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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七夕詠流傳

  七月初七,青城山上。

  天色昏沉,密云不雨,水珠積在云層,卻遲遲不落…這種天氣,已持續一月有余。

  不合常理。

  呼呼————

  勁風肆虐,草木折腰。

  趙無眠一席白衣,似月若雪,衣襟獵獵,站在峰頭,仰首眺望著天上黑云。

  自一年前,趙無眠調動流霞長明燈,回溯時空后,似是攪亂了天道法則,時常有些不合時宜的氣候天災出現。

  六月飛雪,似也成了常態。

  以趙無眠如今的境界,自知這是為何。

  肉白骨,尚且正常,可生死人,卻有駁天道。

  什么是天道?

  人死如燈滅,就是天道。

  趙無眠將本該滅去的燭火點燃,搖紅一面,天道自該示威。

  可自趙無眠成仙已有一年之久,只要他還不曾飛升,那這所謂天道便管不得他。

  趙無眠屈指輕彈,微光自指尖沒入天際,于是黑云散去,風聲平靜,似無波湖面。

  點點星光,透過漸漸逸散的黑云,垂灑山上。

  “無眠。”

  有人提著裙擺,輕快上山。

  趙無眠回眸而望。

  來者發絲盤起,雍容華貴,精致俏臉帶著熟透的風韻,可一舉一動卻似豆蔻少女。

  趙無眠不免露出笑,“姨娘,可是都準備妥當了?”

  一年過去,蕭冷月并沒有太大變化,無外乎隨著武功愈發精深,距離成仙愈發接近,氣質也便更為縹緲,容貌更為絕世。

  蕭冷月來至近前,微微頷首,隨口答道:“所謂入土為安,要將爹爹的墳遷去臨安,可不容松懈…”

  話音未落,蕭冷月神情又帶上一絲莫名,鬼鬼祟祟朝四周打量一眼,而后才再度湊近幾步,輕輕肘了趙無眠一下,小聲問:

  “誒,姨娘和你商量的事兒…如何啦?”

  趙無眠微微一怔,睥睨天下的仙人氣度霎時間煙消云散,神情竟也有些許莫名,低聲道:

  “酒兒和您可不同,往日我自稱什么無眠,她都要給我耳刮子,如今這…”2

  蕭冷月頓時躲了躲腳,嗔道:

  “姐姐面皮薄,你不主動,難道讓她主動嗎?距她回來,可都一年了…什么概念?你當初失憶,也就一年左右,那會兒,姨娘都被你按在墻上撩裙子挺后腰…”1

  “她沒那心思,我還能逼她不成?水到渠成即可。”

  蕭冷月頓時急眼,說了心里話。

  “我是你姨,都時常被你和那小皇帝貼在一塊,都不知被姐姐撞破多少次…姨這身份,回回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你不把姐姐一塊疊高高,你讓姨怎么見她?”1

  趙無眠覺得好笑。

  沒找回她時,蕭冷月夜夜難眠,日日嘆息,如今找回她了,姨娘卻總想把她拉下水。2

  蕭冷月眼看趙無眠不急,自知自己說再多也不用,只能輕嘆一口氣。

  “今夜七夕…”

  趙無眠微微頷首,順著說道:“七夕佳節,我再同酒兒…”

  “酒兒?誰和你提酒兒啦?”蕭冷月神情忽的一變,惱火道:“七夕這日子,你在姨娘面前提別的女人作甚?”

  趙無眠張了張嘴。

  不是您方才一直提酒兒嗎?

  蕭冷月又冷哼一聲,在懷里掏了掏,珍之若重取出一面自己親手縫制的香囊,透著清新的槐花香。

  “瞧,這是姨去聽瀾莊,取上好槐花親手縫制的。”

  趙無眠抬手接過,打量一眼,“您還會做這些女兒家的活計?”

  “姨難道不會學?”

  趙無眠望著香囊上些許尚未清理干凈的線頭,摩挲少許,觸感粗糙,顯然做工并不算好。

  他笑了笑。

  瞧他一笑,蕭冷月不免有些女兒家的羞澀,趙無眠湊近含住姨娘朱紅薄唇,還沒幾秒,蕭冷月便又將其推開,紅了俏臉,轉頭不知去了何處。

  趙無眠將香囊掛在腰間,轉眼飛身而下。

  青城山上,早已沒了漫山遍野的舞紅花,轉而又種上各種不知名的花卉,姹紫嫣紅,儼然成了一片花海。

  是她回來后,再度親手種下的。

  蕭遠暮站在花海中,正望著花海中央一座孤零零的墳墓,背影纖美。

  趙無眠來至她身后,四處打量一眼,后問:“酒兒呢?”

