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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8【針鋒相對】

  戰場之上,波瀾壯闊。

  兩支景軍騎兵快速奔襲,帶起飛塵滾滾。

  若從上空俯瞰而去,只見主戰場上定州三軍持續施壓,景軍步卒在車里木的指揮下苦苦支撐,雖說暫時還沒有出現渙散的跡象,處于下風卻是不爭的事實,縱然景軍騎兵強勢出擊依舊無法改變這一點。

  柳江東、裴邃和劉隱三人嚴格遵守陸沉在戰前定下的策略,沒有被景軍騎兵擾亂視線,他們繼續強硬地進攻著景軍的主陣地,僅僅是讓寧遠軍和廣陵軍分出一部分刀盾兵和長槍兵保護側翼,避免景軍騎兵轉變方向展開突襲。

  蒲察亦知用騎兵沖擊對方厚實的步卒大陣殊為不智,再者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考慮過那三支齊軍。

  他站在瞭望車上,略有些緊張地眺望著遠方的局勢。

  兩支景軍騎兵的戰略意圖很明顯,他們從南北兩側繞過主戰場,兇橫地沖向對方的中軍陣地。

  這樣的攻擊顯然很難直接奏效。

  帥旗之下,陸沉神情平靜,沉穩下令。

  在景軍騎兵出動片刻后,兩條軍令迅速傳到齊軍主陣地的側后方。

  厲冰雪看向遠處的帥旗,腦海中浮現昨日陸沉的叮囑,隨即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橫提馬槊,高聲道:“飛羽軍,隨我殺敵!”

  眾將士轟然應諾。

  人群之中,皇甫遇顯得格外激動,臉頰上的傷疤顯露出幾分猙獰的殺氣。

  在厲冰雪的率領下,飛羽軍近六千騎兵躍馬揚鞭,朝南邊快速馳來的景軍迎上去。

  與此同時在另一側,虎將葉繼堂帶著銳士營三千騎以及從飛羽軍調來的兩千騎兵,迎向另外一支景軍騎兵。

  將對將兵對兵,廝殺遽然爆發。

  騎兵之間的戰爭或許沒有步卒那般慘烈,但聲勢要勝出不少。

  只見狼煙漫卷,刀槍并舉,殺聲震天,箭雨如蝗。

  主戰場上是兩軍步卒僵持對抗,南北兩側是騎兵們往來沖殺,至此仍舊呈現不相上下的局勢。

  “飛羽軍、銳士營,這可都是陸沉壓箱底的精銳。”

  蒲察雙眼微瞇,語調意味深長。

  從目前的態勢來看,齊軍已經將絕大多數力量投入到戰場之中,陸沉身邊只剩下不到一萬步卒以及兩三千名騎兵。

  因為距離較遠的緣故,蒲察看不清齊軍主陣地上那些士卒的情況,但是他可以做出非常篤定的判斷,除了負責保護陸沉的銳士營三千步卒,剩下的應該都是不足為懼的輔兵。

  這個時候,兩位氣勢剽悍的景軍大將出現在蒲察身邊。

  一者名叫和速嘉,乃是原忠義軍八位大祥隱之一,是蒲察極為信任和器重的心腹將領,追隨蒲察來到南京路。

  另一位名叫阿里班,乃效節軍步卒大將之一,他和車里木一樣,都是景帝這些年特地提拔起來的武勛貴族。

  和速嘉順著蒲察的視線望過去,低聲道:“將軍,時機應該成熟了吧?”

  蒲察沉吟道:“不急,我想再等一等。這一戰我們的目標是殺死陸沉,只要他一死,南齊定州防線就會不攻自破。眼下齊軍看似聲勢浩大,實際上他們仍舊有條不紊。你們且看,對方的步軍三線并進,彼此之間遙相呼應,陣型依舊保持得非常完整。這說明他們依然沒有傾盡全力,無論出現什么意外都能及時應對。也就是說,陸沉到現在還在防備我軍突施冷箭。”

  和速嘉點頭附和,但阿里班微微皺眉道:“就怕車里木將軍抵擋不住齊軍的進攻,一旦我軍主陣地被攻破,后續很難扭轉局勢。”

  “我相信他可以。”

  蒲察神情堅毅,緩緩道:“眼下處于一個很微妙的境地,齊軍可進可退,但我們必須要等到他們全力以赴,才能將他們扯入泥潭,然后再對陸沉發起致命一擊。”

  兩位大將聞言沉默,他們當然知道這一戰的重要性,也知道為了達成目的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景軍步卒陣地便是誘餌,只要陸沉按捺不住,將所有兵力投入進來,蒲察才能發出最后一擊。

  “再者,對方的騎兵還沒有被顏盞和必蘭帶離戰場,這個時候我們必須要等,也只能等,否則先亂的就是我軍。”

  蒲察說出這句話后,表情顯得極其嚴肅。

  血腥味已經彌漫這片大地,亦飄到蒲察的鼻中,他看著遠處陷入苦戰的己方將士,悄然攥緊了拳頭,心里默念道:“擊潰我軍的機會就擺在你面前,難道你能視而不見?”

