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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蘭陵王與蝶戀花

  晚間七點,華燈處上的地下站臺,駛入了今夜第一輛車頭帶血跡的列車,嗤嗤嗤的蒸汽發動機下,滴落一滴又一滴的混濁白水。

  隨著廣播里傳來車輛抵達終點站的提示,兩側的車門順勢啟開,便宛如打開了沙丁魚罐頭,乘客們擁擠而下。

  徐束就站在車廂銜接處,順勢推著哭了一路還把他胸口衣領和袖子當做紙巾用的女孩,將其壓在門上走下列車,擋住了洶涌的人潮。

  女孩擦著紅腫的眼眶說:“謝謝你陌生人,我感覺好多了,我叫云堇溪…你叫什么名字?”

  “額”徐束猶豫了一下,還是報上了在這邊沒什么名氣的本名。

  他沒有再用大主教的名號,因為感覺不太合適合在這種時候讓“喻鳴鑾”出現。

  “徐束?好,我記住你的名字了。日后有機會,我一定請你吃飯!”

  云堇溪紅撲撲的臉蛋上透露出一股堅定的意志,又有著淡淡的驕傲。

  她揮手告別,走特殊人員通道,率先離開現場,留給徐束一個瀟灑的背影。

  她知道自己剛才說的只是客套話而已,對她而言,眼前的年輕男子只不過是自己‘游歷凡間’的萬千過客之一,或許將來沖擊更高層次時,過往種種紅塵之中,會出現此人留下的淡薄一筆。

  但這對她而言,終究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因為大家是屬于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就像是兩條交叉的直線,從此之后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

  “本地超凡者體系的成員待遇可真潤啊”

  徐束看了看女孩遠去的俏麗背影,忍不住感慨一番,轉了個身,老實巴交地進入安檢前面的通道,開始排隊。

  他雖然已經有了這座繁華且魔幻城市內的居住資格,也辦理好了相關身份證件,但并沒將自己的‘工作籍貫’遷移過來。

  既不屬于當地天文會,也不屬于超級勢力“白玉京”,只能算是一個擁有隱藏身份的普通居民——比如,已毀滅的D8B3安全區前高級檢察官什么的。

  簽姓名,過安檢,還得被搜身查違禁品,流程是一個不少。

  這次更過分的是,有個眼睛很尖的女警,硬是扒拉住了綠色蕾絲儲物袋,笑嘻嘻地逼問要徐束自己親口說出這是什么,引來其他工作人員的一陣哄堂大笑。

  徐束被逼無奈,只能把這條小內套在了對方頭上,告知她這其實是一個神奇的綠色蕾絲軟帽,以示自身清白。

  “嗨!說出來怕您不信,當時現場的笑聲不僅沒停,還更大聲,氣氛活躍極了。”

  “哎喲,您瞧瞧這時間,不能再閑聊了,她們馬上要追過來了!”

  徐束熟練地從路邊賣馕的小販鍋里,拿走剛出爐的熱乎面餅,囫圇塞了兩個在嘴中又便隨手拍下兩張百元大鈔結了帳,這才轉身疾行。

  他的身影幾個閃爍,如鬼似魅,消失在了12號下城區的不知名小巷盡頭。

  丟下后面幾個姍姍來遲、氣喘不已的女警喊來同伙,兀自叫囂不已。

  這是女警花李若雪入職以來最恥辱的一天!

  晚上八點整。

  酒足飯飽的徐束乘坐電梯,一路欣賞城內自下而上、宛如改天換地的夜景,來到了大廈的最頂層,超出安全區城墻的頂層。

  這里月光皎潔,星辰漫天,半空中仙山懸浮,“地面上”燈紅酒綠,宛如天上仙境,腳下的透明空氣地板若影若現,時不時浮現一道標識線,做出提示。

  這里就是上城區了。

  在這里沒有遮天蔽日的天橋,沒有散發出惱人轟鳴的工廠,更沒有因為貧窮沒錢讀書或是沒錢看病的佝僂行人。

  這里的每一個行人,都是那樣的自信和驕傲。

  徐束發現幾個之前在下城區見到的朋友,他們應該是和自己一樣,在關口處額外支付了一筆“過路費”上來的。

  他們三五成群,雄赳赳氣昂昂地就像是上城區本地人,邁步走向不遠處一座門口假山環繞的豪華俱樂部:三元里社。

  徐束好奇打聽,原來這三元里社乃是遠近聞名的會所,里面的嫩模年輕漂亮,質量高得嚇人,皮膚新鮮到可以掐出水來。

  就是在這里‘按摸’的話,消費水平也不低,分為三個檔位,‘一元’指的是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塊錢,只能在外面的社區按摩,三元就是三倍,這個價錢才能進更高檔的里社。

  “還有這種事,這不是明擺著搶‘修女’和‘母神’職業的活?”