  “和尼姑待在一處,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游玩。”

  兩人站在一處,倒是沒有尋常年輕男女那般膩歪,卻又有股自在隨性的舒適自然。1

  “酒兒倒像把尼姑當女兒養…”1

  “觀云舒是藍秋霜的師侄,但那尼姑一直將她當娘親看…拜此所賜,酒兒自也親近她。”

  蕭遠暮抬手挽了挽耳邊碎發,斜視趙無眠一眼。

  趙無眠微微一笑,主動從懷中取出一枚繁星點點的白簪,為自己的青梅竹馬別上。

  “從哪兒來的簪子?”

  “用天上的星星做的。”趙無眠的話語,不似開玩笑。

  蕭遠暮也不覺得他在開玩笑。

  她自懷中取出銅鏡,打量自己幾眼,后不免一笑,也從懷中取了一塊玉佩,彎腰蹲下,系在趙無眠腰間。

  這世道,也只有趙無眠,能讓她折腰。

  “從哪兒來的玉佩?”

  “用臨安的雪做的。”

  蕭遠暮,是一大家子中,第二位登仙之人。

  此世唯二的仙人。

  其余姑娘,天賦所致,都還差點。

  “為什么是臨安的雪?”

  “臨安只有年關才會下雪。”蕭遠暮的嗓音平和。

  趙無眠也只有年關才會回臨安。

  兩人在花海坐下,看了很久的月亮。

  季紫淮當初在青城山,種下一棵樹。

  這不過是兩年前的事,此刻尚未亭亭如蓋,卻也有了生命的活力。

  小白蛇盤在樹枝上,同自己的好妹妹——一條竹葉青嘶嘶說著什么。

  大體是待她成仙后,化為人形,肯定也是世間一等一的大美人。1

  小青羨慕望著小白素貞…她也想成仙化人。

  季紫淮用小刀在樹干切下豁口,收集汁液。

  她這種人,種下的樹,當然會想盡辦法讓其化作‘毒樹’,供她所用。

  沙沙————

  身后傳來腳步聲,季紫淮無需回首,小刀在樹干劃拉著,口中則道:

  “今夜七夕,你可得回京一趟,見見朝煙。”

  以趙無眠的武功,只要他想,一夜之間,足以跑遍大離江山。

  “去了京師,等我再回來,可得明早…你就在這里,我干嘛急著回京。”

  “這話本姑娘可得原封不動轉告朝煙。”

  趙無眠轉而看向樹干,打量幾眼,道:“等這樹再長大點,我做個秋千吧。”

  “為何?”

  “當初我在晉地不也做了秋千?還沒玩幾天,戎人就打了進來…如今給你補上。”

  “哦?”季紫淮這才回首看她,靈動雙眼帶著好奇,“當初你那秋千是為本姑娘做的?”

  “我是喜歡玩秋千的人嗎?”1

  “那你當初怎么不告訴我?”

  “當初我的木簪子也都是給蘇小姐…不逗逗你,那幾日多沒意思…”

  紫衣抬腳踩住趙無眠的鞋尖。

  神情很可愛,湊近之后,身上也很香。

  等紫衣收集樹汁后,收拾收拾行囊,兩人一并回了山坳之間的木屋。

  這里是趙無眠年少時的住所。

  紫衣放下行囊,坐在銅鏡前,將齊腰白發挽起,口中則問:“什么時候回京?”

  “至少等我見過師父和小郡主吧。”

  “行,待會兒回來想吃些什么?”

  “你下廚?”

  “不然指望太玄宮那幾個只會舞刀弄槍的女人嗎?”