  陸沉當然聽不見蒲察的心聲,但他可以判斷出眼下的局勢。

  隨著景軍騎兵被厲冰雪和葉繼堂領兵攔截,齊軍后方安穩無憂,柳江東等人也都放下心來,進而全身心投入到正面決戰之中。

  “公爺,景軍應該不止這些手段。”

  霍真對于戰局的判斷同樣很準確。

  按照陸沉之前的分析,景軍今日可戰可不戰,既然他們選擇在營外迎戰,而后續的過程中一直處于明顯的劣勢,那么蒲察必然有所憑仗,不會只有已經出現的兩支騎兵。

  陸沉淡然道:“若我沒有猜錯的話,蒲察現在就等著我將手里所有的力量一股腦砸上去,只要景軍能夠抗住這波攻勢,接下來便是他反撲的時機。說到底,現在我和他就是在比拼耐心,看誰先忍不住掏出自己的底牌。眼下景軍處于劣勢,這看似是一個機會,卻也會變成深不見底的陷阱。”

  聽到這番話,霍真不由得看向中軍陣地上的將士們,尤其是前方由六千名銳卒組成的方陣。

  他略顯擔憂地說道:“就怕蒲察不肯上當。”

  “世上很多事都存在變數,而這便是很多人無可奈何的處境。相比當初在鹿吳山下的表現,蒲察這個人進步了不少,至少他今日擁有不弱于我的耐心,但是——”

  陸沉微微一頓,轉頭看向北面,微笑道:“他不會有太多選擇的余地。”

  霍真稍顯不解,隨即便聽陸沉朗聲道:“傳令段作章,開始叩關!”

  “遵令!”

  傳令官抱拳一禮,隨即策馬奔襲而去。

  在如此喧囂激烈的戰場上,這一騎顯得毫不起眼,他用最快的時間來到東北方向來安軍的陣地,向段作章傳達陸沉的軍令。

  段作章沉穩應下,隨即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遠處矗立的堯山關。

  這座雄關在過去的大半個月里始終屹立不倒,成為擋在齊軍前進路上的磐石。

  隨著段作章一聲令下,來安軍先鋒將士在各種攻城器械的掩護下,不斷逼近堯山關。

  之前齊軍的進攻并非無用功,至少他們拔掉了堯山關外圍的防御體系,眼下他們面前的阻礙便只有高聳堅固的城墻。

  兀顏拓這段時間一直在觀察西南邊的戰場,若非蒲察事先反復叮囑,還有來安軍在外面虎視眈眈,說不定他就會帶著一部分銳卒從關內殺出,直撲齊軍主陣地的肋部。

  “將軍,敵人將要展開進攻!”

  “本將是瞎子嗎?慌個鳥!”

  兀顏拓冷聲訓斥前來稟報的部屬,邁步走到關樓之下,望著關外士氣高昂的來安軍,嘴角不禁勾起,冷笑道:“原來如此,陸沉不過如此。”

  兩個如此聽得旁邊的部屬們滿臉不解。

  兀顏拓得意地說道:“你們這些蠢貨,連這么簡單的局勢都看不明白。現在西南邊兩軍主力陷入僵持,這個時候誰先亂了陣腳誰就會陷入敗局。陸沉明顯是拿我軍主力沒有辦法,所以才打堯山關的主意。要是此關不保,蒲察將軍哪里還能忍得住?我軍必然軍心動搖。可是陸沉也就這點能耐,他怎么不想想,區區一支來安軍憑什么能對堯山關造成威脅?!”

  眾人恍然大悟,一時間馬屁如潮。

  兀顏拓從容道:“廢話少說,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要是讓關外區區一萬多人登上城墻,老子要你們的命!”

  眾將轟然響應。

  說話之間,來安軍正式發起對堯山關的進攻。

  這一次他們不再保留,在斑駁的城墻附近揮灑熱血,奮勇攀登。

  兀顏拓雖然言語之間對陸沉頗為不屑,但也不敢大意,好在關內兵力充沛,足以將整個東面的城墻守得嚴嚴實實,不給齊軍半點機會。

  堯山關的戰斗很快就傳到蒲察耳中,剛開始他和兀顏拓的看法類似,陸沉這樣的舉動近乎于強行掙扎。

  來安軍滿打滿算一萬二千人,關內守軍足有六千,這種兵力對比下,堯山關自然穩如大山。

  然而主戰場上,齊軍依舊維持著有條不紊的狀態,這不免讓蒲察皺起了眉頭。

  唯一的好消息是,陸沉手里的騎兵已經被景軍騎兵有意識地帶離戰場。

  塵土飛揚之際,蒲察的心緒越來越急切,他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兩支蓄勢待發的精銳,再一次默念忍耐二字。

  時間仿佛過得極慢,當蒲察手心里都是汗的時候,他依舊沒有等到那個合適的機會,卻有數騎飛馳而來,馬背上的騎士倉惶說道:“啟稟將軍,堯山關局勢危急,兀顏將軍懇請您立刻決斷!”

  蒲察悚然一驚,渾身汗毛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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