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夜挽瀾來說,鶴迦是她生命中出現的第一個重要的人。
那時寧朝的都城還不在鳳元,在如今毗鄰云京的一個城市,也位于神州的中心。
老皇帝昏庸無能,都城被叛軍攻破。
亂世之際,她的母親胎動了。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她生了下來,隨后氣絕而亡。
年僅五歲的鶴迦來不及悲傷,帶著尚在襁褓之中的她,離開了都城。
數年之后,待到寧昭宗平定叛亂,斬殺內部叛徒,遷都鳳元,他們這才得以回到宮中。
在夜挽瀾人生最初的幾年,她的身邊只有她的哥哥。
鶴迦隨母姓,也隨了先皇后的寧靜淡泊、溫婉怡然的性子。
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辭,喜怒不露于形色,將所有感情也都埋藏在心底。
他做的,永遠比他說的多百倍千倍。
長兄如父,鶴迦做到了這一點。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沒有鶴迦,就沒有之后的永寧公主。
如果不是鶴迦護著她,她甚至活不到能夠開口說話的年齡。
夜挽瀾的眼眶沉重濕潤,風一吹,她的視線也被模糊了。
“姐姐…”司扶傾伸出手,擦去她的眼淚,“別哭。”
她能夠想象此刻夜挽瀾的心情。
跟昔年的她是一樣的。
在她們的生命中,都有一位亦師亦友亦親的人,用生命和靈魂在愛著她們。
“嗯,不哭。”夜挽瀾眨了眨眼,“過去的事情無可更改,那么只有著眼于未來。”
來救你了,王兄。
渾沌珠內,項擎天正在聽將士們七嘴八舌地討論這一次的入侵者到底是什么來頭。
忽然間,他的面前又多出一道身影。
男人面容俊美,劍眉星目,帶著著時間沉淀下來的魅力和成熟。
他墨色的長發被高高束成馬尾,身上還穿著黑色的鎧甲,更顯英挺高大。
項家的血脈,一直十分的優秀卓越。
即便鶴迦一直是冷面示人、生人勿進的態度,但不妨礙有無數女子對他傾心。
“是燕王!”
“燕王殿下!”
“侄兒,你也來了,那你…”項擎天先是驚喜,話未說完,他又猛地頓住。
小永寧先前說,他的確死了,她將他的靈魂保護了下來,放在了這里。
那么既然鶴迦也出現了,這代表著鶴迦也已死亡。
鶴迦一死,西北必然淪陷。
四方王爵之中,又以燕王鶴迦的武功最高。
他用兵如神,曾以一萬人大敗十幾萬人。
連鶴迦都失敗了,又有誰能夠阻止這群入侵者的腳步呢?
項擎天苦笑了一聲:“果然,連侄兒你都戰死了,那么…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擋他們了吧?”
鶴迦的神情還有些恍惚,但以他的聰明才智,幾乎只是幾秒鐘的事情,就已經能夠推斷出事情的始末了。
“王叔。”鶴迦緩緩開口,“想必這一戰,我們都死了,而神州縱然沒有覆滅,也氣息奄奄。”
項擎天的身子驀地一震,臉色也陡然蒼白。
“因為,只有我們都死了,小瀾才會不計一切代價,千方百計地來救我們。”鶴迦的聲音很輕,“忘記告訴過王叔,小瀾去后,父皇曾取出自己的心頭血,讓我前往蓬萊,將小瀾的靈魂喚回來。”
項擎天的瞳孔驟縮:“之后呢?”
這件事情,他的確全然不知。
“蓬萊長老說,小瀾的靈魂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鶴迦接著說,“但一個人的靈魂不可能那么快散去,所以小瀾去了另一個世界。”
“竟是如此?”項擎天倒吸了一口氣,急急追問,“可小永寧為何又回來了?”
鶴迦的眼神溫柔了幾分:“因為,她一直沒有忘記她的使命。”
話到最后,卻是黯然神傷。
因為此刻,鶴迦想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妹妹,項瀾。
這些年,一直支撐他的信念除了守護神州之外,那就是等永寧公主回來了。
即便鶴迦并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時候會回來。
可他會等。
等到他老,等到他死,等到滄海換桑田。
但項瀾卻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方式出現,還保下了他們的靈魂。
不是他一個人,也不只是他和項擎天。
是十萬百萬的神州將士百姓。
做到這一步,她,又付出了多少?
這必然是一條充滿鮮血、殺戮、苦難、悲傷的道路。
作為兄長,鶴迦不希望他的妹妹走上這么一條路。
可夜挽瀾走了。
既然走了,那么踏上這條路的她,必然肩負著血海深仇。
鶴迦閉上眼,胸膛大幅度起伏。
“侄兒,你說我們都死了,那…”項擎天的神色忽然一變,“難道小永順和小永樂也都死了嗎?”
縱然他們的靈魂得以被夜挽瀾保了下來,可歷經的傷痛是不會消失的。
項擎天有些無法想象,永順帝和永樂公主會以怎樣的方式死去。
他們可都還是個孩子啊!
鶴迦的唇緊抿,眼神深沉:“這就要看,一會兒他們會不會出現了。”
“真是一群王八蛋!”項擎天怒發沖冠,“這一次讓本王再出去,本王定要把這群王八蛋碎尸萬段!”
有什么事盡可沖著他來,莫要傷了他的侄子侄女們!
混沌珠與外部隔絕,項擎天和鶴迦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們等到的第三第四個人,是秦王花映月和逍遙王顏舜華。
兩人一前一后抵達,時間只差了幾秒。
項擎天打起精神來:“你們先來也好,我們可以坐下來,打一桌麻將了。”
鶴迦:“…”
花映月:“…”
“我們四王許久未見,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顏舜華笑吟吟道,“對了,你們先來的,不如先解釋解釋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記得,他死了。
死前還被什么能夠令人衰老的東西罩住了,容顏極速老化。
這對一個向來把自己的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逍遙王來講,實在是不能忍。
鶴迦淡淡道:“等人到齊了,想必小瀾也就來了,到時候再一起解釋吧。”
“還有人?”花映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么人?”
“唰唰!”
這一次,又掉下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