  “蓬萊上城區的人真是膽大包天,世風日下啊”

  徐束看得嘖嘖稱奇。

  他很快穿過車流,來到一處相對不那么邪門,而是比較正經的宅院門口。

  門前的石壁上,掛著一塊燙金大門匾,寫著:上城區蘭陵王司分局。

  目的地到了。

  昨天蘭陵王司的司長,就來信,還說了串黑話,什么“并肩子,甩個蔓”之類的。

  按照艾莉絲的說法,這是要盤一下自己的底了。

  徐束沒有急著進入,而是先繞著外面走了一圈,端詳一番,不禁感慨真是有夠奢侈。

  這地方豪華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從院外也能看到里頭復古式樣的樓閣建筑,說一句金碧輝煌也不為過了。

  “感覺這個蘭陵王司長,來頭不小啊。”

  “話說回來,蓬萊區的各地司長,似乎和天文會的機構是彼此獨立的,各司司長只受白玉京的管轄,和天文會之間看似是互相協作的關系,實則已經隱約要取代天文會在當地的掌控力度…”

  “嘖嘖,身為前天文會官方成員,這讓我感覺十分竟有九分的丟人。”

  “不知道其他擁有超級勢力的安全區,情況是不是也和蓬萊區一樣?”

  “應該不同吧?”

  “女虛宮那邊,好像就和天文會井水不犯河水的,安全區依舊是完全屬于天文會管轄…”

  觀察片刻后,徐束也沒多猶豫,當即登門表明了身份和來意。

  門口的安保人員讓他稍等片刻,很快便得到消息,由一名身段窈窕的古裝侍女,為他在前面引路。

  進入院內后,更是能感覺到這處宅邸的不一般。

  內部相當幽靜,外面的喧鬧完全被隔絕了,走廊兩側擺放有各種精致瓷器花瓶,可以看得出這位‘蘭陵王’或許是個愛好收集古董的雅人。

  不過,這種愛好,在徐束看來,純屬一文不值。

  俗話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這些擺件兒也就瞧著有趣,真要論用場,在民間其實不怎么流通,還得是黃金更可靠,是堪比侵蝕結晶的硬通貨。

  當然,這話也就這么一說,古董在末日下真的不值錢?卻也未必。

  只不過徐束不懂行,也就不予置評了。

  一路穿過三進院,侍女將徐束帶到了一間書房外,便欠身離開。

  徐束皺了皺眉,也不客氣,禮貌敲門等到回應后,便推門而入。書房內墨香濃郁,墻壁上掛滿了徐束看也看不懂的、龍飛鳳舞的字帖,各式各樣的都有,也不知道寫的是什么。

  只有一個人在場,是位年齡看上去約莫三十歲上下,氣質溫柔婉約的成熟女性,穿一身絲質長裙,楚腰纖細,容貌嬌媚。

  她正在桌前揮毫潑墨,徐束進門時帶起的風徑直吹到桌子旁,似乎打亂了她的節奏,于是便快速將筆擱下。

  “蘭陵王居然是位女性強者…練書法?書生途徑的階段三?嘶,這個途徑不是天文會獨家控制的嗎?”

  徐束打量了一番,想了一會兒,看這位美婦倒也風韻猶存,便索性盯著她,從上到下欣賞,姿態倒是大大方方,就是眼神有些灼熱。

  美婦微笑一下,顯然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并沒有因此而羞澀,而是嗓音溫柔,態度雍容自若地說:“徐道友來了,正好幫妾身看看這幅作品如何?”

  說著,一揮袖口,將剛完成的字帖掛在了身后屏風上,手段果然非凡。

  道友…看來這人不是書生,是個道士?道士練書法…我明白了,這疑似是一位“筆修”!

  徐束心中腹議,一下子搞不懂對方莫名其妙搞這個彎彎繞繞想干嘛。

  不過這副字帖,倒確實是值得人拍手叫好的精品之作,連他這種粗人也忍不住欣賞。

  他摸著下巴,仔細辨認后,語氣頗為自信地念道:“逮住蛤蟆,攥出屎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美婦眼底的笑意也逐漸消失。

  安靜了好一會兒后,她的胸部劇烈地起伏好幾次,才保持著嘴角的笑容說:“呵呵,這副前程似錦,繼往開來,送給徐道友,就當作見面禮吧。”

  嘩啦一聲,字帖宛如箭矢般飛出,直奔徐束而去。

  徐束不閃不避,任由這字帖打在了自己厚實堅固的胸口,旋即眼睛漸漸瞇起,接住下落的字帖,順勢將其卷成一團,略感意外。

  意外的是,這襲來的字體并無攻擊性。

  他本以為對方是借機要弄個下馬威什么的,便準備展現一下蠻力,沒想到這書卷看似兇猛,實則到了眼前變得輕如鴻毛,不著一點力道。

  “…你叫我來什么意思?”

  徐束思來想去,想不通對方到底想做什么,便索性開門見山問,同時心中暗罵一句,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寫的也是逮住蛤蟆!