  “我回京師肯定還要再吃一頓的。”

  “現在隨便吃些,墊墊肚子也成。”

  兩人聊著些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小事。

  后紫衣去了柴房,準備簡單下鍋油潑面。

  趙無眠則離開木屋,來至青城山前。

  青城山早已沒了青連天的痕跡,但人走了,宗門建筑還在,一般都供峨眉派弟子所用…畢竟他們盡心盡力替趙無眠看守舞紅花。

  而在當初趙無眠劍斬刀魁的百丈擂臺上,慕璃兒白衣勝雪,腰間挎劍,趁著月色,望著擂臺。

  湘竹小郡主,換下平日的華貴長裙,轉而穿上方便練武的黃衣,手持長劍,正在練武。

  她握著酒兒的青徐劍。

  趙無眠遲遲不曾飛升,便是在等自己的一眾姑娘。

  成仙之路,誰也依仗不得,只有自己。

  拜此所賜,洛湘竹也開始習武,好在絳珠玉的問題被趙無眠解決后,小郡主的習武天賦也便顯露而出。1

  短短一年,已是卓有成效。

  劍光四溢,刺破空氣,連綿不絕。

  那黃衣少女,累得額前冒汗,發絲緊貼俏臉,可握劍的手,卻穩重有力,使著劍招,頗為靈動。

  可偏偏一瞧那白衣男子來至擂臺,黃衣少女的俏臉當即便紅了,劍招也使得沒了力氣與韻味,好不慌亂。

  若是往日,定要受師父訓斥。

  可此刻師父自己都被情郎迷了心竅,哪里來的心思管她?

  慕璃兒偏頭看向趙無眠,英氣容顏帶著一抹笑,抬手便朝趙無眠拋出一柄長劍。

  趙無眠抬手接過,指尖輕彈,劍身出鞘,寒光閃閃。

  “好劍,這是…”

  “劍宗之主的劍,送你了。”

  趙無眠表情一怔,“那劍宗之主的位子…”

  慕璃兒朝他打趣眨眨眼睛,“想當就當,不想當,就讓宗主繼續管事嘍。”

  洛湘竹收劍入鞘,聽得他們談話,又抬眼望了望天色。

  恍然想起,今夜七夕。

  慕璃兒只是在送自家情郎七夕禮物罷了。

  可自己呢?

  小郡主是一直惦記著七夕的,只是習武之路,道阻且艱,練武將自己練的沾榻便睡,讓她有些記不清日子。

  禮物,小郡主是一直備著的,可臨到近前,她又羞于拿出。

  趙無眠收起長劍,轉眼看向小郡主,正想問問武功如何。

  哪成想小郡主卻先紅了臉,邁著小碎步,摟住自家情郎的腰,將小臉埋在他的懷中。

  禮物,她是不好意思拿出的。

  可這樣大好的日子,又不免想同他親近,那便抱一抱吧。1

  趙無眠拍了拍小郡主的及腰烏發,剛想說些什么,小郡主便恍然想起自己渾身是汗,又連忙推開情郎,后退幾步,俏臉更紅。

  都成親這么久了,小郡主還是這么容易羞赧。

  三人回了木屋,小郡主先去沐浴。

  蕭遠暮與蕭冷月也回了木屋,一同吃了頓便飯。

  后趙無眠才告別她們,準備去京師。

  他提著青徐劍,回首望了眼木屋。

  蕭遠暮站在門前,朝他輕輕擺手,示意早去早回。

  臨安時,蕭遠暮總站在門前,目送趙無眠離去。

  酒兒失蹤后,趙無眠羞愧回鄉,這才次次不愿久留,可心底,次次都是不舍的。1

  但如今趙無眠的眼里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帶著些許平和與平靜。

  武功高的好處,便是眨眼之間,便可讓趙無眠橫跨千里,出現在深宮之內。

  并非輕功高絕,而是空間之法。

  已是深夜,宮中靜謐,只有三三兩兩的宮女提著燈籠,結伴而行,檢查宮墻之間的燈火。

  后宮大多宮闈,皆是一片昏暗,唯有太后所在的坤寧宮,依舊燈火闌珊。

  趙無眠在宮前御道穿行而過,燭火透過窗紙,可見宮內幾抹剪影,正在小聲細語。

  “連雪,去,將飯菜再熱一熱。”

  “娘娘,這短短幾個時辰,飯菜您都熱了三回了,現在也是溫熱的…萬一侯爺今晚不回來…”

  “什么話?七夕佳節,侯爺還能不回宮?熱菜去,這樣侯爺回來就能吃上熱乎的。”

  “喏…”

  屋內傳來將飯菜擺進餐盤的細微輕響,此刻又聽見洛朝煙的柔美嗓音。

  “今早湘閣與孟婆去晏容緋墳前掃墓,如今深夜還不回來?”

