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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餅學大師

  后半夜,富貴搭著邪見武禪的騰云回來。鉆進溫暖的七政殿就開始打擺子抖腿。

  他先是和兩位風神雨神打過招呼,遞交了四象仙盟方面給的開府總管聘書,算是認祖歸宗。然后他拉著羅平安坐到七政殿門口,開始講起附近鄉村城鎮的基本情況。

  “完犢子了!老羅!就在你擱鎖妖塔里打瞌睡這段時間...”

  羅平安:“我那是入定。”

  “行行行...”富貴給好兄弟遞煙,順道改口:“在你入定的這段時間,我跑去村鎮招工。”

  “跑遍了三鄉五鎮,方圓六百里。”

  “您猜怎么著?我們所在的北辰部州王母江流域,一千七百多里外的徐家峽開始算起,是橫貫兩岳三江的天險——就從這里開始算。往后靠近武靈山的所有土地,兩儀仙盟都給劃出去了。”

  羅平安:“劃出去?劃出去是什么意思?”

  “沒有了!意思就是沒有了!起初是賣靈山賣洞府!賣礦產藥田,賣獵場草場...”富貴神情激動,“后來沒有人買得起,就開始收地租。”

  “一層一層的往下轉手,從仙家洞府轉到凡俗富商手里。再過十幾二十年,就轉到各路妖王的手里。”

  “兩儀仙盟后來搞了個永福錢莊,專門收地稅,意思就是土地可以送給妖王,地稅從恒祿二十一年收到承祿二十一年,也就是一百年后。”

  “意思是...”平安聽明白了:“北辰部州的仙人要雇傭這些妖獸來對付天魔?”

  “沒錯,只要你能把地皮占住,這地方就是你的。”陳富貴解釋道:“不然怎么一次性收了一百年的地稅呢?最近二十年,為了把地稅補齊,徹底占領仙家福地。大西北濫墾濫挖,各家妖王都在拼命搞錢。”

  “這些妖王不知道天魔禁地的情況嗎?”羅平安只覺得匪夷所思。

  “嗨!天災這不還沒來嗎?”陳富貴哭笑不得:“仙盟把洞府福地交給妖王管理,那就是把徐家峽以外的人族,全送到妖魔鬼怪嘴里了。”

  “這是經過仙盟認證的大仙,再也不是什么恐怖魔頭。它們搖身一變,成為地方王國的保家靈獸,天魔災年的恩公救主——可以合理合法的吃人啦!”

  聽見富貴這么一通梳理,平安終于明白了玄燁仙尊和孟冬真君的憂慮所在——

  ——倒下一個武靈山,北辰部州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羅平安接著問:“原來的仙家門派呢?要他們讓出洞府福地有那么簡單?我們找得到幫手嗎?”

  “哪兒有什么幫手?”陳富貴眼睛也瞇起來,滿臉不屑:“武靈山覆滅以后,跟在后面喝湯的幾個門派早就提桶跑路。”

  “這些掌門道君在苦寒之地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避風港。他們修成化神以后至少有一千八百壽,但是武靈山存在了九千九百年——這種安全感已經變成自然而然,變成理所應當的東西。”

  “我去到佩縣的縣衙問,縣丞也沒有給我這個仙人好臉色看。”

  說起這個事,陳富貴滿肚子火。

  “我報了山門來路,我說我是武靈山內門開府總管,結果他媽的...”

  “縣丞還要責怪我,他六代家業就因為武靈山沒了,被空降來的妖王監事抄走了一半財產...”

  “我當時就在想啊,老羅!也別想著找幫手,和兩儀仙盟留下的這群蟲豸一起搞事業?如何能修成正果?”

  “我們周邊沒有同道中人,只有喂不飽的白眼狼,還有等著看笑話的廢物官僚。”

  “這地方的老百姓比他媽俠蹤鎮的鎮民還慘——要為妖王修繕洞府,要下礦開掘靈石,每月三牲六畜帶二十童女童男送到妖洞,給這些妖怪當零嘴。”

  “不聽話的村鎮團體,往徐家峽逃難的百姓,兩儀仙盟是不收的——直接遣送回鄉,十有八九這些難民就餓死在半路。”

  “一個幫手都找不到?”羅平安臉色陰沉,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

  “硬要找嘛,也有。”陳富貴先是賣了個關子:“只是面兒上過不去。”

  羅平安強調著:“我不要臉,我要武靈山活下去。”

  陳富貴說:“有不少邪修魔門,兩儀仙盟是不要的,哪怕出賣洞府福地,這些臟東西也攀不上仙盟這層關系,要留在徐家峽之外抗擊天魔,要么就等死。”

  “邪修?魔門?”羅平安只覺得可笑:“狗日的兩儀仙盟在邊疆賣地養蠱,把百姓蒼生丟進妖魔嘴里!還講究這個?”

