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誰?
看到徐束的動作,顧盼等人稍有不解。
但旋即便明白了。
徐束走到角落里,將一塊大石頭強行挪開,顯現出了一個相當隱秘的地窖,蹲下來問:“還躲?”
里頭的人低著頭,老實巴交地走了出來。
“干你娘,你還敢在這?你踏馬的對得起老子嗎!”還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的魏無咎不敢動作太大,見狀火氣就上來了,他可是把對方當好兄弟過的——之前。
“畜牲!”秦月也默默咒罵了一句。
這人自然便是顧江明。
將眾人騙進來后,遺跡出口便短暫關閉了,他自己也是出不去了。
但顧江明早就有門路,在此地一個隱蔽的地窖里躲藏起來。
屆時只需等那神選將眾人全部殺死,自己便可坐收漁翁之利,出來向對方討要好處!
——顧江明原本是這么想的。
但是誰能想到,看起來近乎無敵的神選,居然會死掉?
他明明號稱要做什么神的子嗣的,他明明看起來很強的啊!
為什么會被一個人類給滅了?
真是廢物東西!
此時,顧江明心中對那神選的不滿甚至超過了后悔和恐懼。
但是不滿有什么用?
成王敗寇,審視現在后,他發現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怎么才能活下去!
看了看門外面無表情的徐束,顧江明額頭上淌下兩掛冷汗,忽然一下跪在了地上道:“對不起大人,都怪我豬油蒙了心!不,是那怪物逼我這么做的,我也沒得選啊大人!”
砰砰砰!他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倒是讓魏無咎和秦月微微一愣。
這和他們料想的不太一樣。
本以為此人窮途末路,當做垂死掙扎,但最終因為實力不如徐束,慘遭抹殺。
可實在未曾想到,他出來后,一點反抗都不做,竟然直接就跪在地上,搖尾乞憐起來。
這還是那個心高氣傲,曾放言“不入青云皆為凡俗”的琴心仁劍顧江明嗎?
顧江明也就是不會讀心術,否則讓他知道了兩位昔日好友心中所想,必定要嗤笑一聲說一句,庸脂俗粉果然腦子不行。
明知打不過還不求饒,非要拼命,那和找死有什么區別?
古語有云,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活下去才有未來!
此刻人為刀俎,些許顏面算得了什么?
莫說只是磕幾個頭,只要能換一條命來,就是這身清白不要了,也不是不可以的。
顧江明用力磕頭,磕得理直氣壯,磕得蕩氣回腸。
徐束嘿嘿一笑,回頭看向顧盼說:“老師,這就是你們顧家的青年才俊?不愧是顧家子弟,真是能屈能伸啊。”
不是我哪里招惹你了,你沒事陰陽怪氣我干嘛?
顧盼表情僵硬,沒什么好表情地拿出一個綠色小包裹說:“喏,還你。”
這是剛剛徐束放她腳底下,包裹著許多事物的蕾絲小內。
顧盼覺得此物有些眼熟,但是一下想不起來哪里見過了,打開一看發現里面好幾塊紫色咒晶,差點晃瞎她的眼睛。
她是又覺得這玩意兒燙手又覺得眼熱,是以好好保管了幾分鐘,見了徐束才拿出來,里面的咒晶倒是一塊兒也沒用動。
徐束信的過她,接過來也不需要檢查,只順便將剛剛到手的、屬于神選埃德里克三顆處于破碎邊緣的咒晶放進去,突然表情微微一僵。
怎么感覺,這條小內變大了一些?
徐束狐疑地探了探,發現不是錯覺,是真的變大了。
因為這東西可以隔絕咒晶表層和皮膚接觸時的‘灼燒刺痛感’,他一直將其當做行囊,包裹獵殺所獲的侵蝕結晶等事物的。
原本勉強包裹住六七塊結晶,便要鼓鼓囊囊,再塞不下了。
可如今,徐束伸手探進去,竟覺得它深不見底,往里面又塞了好幾下才勉強摸到邊緣處光滑柔順的觸感。
這里面的大小,可要比外面看起來大多了。
上下周圍囫圇摸了一圈,發現里頭居然有差不多接近兩米見方的大小。
這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因為包裹咒晶太久,它發生變異,變成空間道具了?
這算是儲物袋嗎?
這似乎也算是好事兒,回頭看看類似空間咒具值多少錢…
徐束心中略有懷疑,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繼續看著顧江明磕頭。
他不說話,一直看,顧江明也不敢停,就一直磕頭求饒。
直到地面上都被他磕出一大塊血跡了,徐束才悠然開口。
“頭就不要再磕了,要說吧,其實我們之間也沒有什么不可開解的矛盾,你若是能回答上來我幾個問題,作為交換,我也可以放你一條路走,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徐束道。
顧江明這才停下,他覺得徐束此人雖然可恨、但說話真是有理有據,宛若是一位難得一見的智者,令人十分信服,便小心翼翼詢問:“您想知道什么?”