  “哼。”蘇青綺輕哼一聲,“不回來,那就是在圖謀著什么…”

  話音未落,趙無眠推門而入,屋內安靜下來。

  三雙稍顯驚訝,似嗔含羞,富有風情的美目一同瞧來。

  太后娘娘不免起身,想撲進情郎懷中,可在一眾丫鬟面前,她還是相當顧及太后顏面的。

  于是她剛一站起身,又端莊坐下,氣質雍容,微微頷首。

  “侯爺回來啦,正好飯菜還熱著…”

  洛朝煙則看向周圍侍立的一眾宮女,“下去吧。”

  “喏。”

  待宮女們退去,關上門窗,蘇青綺起身盛飯,柔情美目則看向趙無眠身后。

  “她們沒跟著一塊回來?”

  “夜也深了,這空間騰挪之法,除了我與遠暮,其余人回來都得上吐下瀉…還是別受這苦了。”

  蘇青綺微微頷首,為趙無眠盛了飯,又為他拉開椅子。

  等趙無眠坐下,她卻又起身離桌。

  趙無眠疑惑看去,卻瞧蘇小姐懷中抱著包裹走近,將其放在床頭柜前,輕聲道:

  “近些日子閑下來,我給你又做了幾件衣裳,趕明兒你帶上吧。”

  太后娘娘同少女似的,粉唇咬著筷子,撐著側臉望著蘇青綺,后朝趙無眠笑道:

  “蘇家小姐知道今夜是七夕,侯爺沒回來時,可一直抱著她那衣裳,唯恐侯爺今晚不回來。”

  “太后娘娘不也沒少念叨?圣上倒是篤定公子肯定回來,半點不瞧憂。”

  洛朝煙正站起,往碗里盛湯,聞言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偏頭看向趙無眠,好奇問:

  “什么時候才能處理完這檔子事兒?”

  趙無眠也不是閑的沒事,單純為了遷墳而跑去青城山。

  這個世道因為趙無眠一個人的自作主張而千瘡百孔。

  有六月飛雪,自然也會有雨季大旱,洪災遍野。

  仙人,該是山上之人,不問俗世。

  可這是趙無眠闖出的禍,自然應由他去處理。

  不單只是為了平息災禍,更多還是要救助受災百姓,以及處理那些借此發天災財,坑蒙拐騙,投機取巧的不軌之人。

  只是短短一年,單是江南一帶,可就出現不知多少邪教,乘勢而起。

  若一股腦將這些人與事交給手下人處理,那趙無眠還算什么俠?

  趙無眠斟酌片刻,才道:“最多半年。”

  洛朝煙微微一笑,自懷中取出疊好的淡青手帕,遞給趙無眠。

  “什么?”

  洛朝煙沒了平靜神情,轉而帶上些許少女嗔意。

  “師父當初送你一面手帕,你是珍之若重,時刻貼身帶著…如今我不能送?”

  太后這才想起自己也準備了東西,起身去取。

  和一眾姑娘不同,太后的禮物…是一身衣裳。

  給她自己穿的。

  繡著金線的深紅肚兜,堪堪遮住臀兒的超短裙…以及用天鵝絨制成的貓耳朵。2

  太后娘娘赤著白嫩腳兒,穿著這身衣裳,邁步間,超短裙根本遮不住粉白玉胭,隨著走動間,裙擺搖曳,看得趙無眠眼眶直跳。

  太后目若無人,直接坐在趙無眠腿上,雙手挽著他的脖頸,用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盯著他看。

  太后也不說話,可呼吸間隱約的熱氣,撲在面上,也便撲在人的心底。

  蘇青綺與洛朝煙不似太后娘娘這般膽大,不免紅了俏臉,目光躲閃幾秒,才想起什么,緩緩起身。

  吹滅了燭火。

  偌大深宮,此刻連坤寧宮,也沒了燈火,卻不似往日那般冷清。

  有自己的相公在,怎么會冷清呢?

  幔帳輕掩,蘇青綺與洛朝煙脫去繡鞋,正想慢吞吞爬上鳳榻,忽然間,沈湘閣與孟婆不知何時,出現在兩女身后,捂住她們的朱唇。

  她們武功差了不少,錯愕看去,卻瞧這對師姐妹竟神秘兮兮,從懷中取出與太后娘娘相差無幾的衣裳。

  要說差別,無外乎有的還帶著連褲絲襪,有的是貓兒,有的是兔兒…1

  卻是想強行給她們兩人換上。

  蘇青綺美目瞪得圓圓的。

  難怪不見這兩個妖女的蹤影…原來是琢磨著把她們兩人當七夕禮物吶!