  “要臉的嘛。”陳富貴補充道:“如今這些妖道在血肉磨盤里翻滾,和妖王爭來奪去,死的死傷的傷——百年以后已經快絕跡了,但是還有一個含人量比較高的邪道宗門。”

  羅平安:“有合作的機會嗎?是什么宗門?”

  陳富貴:“合歡宗。”

  羅平安差點被香煙嗆死:“合...”

  陳富貴點頭強調:“合歡宗。”

  “我要合作,不是合歡...我...”羅平安只覺得哪兒不對勁:“這門派怎么活下來的?”

  談到合歡宗這個敏感的話題,武靈真君的聲音都變小了——

  ——富貴也跟著做賊心虛,湊到好兄弟身邊低聲說。

  “兩儀仙盟與西北二十二縣的四個小國家搞聯合磋商,舉行會議時要講究典禮儀態。”

  “合歡宗的修行法門專注于血肉變化氣息遮蓋,幫這些妖王褪去最后一點腥臊妖氣,偶爾有妖子妖孫也要去認人,要搞關系的嘛——合歡宗有畫皮法術,可以給這些小妖怪披上一身或英俊或嬌媚的人皮。”

  “這個邪道宗門靠著織造人皮的面子功夫活到了現在,活得比較環保,什么時候兩儀仙盟不要臉了,可以心安理得和食人妖魔坐一張桌上談生意——這個宗門估計就活不下去了。”

  說明白大西北的基本盤,富貴把話題扯回岌岌可危的武靈山。

  “老羅,你要想從兩儀仙盟拿走掌門令牌,以你現在這副頭臉門面,一頭筑基期的狼妖,首先得交一百年的地稅。大約是五萬五千四百斤凈靈石...”

  “我幫他們守邊疆打天魔...”羅平安罵道:“我他媽還得交錢?”

  “當然了,多少妖王饞這片洞天福地,都被風神雨神當下酒菜吃掉。”陳富貴強調著:“在玄燁仙尊眼里,你是武靈真君,可是在本地妖王眼里,你就是來路不明的鄉里人。”

  “不要這令牌了!”羅平安彈走煙頭,又點了一根:“這些蟲豸幫得上什么忙?”

  “幫不上什么忙。”陳富貴連忙指正:“可是權力從來不是幫忙的——我的好兄弟。市場監管不會幫小攤小販賣水果,但是可以添堵。”

  “你公司主管從來不會幫你做PPT,但是卡審核他有一手絕技,在提案通過之前,這畜牲東西總會想方設法的來展示他的權力,濫用他的權力。”

  “把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交給我來做,我的武靈真君,我答應過你,要送你潑天的富貴。”

  羅平安改了尊稱:“富貴總管,你說吧...”

  “當我要用暴力來解決問題的時候,用武力來毆打權力的時候,你不能拉胯,更不能手軟。”陳富貴說的很清楚:“不能講仁義道德,不能有慈悲為懷的想法——你要保我平安。”

  煙盒里的玉溪越來越少,富貴和平安就這個話題聊了兩個多時辰,一點都不覺得累。

  對這兩個年輕人來說,得知武靈山周邊縣鎮鄉村的基礎情況,看清這地獄一樣的開局,卻沒有什么氣餒沮喪的想法——而是大有可為。

  “只要按照我的想法來,武靈真君,你可以在后天早會,和所有的弟子說。”

  陳富貴拍著胸脯口出狂言——

  “——三年以內,武靈山的靈脈就能復活。”

  羅平安不知道合資兄弟腦子里在想什么。

  “會不會太快了...”

  陳富貴內心算了一筆賬,如果沒有天魔滋擾,沒有黑潮邪氣來搗亂。

  改造武靈山脈的工程藍圖,他早在出發之前就已經畫完了,除了王母江有四條支脈要重新開掘,只要有恒心有定力,哪怕以寶塔功之力,一天掘它一里地,挖穿北極冰河引來活水,靈脈至少也能活一半。

  剩下的就是靈獸獻出地肥的血祭儀式,要給風神雨神畫兩張大餅,讓這兩位小神仙獻了青春獻子孫,再轉世重修也不是什么問題——富貴眼里,這都是可以慢慢談妥,慢慢說清的生意。

  合資兄弟確實不會打架,但是他把研究打架的時間,都用來研究其他東西了。

  聽見富貴的說法,黑風和白蛇湊了上來,滿心期待著。

  起初兩位山神還以為這是兩個招搖撞騙的云游散修,看見四象仙盟的聘書才打消了后半夜暴起吃人的念頭——聽到三年之約,黑風大王連忙說。

  “你要說真話!做真人的!不能騙我哦!”

  小白蛇一個勁的猛點頭:“不騙我!不能騙我的!”