  見徐束姿態,婦人美眸微轉,無奈地搖頭失笑:“看來是妾身誤會徐道友了,你真的是…完全不懂這邊的規矩。我一個婦道人家沒有依靠,難免多慮,妾身云嵐,還望徐道友切勿怪罪。”

  她欠身一禮,衣袍下墜,露出北半球的奶白雪子。

  ‘這個道歉的姿態就比較到位,就是這話怎么茶里茶氣的?’

  徐束眼珠一轉,隨口問道:“既然知道我外地人不懂規矩,阿姨你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一些。”

  云嵐沒有絲毫皺紋的眉眼不可遏制地抽了抽,這才說:“此事說來話長,其實是這樣…”

  她娓娓道來,嗓音溫和柔軟,十分動聽,這讓自小缺乏母愛的徐束并不介意聽她長篇大論。

  一番交流溝通下來,徐束終于知道了誤會出在哪里。

  原來,在蓬萊這片特殊的土地上,不僅僅有千奇百怪的“蓬萊萬修”,還有種種不成文的屬于超凡者之間的規矩。

  比如,目前整個安全區連帶廢土,所有的有名有姓的、人口較多的地盤,都有各自執掌相應‘詞牌’的司長,負責管轄。

  司長們的實力強弱不同,身份地位不一,掌管的地盤自然也有大有小。

  少則三四個鎮,多則十幾個鎮;城里面的司長也差不多,只不過是把‘小鎮’這個單位,替換成‘某某城區’,但本質上沒有區別。

  而唯一大家所公認的是,一片區域,有且僅有一位司長。

  如果有其他的同階存在入駐這片地盤,則分為兩種情況。

  一種是前來投奔、只是暫時找個落腳點,這種會主動拜會司長,說明來意;

  還有一種,就是搶地盤的。

  為什么會有搶地盤的說法?

  因為按照白玉京的‘規矩’,司長之間,也是有競爭、有淘汰制的。

  若是看中了對方的地盤,想要挑戰的,就可以下戰書,邀請公證人,雙方劃下道來,憑實力拼上一場,勝之為王,敗者為寇。

  只要打贏對方,就可以順勢要求這位司長割讓相應的地盤!

  甚至,還有‘生死狀’類的挑戰,強迫對方讓出整個司的地盤來取而代之,要不就是手下分生死!

  只不過后者較為少見,說到底都是三階的中序列超凡者,誰還沒有個強大朋友、深厚背景?雖說是為了利益,但通常不太會打生打死,都是惜命之輩。

  因此,當‘蘭陵王司’司長云嵐,聽說轄區內住進來一個同階的裁決司高級檢察官,而對方卻又不來走明路拜訪自己,自然第一時間覺得徐束是來搶地盤的了。

  結果她眼巴巴等了好幾天,卻不見徐束上門送戰帖,心中就開始有些懷疑了。

  哪有搶地盤不提前碰面、亮亮把式、說出究竟看中了哪里的?就這么住下了算什么事情?當自己不存在么?

  若換成是一般脾氣火爆的司長,恐怕忍不住要呼朋喚友,共同對抗這位來者不善了。

  也就是云嵐常年臨摹筆力,心性逐漸變得溫和,這才思來想去,主動發函,邀請徐束來一敘。

  這一問,才發現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原來是這么回事!”徐束恍然。

  “對呀,就是這么回事!”云嵐也道。

  徐束拱了拱手道:“姐姐抱歉,小弟我初來乍到,實在不懂規矩,給姐姐添麻煩了!”

  “弟弟客氣,既然事情說開了,以后住在這里,大家不妨多多走動,常來姐姐這里做客才是!”云嵐白了徐束一眼,心說此人剛才還喊我阿姨來著,這會兒就變姐姐了?油嘴滑舌,也不是個善類!

  兩人一番客套后,徐束順走了幾件禮物,云嵐親自送他離開,搖曳生姿地站在門口,面帶笑意。

  實話說,她在城內安逸慣了,久不爭斗,也早已厭倦拼殺。

  如今免了做過一場,也是好事。

  “這廝…年紀應該還小,真是年輕有為啊。”

  云嵐默默嘆息,回到書房,她要繼續練筆了。

  這時,侍女快步走進來匯報:“司長,小姐回來了。”

  “嗯?”

  云嵐提筆頓住,黛眉忍不住蹙起:“她?她回來做什么?”

  這個疑問剛剛升起,便看到一個粉粉嫩嫩的年輕女孩走進來。

  這女孩除了胸部規模偏小,其他眉眼長得和云嵐有四五分的相似,只不過氣質卻截然不同。

  只見女孩進來就紅著眼眶,看著云嵐,并無多少母女溫情,反倒是充滿了怒意,興師問罪地道:“娘!滅活會的喻鳴鑾,趁我不在,偷偷坑殺我的詭仆花姨!我知道你還在與那個滅活會的理事之一保持聯系,我問你這事兒你管是不管!”

  “啊?”云嵐表情頓時愣住。

  喻鳴鑾?

  (本章完)

大熊貓文學    初生的東曦,擊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