  “你,你松手!”

  “呀——”

  些許驚呼在坤寧宮內傳來,后很快得又沒了動靜,只有些許細細索索的細微輕響。

  晚風勾動流云,宮中春意盎然。

  待趙無眠回到青城山時,已然天明。

  淡金日光,垂灑山間,些許霧氣,在山林間彌漫。

  兩匹馬兒,在山腳下的馬廄內俯首吃草。

  觀云舒身著素雅白裙,發絲盤起,抱著草料,正在喂馬。

  趙無眠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手提提著一根草,用草尖撓了撓尼姑白嫩滑膩的脖頸。

  “尼姑如今還吃草嗎?”

  “去去去,都多大人了。”觀云舒抬手拍開趙無眠的手,回眸而望。

  話是如此說,她卻將草往趙無眠嘴里塞。

  趙無眠自要躲,兩人便如此打鬧一陣,趙無眠嘴里才叼了根草,靠著馬背。

  “這都天亮了,還算七夕嗎?”

  “我并不在乎這些節日。”

  “真的?那你給我的禮物呢?”

  “扔掉了。”

  “為何?”

  “…”

  “不是說不在乎嗎?”

  觀云舒抬手扯下趙無眠嘴里的草,“吊兒郎當像什么樣子。”

  趙無眠朝她伸手。

  尼姑沒辦法似的,這才遞給他一件木雕。

  用木頭雕著小貓。

  趙無眠嘿嘿一笑。

  觀云舒同他一起笑,笑聲悅耳。

  而后觀云舒才輕聲道:“昨夜,我同酒兒拐彎抹角問了問,她似乎…”

  觀云舒斟酌片刻,想說只要趙無眠只需主動些,蕭冷月可就無需再碎碎念了。

  可她轉念一想,這種事也沒必要強求,趙無眠與酒兒如今朝夕相處,這也不過遲早的事。

  趙無眠都不急,她急什么?

  琢磨間,遠處街頭,傳來輕聲呼喚。

  “遠空。”

  趙無眠回眸望去,朝街道盡頭,那位白衣女俠,招了招手。

  觀云舒微微搖頭,將兩匹馬牽出馬廄,韁繩遞給趙無眠,而后才道:“早去早回。”

  “我想你了,時刻都能回來。”

  “哦?”觀云舒柳眉輕挑,“這么說,你沒回來的時候,就是不甚想念?”1

  “…要不我們一塊去?”

  觀云舒露了笑顏,踮起腳尖兒,在趙無眠唇間啄了下,才瀟灑轉身離去。

  尼姑近些日子,也到了突破的關頭,可沒什么閑情逸致,與情郎共赴天涯。

  趙無眠望著她的背影,一路遠去,而后才牽著兩匹馬,走上街道,踏上無數江湖人走過的地磚,來至當年蕭靈運時常光顧的酒鋪門前。

  白衣女俠,提著一壺酒,自酒鋪內走出,翻身上馬。

  兩人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并肩騎著馬。

  白衣女俠將酒壺掛在腰間,側目看向趙無眠,“遠空,昨夜七夕,你那些夫人,可是都相與過啦?”

  “當然。”

  “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但一碗水要端平,不可厚此薄彼。”女俠教導道。

  雖然她的武功,已遠不如自己的遠空,可趙無眠是她養大的,總是忍不住多教幾句的。

  “還有冷月妹子…”女俠說及此處,忽的紅了臉頰,羞于啟齒。

  “姨娘怎么了?”趙無眠明知故問。

  “你,你…唉…”白衣女俠忽的生了氣,快馬加鞭,甩開趙無眠好幾個身位。

  趙無眠不免一笑,策馬跟上。

  他知道,白衣女俠是在生氣…昨夜七夕,為何不來尋她?

  可她自己心底也在糾結,七夕是情人們過的小日子,她與趙無眠算什么?

  若趙無眠來了,她要生氣。

  若不來…她更生氣。

  趙無眠策馬,追上了她。

  于是女俠又不生氣了。

  兩人并肩騎馬,朝街道盡頭而去。

  沖出了鎮子。

  也便到了江湖。

  他們再度一同闖蕩江湖。

  便如同當年,趙無眠正是少年之時,與酒兒一同策馬江湖一般。

  馬蹄漸漸隱去,可策馬而行的男女,距離卻愈發接近。6

大熊貓文學    混江湖的誰談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