  但俊杰也有自己的上限,在這樣的大勢之下,你想要力挽狂瀾,就要俊成撐天之柱。

  你也叫裴液?

  李縹青淡淡收回目光,點了點正探著頭死盯裴液手指的楚念師兄,往場上指了一下。

  楚念驚訝笑著抬起頭,順著指向看了一眼,回頭時已斂了笑容,提劍對少女一抱拳,便上場而去。

  翠羽最具實力的四生弟子,又是以逸待勞,二十合之下,七蛟這名冒頭的弟子就被楚念一膝狠狠頂在胸口,當場暈厥了過去。

  翠羽弟子的血色沒有充在眼里,但心中的傷怒絲毫不少,若不是在詩會之上,剛剛撞上去的就不是膝蓋,而是劍刃。

  而在此人落敗之后,一時之間,七蛟竟無人再下場。

  這便是兩派運作方式導致的區別,翠羽收徒走的是最為正統的路子,精挑細選、先德后藝,也不要錢財,若弟子家中困難,門派反而還會救濟一些。入門之后,師待徒如子,徒侍師如父,師兄弟姐妹之間,亦如手足。

  這樣招收弟子,數量自然上不去,培養起來也費時費力,但弟子們卻幾乎每個都至精至忠,以山門為家門,以翠羽傳承為己身傳承,凝聚力極強。

  而七蛟那邊立派既晚,又是綠林作風,風氣混亂,自然無法如翠羽這樣。而以巨利招收弟子,雖然數量極多,魚龍混雜之下也確實人才濟濟,但烈火烹油的時候什么都好說,一切欣欣向榮,而等到門派陷入困境,指望弟子們一個個能像翠羽那樣不離不棄、百人一心,卻是根本不可能。

  在楚念上場之后,在場的其他武者們已看出些不對,無人愿意上去插足了,于是過了許久才又有一位七蛟四生上來,而后在第三十四合被楚念一拳砸上面門。

  男子接過白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抬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七蛟隊伍。

  如此又接下七蛟兩個四生,才被七蛟一名五生擊敗。雖然沒有設立這種名目,但四生這一級確實是翠羽勝了。

  而后為楚念做的詩也發了出來,連勝四場果然有名士參與,這一次竟然足足飛了八只白鷺,是開場來的最高。

  而在七蛟五生上臺之后,翠羽這邊上的是沈杳,作為翠羽如今唯一能戰的五生,沈杳確實撐起了這份門楣,略顯艱難地贏下了這一場。

  然而七蛟還有兩位五生,面對第二位上來的敵人,沈杳艱難支撐了四十合,終于不支而敗。而李縹青傷勢未愈,看起來是翠羽這邊落敗了。

  然后李縹青伸手點了點裴液。

  少年此時剛好將最后一位弟子的指上劍“鐺”的一聲擊落在地,得意地完成了小劍場的全勝。

  他呵呵笑著轉過頭,對李縹青露出詢問之色:“怎么了?”

  “正事。”少女指了下場上。

  “.哦。”裴液提劍起身,面上笑容未變——大劍贏也是贏。

  他將小玉劍和《概論》放進布袋,把袋子遞給少女拿著,便提劍上場。

  今日翠羽的目的就是把能拿的名聲全部拿完,拿不到的則讓裴液來拿,總之盡量不讓七蛟得勝。其實不止詩會,后面但有任何集會,翠羽都會能爭盡爭。就是要強硬地向博望宣告,七蛟,該退出了。

  李縹青看著少年走上場地,和前幾場一樣,沒有任何禮節。

  他出劍,一招、兩招、三招——“鐺”的一聲,這名五生的劍就脫腕墜地。

  全場都安靜了一霎,他們才剛剛開始談論這少年的樣貌和來歷。

  文場那邊每個人都驚訝茫然,相顧而視,響起最多的一個聲音是:“啊?”

  剛剛那位翠羽女子已經非常非常厲害,而七蛟這名五生的身手也是絲毫不讓,兩人剛才已經貢獻了一場極為精彩的打斗,身形夭矯、真氣繚亂、葉卷風嘯.令頭次前來的文士們大呼過癮,直呼不虛此行。

  當然了,平日里上哪去看兩名五生的傾力相斗?很多人其實都沒見過五生出手。

  景挑詩興,許多名士都為剛剛那一場做了詩,竟有足足三首八鷺之作,氣氛也達到了開場來的最高。

  而如今,上來一個年輕得過分的少年,拔劍叮叮當當撞了兩三下,然后這位五生的劍就“叮啷”落地,勝負已分了。

  許多人甚至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這是對后輩的禮節嗎?你剛剛一斬把石頭割出裂紋的那一招呢?那雪花般快而密的劍光呢?