  花枝鼠從黑風大王嘴里鉆出來,驚出一句人話——

  “——真嘟假嘟!?”

  如果武靈山有了靈脈,它們或許可以變回威風凜凜的惡虎天龍,但是絕不會想到——陳富貴早就把它們當成了兩份天材地寶,如果找不到其他合適的靈獸,它們就是修繕靈脈的重要材料。

  “不騙你們。”富貴鄭重其事的說:“就從今天算起,我重新開掘王母江,再從橫斷山挖一條運河出去貫通北極。如果三年以后,武靈山脈又有了活水,使它日月清朗山明水秀,只差一頭靈獸的地肥,就能把靈脈轉死還生。”

  聽到這些話,黑風和白蛇面面相覷,不用富貴去說,它們都明白了內在意義。

  這是要它們其中一位身死道消,舍了半死不活的獸身,化為武靈山脈的自然元靈,再轉世重活一次。

  對野獸來說,這太難太難。

  哪個自然精靈?能舍得殘酷天地好不容易吃到嘴里的一身地肥?

  就算家里養條狗,你要它把嘴里的雞腿吐出來,估計都得費不少功夫。

  “我不要你們顧全大局。”陳富貴接著說:“如果找到合適的靈獸,就用它來重塑靈脈——用不著兩位小神仙瞻前顧后左右為難。談奉獻嘛!誰都會!我嘴巴一張一合,話就講出去了,對吧?很輕松的嘛!可是你們要考慮的事情就多咯!~”

  黑風只覺得眼前這個天魔后裔的嘴有一種魔力——

  ——它不得不接著聽下去。

  “但是誰來跳火爐,誰來成就起死回生的造化?”陳富貴抓住了重點:“這是武靈山的救命神仙,以后祖堂牌位一掃而空,就從這位山神重新開始排,從它開始祭拜——弟子都要喊山神一聲再造父母,那是山神嗎?那是他們親爹親娘!改變他們命運的大恩公!”

  “它轉世重修以后,我須彌芥子里還有一顆妖狼血丹,給轉世山神破解胎中之謎,使它迅速爬升境界,找回前世記憶——我和武靈真君也得祭拜它,把它送到尋常百姓家里,給它的舊身造像。”

  黑風越聽越來勁,連忙問道:“開府儀式的頭香不拜廣權仙尊嗎?”

  “就拜這個山神。”富貴說。

  小白蛇追問道:“那個神像,用的是雞翅木刷朱砂?還是...”

  富貴指正道:“銅包金!先造它三百座獸身!再造三百座人身!”

  黑風連忙問:“山坪房舍里那頭化形的金蟾,她會不會...”

  “不知道...”富貴連忙打斷:“我不知道,那是龍智法師的弟子,我不好說...”

  小白蛇連忙擠到羅平安身邊:“武靈真君,我知道你急,可是三年以后,能夠調和風水,山川靈脈有復蘇的機會,你可不能頭腦一熱,就往山根地火里跳呀——你是人,不是狼妖,更不是靈獸!”

  “我知道...我...”羅平安哭笑不得連忙解釋:“我知道我是個人...”

  “老白...”黑風大王連忙扶著小白蛇的七寸:“走走走,回鎖妖塔去,我們還有三年好活呢!”

  兩位山神吃夠了陳富貴畫的餅,退回鎖妖塔去,開啟省電模式休養生息。

  ......

  ......

  陳富貴打開琉璃寶傘,焱鋒妖狼的赤血內丹落到他手里。

  “卯時我帶你去佩縣,喊武禪武空一起。”

  平安還沒緩過一口氣來,富貴就立刻安排好了另一場會晤。

  “啥情況?”

  “要辦成至少三件小事,一件大事。”陳富貴把掌門的工作計劃都安排好了:“首先是修路,從佩縣到武靈山牌樓,剛好三百六十五里路。再把屏山大圣幾個孩子接回來。”

  “我得掙一筆大錢,首先就從佩縣的妖王開刀。背景資料我幫你查好了,它沒有化形,是一頭黃鼠狼,擅長使用金元靈法術,算上它幫派教眾一群土雞瓦狗,戰斗力評估在我這兒也只有一百九十分出頭——是元嬰后期實力。”

  “我用妖丹把它勾出來,假意獻寶貝拜山頭,就修路的事情和它約個時間地點,似乎有的談,剩下的交給你。”

  陳富貴講起細節——

  “——你可以喊武空和武禪幫忙,但是勁爆尾殺一定得是你親自動手。”

  “不不不!別那么麻煩!”說到打架,羅平安立刻來了精神:“要我去撐門面是么?”

  “對,你是武靈山的面子。”陳富貴語重心長的說:“面子落不得半點灰,事情一定要做得干凈利落。”

  羅平安繼續問:“你怎么知道的?富貴!你能查清這么多事?”