“他有什么目的?”徐束開門見山,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灘污濁的痕跡。
那正是埃德里克死去的地方,他死后血液也漸漸蒸發不見了,只留下地上有些被烤焦,證明他曾經在這個世間存在過。
顧江明知道徐束說的是誰,他不敢裝傻充愣,趕忙道:“此人名叫顧驚云,是我們顧家一位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私生子?顧驚云?
這家伙明明叫埃德里克啊。
你死到臨頭,還敢在這種事情騙我?
徐束皺了皺眉。
顧江明敏銳發現了這一點,急忙補充道:“大人,顧驚云只是這怪物披著的一層皮,他其實是屬于通過密教邪祭誕生的惡魔,并且是惡魔之中最可怕的那類存在,他是,惡魔神選。”
徐束點點頭。
這話聽起來沒問題,應該是真的,而且也包含了一點信息,比如說‘神選’。
一般人可斌并不認識神選這種存在的。
不過這對于徐束而言,卻不是什么重要信息。
他又問道:“他死前大喊著什么,截斷已經開始了,你知道他在說什么嗎?”
“截斷?”
顧江明也露出一絲疑惑,他趕忙將這絲疑惑遮掩起來說:“我聽他提過,說到過他們在弄一個,什么計劃。”
計劃!
徐束眼前一亮,追問道:“詳細說說,什么計劃?”
顧江明觀察了一下徐束的表情,猶豫著是否要提出先離開這里、再說出自己知道的內容。
他斟酌著說道:“這怪物曾向誘騙我成為他們的信徒,告訴我說,他們有個計劃快要實現了,到時候神就會降臨!那個計劃,非常古怪…”
說到這,顧江明看著徐束,語速慢了下來。
徐束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少踏馬廢話賣關子,快講!什么計劃?”
一腳下去,顧江明發現自己才治好不久肩膀先是沒了知覺,接著才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都是青云榜,為什么他這么強?顧江明心頭一陣駭然,忍著劇痛,時不時倒吸一口涼氣說:“那個計劃的名字,叫做阻斷藥!這神選說,阻斷藥計劃,馬上就生效了!想必,這阻斷藥,便是大人您聽到的,截斷。”
“哦。”
徐束聽了還真是有些意外。
所謂“計劃”,如此巧合的名詞,顯然必不是巧合,這埃德里克,必然是漕幫、英雄會、救世軍等人牽扯到的那群神選之一。
盡管名字對不上——徐束目前知道的三個‘在逃神選’的名字,分別是英雄會幕后的“賽爾奇斯”;與白帝軍對接的“亞力納達”;還有和群星會的人有交集的“拉希愛姆”。
但這并不妨礙徐束將它們聯系到一起,畢竟,安全區里混進來的神選肯定不止這么一個。
但是,他們的計劃為什么叫阻斷藥?
什么逼名字?他們要截斷什么?
難不成這些狗日的密教的計劃,居然是在安全區里傳播性病???
這,這畫風是不是有些不太對勁啊?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雖然這個效率低了一點,但細思極恐。
畢竟,安全區夜晚時十戶里竟有八戶都在關門造小人,這么一想,好像用性病病毒作為恐怖襲擊的手段,也變得不是那么難以接受起來。
至少在傳播效率這塊兒上,絕對是非常之高的!
想到這,徐束心中也是一驚。
但這事兒怎么想怎么覺得怪異,一群邪惡的密教徒,前仆后繼,獻祭血肉和生命,召喚邪神的神選者降臨在安全區里。
干出風險如此大的事情,就為了傳播性病?
這是否收益太低了一些?
這年頭各種病狀多了去了,區區一點性病,在修女、醫師、還有生命母神三大流派的‘奶媽’面前,并不是什么能造成太大影響的東西啊。
徐束上下打量顧江明,想了想還是問:“你給翻譯翻譯,什么叫阻斷藥。”
顧江明嘶嘶了一會兒,討好著說:“太具體的,我,我也不知道!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們顧家是正兒八經的官方勢力,我和那四邪密教的人怎么會有什么共同語言呢?我是,恰好得知了這些而已啊。”
“真不知道?”徐束眼睛一瞇。
顧江明吞了吞口水,有些緊張地看了看石門。
最終,他選擇在徐束抬起的腳全部落在臉上之前,語速極快地回答起來。
“我說!我都說!顧驚云提起過,說他們這次吸取了之前失敗的教訓,有了長足的進步,他能夠比他的那個兄弟,更先一步,接近神的意志!大人別打了嗚嗚”顧江明滿臉悲痛。
“早干嘛去了,磨磨唧唧的。”
徐束把顧江明揍得遍體鱗傷,嘖了一聲,發現了盲點。
如此看來,這個埃德里克神選,也提到了“上次的失敗”,這倒是前后聯系上了。
這一點,徐束之前也得到了相關的信息,知道這群密教徒并不是這幾天才開始執行這個所謂“阻斷藥”計劃的。
事實上,早在近兩個月之前,在他‘出生’于這個世界之前,這個計劃就在實行了。
只不過這個計劃在一個多月之前,因為某種原因,失敗了一次。
經過前后信息的對照,徐束看得出來,顧江明說的話,確實沒有假話,他不敢撒謊。
那么問題又來了。
根據“知道的越多,知道的就越少”定律。
徐束發現還有許多東西自己不清楚。
比如,他想知道的是…
“知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
“說是有幾千幾萬個!”