  怎么好像一個木頭人一樣,不出招任人家打啊?

  而在文士們迷茫的同時,相對應的,是武場那邊開場以來最整齊的一次驚呼和騷動,而后九列垂絳滿滿落下,將少年包裹在了其中。

  這真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了,許多人紛紛打聽這個陌生年輕面孔的來歷。

  “我朋友,奉懷裴液!”張鼎運張開手臂高聲喊道,“英雄少年,劍道芝玉,誠毅果敢!五日之后的武比候選,諸位文友多為他加油啊!”

  振臂喊完,張鼎運才開始處理自己心中的驚訝——裴液不是才三生嗎?

  “.我得準備個扇面讓他給我題名了。”小胖子看著場上的少年喃喃自語,還不忘低頭瞪一眼旁邊的方繼道,“比跟你做朋友有面子多了!”

  而場上,很快又有一位七蛟的五生上來,這也是他們最后一個五生。這次文士們扶欄探頭,一眼不眨地看著。

  這位新上來的五生三十余歲的樣子,竟然也做文士打扮,長衫戴冠,腰佩長劍——這并不是七蛟培養出的人才,而是花錢從鄰州雇來的打手。

  武者中很多人知道這是如今七蛟最強的五生,而文士們在這人一出手之后,也立刻意識到了這份不同凡響——因為振起的風已經逼面而來,將他們的頭巾都向后捋去!

  剛才可從來沒有這份威勢!

  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剛剛同門在和少年接刃后的無力,這次他就是直接帶著這一招上來的,當少年看到他時,這一招已經不可阻攔。

  確實是一記令人下意識閃避的殺招,筆直、強大、堅決,磅如怒雷,迅如電光。

  淡珀如天,白石為臺,高樹靜立,黃葉卷舞,兩百人凝眸看著這一劍。就在這樣一幅秋景中,儒服的男子朝裴液一掠而來,像是濃墨大筆在這副圖景上橫拉出一條重而有力的墨線!

  ‘壞了,要見血!’很多武者都心中一揪。

  而在這條墨線盡頭,少年只是靜立,偏過頭,似乎剛剛看清來敵。

  直到和這條怒蟒接上的前一刻,他才手腕一提,劍身以一個傾斜的角度切入了對方的撞擊。

  在“叮”響起的同時,少年腕中真氣凝成肌束,抬腳后退一步。

  而后,“叮叮叮叮叮”連成銀盤密珠,劍刃紛飛成銀光碎影。

  少年一共退了七步,出了二十一劍,整個過程在一息之內結束。當最后一聲“叮”落下時,儒服的劍歪斜墜地,而他的頭冠高高飛了起來,亂發狼狽。

  在他身后,收劍靜立的少年輕輕伸手,穩穩接住了落下的冠帽。

  而后隨意把它丟在了地上。

  風已止息,剛剛被掀起的無數黃葉還在緩緩飄落。

  勝負已分。

  從時間上來說,這次比上一場結束得還要更快一點,但這一次,文士們至少看到少年是怎么出手的了。

  而且清楚明白,而且俊逸驚艷!

  從容的踏步,精妙絕倫的掌控,真正的劍之美在這一次接招中向他們展露無遺。

  天濕鞘深,俊劍難耐久藏。這一定是居士照著此人所寫,這樣的劍,當然不應該藏起來!

  喝彩經久不息,氣氛再次攀向了高峰,文士那邊幾乎已沒有人再坐著,一時間甚至互相爭搶近處的筆墨。

  接下來,白竹閣、武館鏢局、江湖散人等等再次上來六人,在無仇無怨的情況下,裴液再沒用這種毫不留情,帶些羞辱的取勝手段,而是禮節全備地一個個穩穩贏下。

  也就再沒有剛才那樣的沖擊和驚艷。

  而文場那邊已陸續詩成,這次成詩的質量都遠超剛剛幾場。

  李縹青遠遠看著,十三位放鷺人已經在讀詩,少女猜測這次很可能要出一首十鷺之作。

  她并不驚訝,在她請少年上去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看見這光芒熠熠的一刻。

  大家不知道“裴液”這個名字,并不是因為他缺少實力,只是因為還沒有被看見。他本就是一顆世所罕見的夜明珠,只是需要被從盒子里拿出來。

  也就是在這樣的想法中,少女無意識捏著手中的布袋,摸到了其中厚厚的一層。

  愚公移山,水滴石穿,精衛填海,鐵杵磨針遲早我會全部還完的!

  還欠33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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