  “廢話!到了這地方我聽見合歡宗仨字兒,我眼睛都綠了!”陳富貴實話實說:“第一時間就趕去佩縣合歡宗分門春雨堂拜會,這些特殊服務業的工作者知道的東西是最多的,只要愿意花錢,什么信息都能給你問出來。”

  “花了多少?”羅平安小聲問。

  “畫餅啊!~”陳富貴撇撇嘴:“我說我們武靈真君有一條先天圓滿土靈根,給我打個折嘛,以后姐姐們要增進功力...”

  羅平安:“我操...”

  “哎!放心,一切有我。”陳富貴拍了拍平安的背脊,要武靈真君別那么大驚小怪。

  能用餅解決的事情,那都不算事,可以開源節流從長計議——省下哪怕一塊靈石也好。

  ......

  ......

  對于這次會晤,羅平安胸有成竹,不談切磋,只論搏殺拼命,化神以下他只輸過天淑師父兩三回,勉強可以點到為止。

  其他幾位元嬰期的代課老師,在法寶盡出神通盡顯的搏命階段,從平安手上討不到多少便宜。

  如果只考慮殺傷效率,平安放開手腳打,他的進攻方式也不會局限于寶塔功的筑基神通——天淑師傅知道,武靈真君缺的不是攻擊力,而是把火力送到敵人臉上的能力。

  龍智法師送來的三千六百斤天級一品法寶降魔杵,它打斷了天雄師父肱骨肋骨,把脖子抽斷兩回。

  后來有撲克牌三昧戲法給天良師父做了一套開顱手術,從珍獸閣聞風而來助陣護主的靈獸,什么飛天牛馬,腿都給飛旋的王牌砍稀爛。

  平安對天驚師父比較溫柔,只是從琉璃寶傘傳喚五菱宏光輕輕拱了幾下,沒有下死手——那也是在養心殿休息了大半個月,天驚才把粉碎性骨折的屁股養好。

  這些打架方法都是天淑師父教的,不要拘泥于招數,不要醉心于神通,找到合適的輸出方法,能打出弱點暴擊就是好武功。

  五行別院的代課老師們都知道,武靈真君不喜歡好勇斗狠,因為切磋斗法可能會輸,他更擅長殺人。

  在斗技場擂臺上,羅平安和劍膽師叔斗得有來有回,也僅僅只是被擂臺規則限制,被分光劍的武藝神通迷了心智。

  真正的筑基期修士來到羅平安面前,只要一個回合,肖胤就被秒殺了。

  這小王爺能撐過斷子絕孫巖突術——那是武靈真君手下留情,還愿意放點法術。

  武靈真君要不樂意放法術,抄起璇璣星來的異寶,用鍵盤對付肖胤這小子,只要搶到先攻迅速近身——估計不過一個回合小王爺的腦袋開花,落得焱鋒妖狼同樣的凄慘下場,顱骨都被打進肚子里去。

  天淑師父是因材施教,元靈斗君教授的所有搏擊辦法,都是想方設法指導羅平安怎么[進門],怎么[開門]——只要抵達敵人的死門,看清五竅十二正經。至于如何破壞行氣周天,如何擊碎戰斗意志,只要胳膊武器能夠到的地方,平安能在一瞬間想到九種狠毒絕技。

  “你有把握嗎?”富貴低聲問:“我帶你去殺妖怪喔!”

  羅平安的性格不像以前那么魯莽暴躁,他聽富貴話里的意思——總有一種職業殺手剛接到活的奇怪錯覺。

  “你和我說說,這個妖王它干啥了?它該不該死?我得醞釀一下,我又不是什么邪道妖道,不能因為它有錢,它擋我路了,就要打殺它吧?這不太合適...”

  “今天夜里。”陳富貴把佩縣的遭遇如實告知:“這頭黃鼠狼的小崽子在縣郊縱馬行兇,不小心撞死了兩個巡防軍十夫長,都是滅除村鎮周邊野豬狼害的孝廉好漢——他們家里的婆娘還想去縣衙討個說法,家里沒了頂梁柱,至少得熬過這個冬天,再談改嫁的事情吧?”

  “于是妻子們從縣郊村鎮出發,連夜趕了六里路,冒著凍斃的風險,不說什么公道,只想掙扎求存,要點撫恤金——結果縣丞派人把她們抓走,后半夜蒸成一鍋大肉,送到黃沙大仙的洞府,被妖子妖孫當下酒菜吃掉了。”

  “操他媽的!”羅平安兩眼血紅,殺氣沸騰:“現在就走?”

  陳富貴按住了平安的肩。

  “等到卯時,我約它出來。”

  羅平安目呲欲裂——

  “——它活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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