徐束說:“我是問像這樣的惡魔神選。”
“額,大人,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啊。”顧江明不敢遲疑。
“他那個兄弟叫什么?”
“大人,這個,這個我也一下子想不起來,我知道,但是,那個發音很古怪,您容我想想,我想想!”
“你知道的有點少啊…”徐束的語氣危險起來。
顧江明趕忙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顧驚云,不,那個惡魔神選提起過,說他的兄弟,位列什么七十二仆從之一,他提到過對方的尊名!”
徐束頓時扭頭:“是什么?”
“說是叫做,叫做…”
顧江明想了想,嘴唇蠕動了一下,片刻后模仿著發出了一個古怪的音節:
“派蒙!他叫做,賽克絲派蒙!”(注1)
徐束嘴角一抽,忍不住看了一眼腰間的元神手辦:“草,什么澀澀原皮。”
顧江明被說得一愣:“您說什么?”
“沒什么。”
徐束擺擺手,沒在這個節骨眼上多糾結,而是默默地記下了這個名字。
賽克斯派蒙。
聽起來,這家伙似乎就是這個計劃的頭領了?
如此一來,加上已經死去的埃德里克,徐束現在就已經掌握了五個神選的名字了。
這些消息,暫時雖然沒有派上太大的用場,但徐束清楚,這里面有著自己境界相對還比較低、知道的隱秘還比較少的原因。
只要把消息成功傳遞給高層,這些信息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反復默念幾遍名字,以確保自己不會忘記,徐束便拍著顧江明的腦袋,親切問道:“就這么多了?還有沒有別的話要交代?沒有的話我就送你上路了。”
顧江明先是想要表示感謝,旋即發覺不對,這分明是要殺了自己。
他憤怒道:“你…!你明明答應我,只要我老實回答,就放我一條路走…你不能這樣不守信用!你這樣不怕道心有礙,心魔成疾,以后修為再也不能寸進嗎!”
徐束面無表情道:“別放屁,我哪有不守信用?去小西天的路也是路,不信你去問問白帝軍的蔡奇駿。”
說完,掐住了顧江明的脖子。
蔡奇駿是誰?
顧江明下意識閃過了這個疑問,接著便看到自己的腦袋從脖子上掉了下來,滾了兩圈。
霎那間,過往人生的一切化作一幕幕光影,飛快地在腦海里閃過。
少時苦修遭遇的諸多磨難,心儀學姐嫁與他人時的痛苦不甘,晉升超凡時的驚險過關,榮登青云時的意氣風發…
他曾經信口開河過,漸漸他發不出聲音。
他曾經欺男霸女過,漸漸他不再那么兇殘。
意識漸漸消散,充滿了懊惱和不甘,一個古怪的小鐵盒在他胸口掛著,似乎正在發散著古怪的暗紅色光芒,似要籠罩顧江明的身體!
“咦,還有高手?”
徐束心中一驚,又出了幾拳,把顧江明徹底砸成了肉沫,把那個散發暗紅光芒的鐵盒子捏在手里,快速地搓出一根逐日金槍,扎了上去。
這小鐵盒如遭雷亟,碎裂開來,里面掉出幾條山羊角磨成的粉末,連帶著一條老鼠尾巴,似乎和顧江明身體相連。
“原來是母神教會的東西,嚇我一跳!”
至此,屬于顧江明的過往種種,便徹底煙消云散了。
旁觀的魏無咎和秦月看到這么一幕,心中紛紛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還好,徐長官不是那種心善之輩,否則若放這顧江明出去,他日自己二人少不得要遭他的報復。
他們慶幸于徐束的冷血無情時,后者翻了翻顧江明藏身的地窖,里面找到了幾把斷裂的小劍。
“這好像和顧盼給過我的劍冢殘片差不多?”
徐束頓時有些欣喜,撿起來去給顧盼看了看。
然而,顧盼瞥了一眼便道:“確實是顧家劍冢傳承,可惜,都已經碎裂了。奇怪,劍冢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有些不解,明明自己之前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什么會這樣?
這個問題徐束也沒法回答。
幾人便就地休息,等候起來。
過了數個小時,徐束掐著時間,走到石門前,摸了摸門口的縫隙,微笑道:“諸位,遺跡已開,我們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