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死了?”
“死了。”酒鬼的神情透出難以接受事實的恍惚,“他說你的身體害他排練的大戲提前落幕,這條消息發過來后,沒過幾分鐘就死了。”
流星聽后沉默許久,緩緩開口:“他那個性格,遲早會惹禍上身,但我沒想到他會死在這個節骨眼上。”
“是啊,死在這個節骨眼上…”酒鬼怔怔地關上虛擬屏,片刻,抬眼看向流星,“現在轉生容器只剩你一個了。”
“可惜了。”流星喃喃。
“可惜?”酒鬼焦急起來,“你還有心情為他可惜?你該擔心你自己,幸好現在身體還沒有交換回來,否則矮腳羊一死,下次被轉生的人就是你!”
流星解釋道:“我可惜的是用不上他的卡牌了,你的黑法老雖然厲害,但是發動技能的條件太嚴苛,如果以后遇上隱藏Boss,只有詩人的英雄敘事詩能克制對方,英雄敘事詩召喚出的英靈有大約二十秒無敵狀態,我沒記錯的話,詩人最后一次記錄英靈,是黑斑擊殺母巢的那場戰斗。”
——吟游詩人不能憑空捏造英靈,所謂的英雄敘事詩,可以理解成一種游戲錄屏,記錄作戰者發揮最佳的影像,然后將其投映到新的戰場上,并保持傷害值不變。
所以,持有吟游詩人卡牌的玩家,需要精心挑選隊友,如果隊友太菜,英雄敘事詩這個技能的威力將會大打折扣。
提起黑斑,酒鬼忍不住嘆氣,“他就不該消化母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當初大家明明都商量好了,千面神有千人千面,適配所有屬性的卡牌,沒有污染值的顧慮,所以深淵卡牌全部由你負責消化,況且勇者和母巢,明擺著不合適,他卻非要試!”
酒鬼心中意難平,一切的源頭都是黑斑之死,她曾無數次幻想——如果黑斑沒死,星星會是不是早就已經成功了?
“大概因為,勇者的天性就是喜歡冒險吧…”流星低嘆著,側過頭望向車窗外,“我也有責任,我看中了他身上的冒險與反抗精神,卻低估了卡牌對他造成的影響。”
酒鬼嗤笑一聲,說:“你確定是卡牌的影響嗎?有時候我覺得,這會不會是一種自我美化的說辭?也許僅僅是因為貪婪呢?我們這樣的劣質基因生物,表現出貪婪、短視、膚淺、粗暴、愚蠢,不是很正常嗎?”
流星的臉色微沉,有些不悅。
“我知道這些話你不愛聽,但我不信你沒這么想過,”酒鬼說道,“黑斑看上去豪邁勇猛,但他其實比誰都斤斤計較,他接受不了有人比他更強,包括你,所以他才會在殺死母巢之后提議自己消化卡牌,你以為他不知道卡牌需要適配嗎?他心里清楚得很!但是他不愿意看到你繼續變強,所以強行消化母巢!”
流星臉上的不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疲憊。
星星會剛成立時,因為有新手禮包和高級管理員的協助,大家的牌組都不差,討伐迷宮時每個人都斗志盎然。
迷宮會產出積分和卡牌,積分容易分配,卡牌卻只有一張。
確實如酒鬼所說的那樣,大家一致同意,除非是明顯與自身相契合的卡牌,否則全部由流星負責消化。
黑斑也是同意的。
第一次討伐行動,流星選了一座普通迷宮,用作練手,行動非常順利,除了解謎部分稍有耽擱,大家沒費什么力氣就將副本進度推到了Boss面前,得到卡牌死靈巫王。
酒鬼的主卡牌黑法老,擁有操控骸骨的能力,明顯與死靈屬性契合,所以這張卡牌由酒鬼消化。
之后又討伐了幾次迷宮,產出的卡牌分別由信使和流星消化。
黑斑表現得很大度。
流星記得有一次,迷宮Boss析出了一張叫王座守衛的卡牌,她覺得和黑斑的勇者卡牌比較契合,提議讓黑斑消化。
黑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給信使吧,他也該增加一些防御力了,我可不想下次打Boss的時候,還要分神去救他,他那堆翅膀總是扇我一嘴毛。”
信使在一旁靜靜地笑。
那時團隊里氣氛融洽,彼此挖苦打趣是常事,沒人會生氣。
現在回憶起這些,流星覺得黑斑大概是想通過讓出卡牌,來彰顯自身的領袖力。
可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應該是那次吧…
流星回憶著往事。
那次,她覺得隊伍磨合得差不多了,可以試著挑戰深淵迷宮,黑斑欣然同意,帶領隊伍殺進迷宮最深處,深淵Boss的強度果然非同凡響,不僅攻擊力極高,而且總能精準命中每個人的薄弱處,隊伍第一次出現了傷亡,醫生目不暇接地治療隊員,能量幾乎消耗殆盡。
本以為會無功而返,但黑斑拼著殘血的保命技能,給了迷宮Boss致命一擊。
那次產出的卡牌,是全知之眼。
流星消化了這張卡牌。
全知之眼大幅度提升了她的能力,盡管不是主卡牌,卻帶來深遠的影響,她從此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信息,輕易捕捉其弱點,甚至能夠窺視記憶。
她越來越沉默,時常獨自思考,對游戲的理解乃至整個世界的理解,都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連酒鬼都打趣她,說她消化全知之眼后,整個人的氣質都好像變睿智了,像高貴的上城人一樣。
流星猜,黑斑或許是從她身上看見了這種變化,所以也對深淵卡牌動了心?
黑斑已經死了。
她無從得知他的想法,有些事,注定永遠沒有答案。
酒鬼再次打開虛擬屏,翻看自己與詩人的聊天記錄,說道:“詩人死得太突然了,死之前也沒留下幾句明白話,哪怕他給我發個定位,我們現在也不至于這么被動。”
“你想查出他死之前的位置?”流星瞥眼看她。
“難道你不想?”酒鬼皺眉,“你的身體在那里,雖然現在還不是交換回來的時機,但是弄清楚對方的位置,總好過什么都不知道——最起碼,下次風翎再想誆你就沒那么容易了。”
流星淡淡地笑了笑,“簡單,詩人不是說大戲提前謝幕了嗎?你可以關注一下今明兩天的新聞,他策劃的戲碼無非就是那么幾種,和睦的變分裂,友善的變仇敵,哪里突然亂起來了,大概率出自詩人死前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