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人雙目緊閉,殘破的身體飄蕩著,如一具死尸逐漸浮出水面。
風翎靜靜注視它。
她想問:你們異種都是這樣不顧同伴死活嗎?逃得真快啊。
突然,魚人睜開青灰色的雙眼!
緊接著巨大的魚尾像鞭子一樣抽來!
這樣大的力度,在水中能瞬間將人拍暈!
但風翎似乎早有預料,不等魚尾靠近,四只牙爪已經撲咬上去!直至咬穿,撕扯下四大塊血肉!
魚人在水中翻轉掙扎,發出凄厲的哀嚎!
那哀嚎只發出一半,便被橫掃的骨刃中斷。
它的頭顱漂浮在江面上,隨水浪而搖晃,臉龐上殘留臨死前驚恐與懊悔的神情。
——如果不是最后那一擊,也許它真的可以騙過風翎,像死尸一樣安全地從風翎眼前漂走。
風翎浮出水面換氣。
看見那顆逐漸漂遠的頭顱,她的臉上露出欣然的微笑。
她果然還是更喜歡會掙扎的獵物。
可惜,殺戮帶來的快意太過短暫,像只小鳥輕輕停在心尖上,又很快飛走。
臉上的笑意終于消失,她轉過頭,面無表情地望向已經昏黑的西方。
情緒似眼前這黑沉沉的江水,一直沉進最深最冷的水底…
她只差一點…
只差那么一點點,就能勘透整個謎題。
平靜的憤怒似江潮中無形的暗流。
風翎閉上雙眼,開始尋找思念中的紅色霧氣——
絲帶狀的紅霧在水中扭曲而凌亂,幾次下沉,又幾次奮力上浮,無法游出流暢的曲線。
那條倉皇逃竄的魚人,失去了雙臂,一路跌跌撞撞,艱難地游向岸邊一艘不起眼的漁船。
現在是禁漁期,漁船通常停靠在岸邊供游客拍照,或者租給一些攝影愛好者進行江上攝影。
眼前就是這樣一艘漁船,裝模作樣的擺著攝影三腳架,船上還站著一個身穿長款防曬服的男人。
他察覺到水里的異動,立即伸手抓住魚人的肩頭,想要將它拉上船。
然而手中觸感卻讓他驚覺魚人的手臂沒有了。
“出了什么事?!”男人驚道。
魚人上船后變回人形,肩膀下空空如也,缺失的胳膊再也回不來了。
它軟癱在船上大口喘息,像一條真正干涸的魚,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只有你一個人回來?!”男人追問,“我沒有收到積分獎勵,你們失敗了?!”
——只要處于組隊模式,哪怕離得再遠,也可以分到隊友擊殺目標所獲得的積分獎勵。
魚人緩了幾秒鐘才恢復力氣說話,開口第一句就是:“快逃…”
“逃?”男人感到無比的失望,“你們真的失敗了!”
“情報有誤…”魚人費力地張合著嘴,“隱藏Boss擁有身體透明化的技能,我們看不見它!”
男人卻覺得這是無能的狡辯,“就算你們看不見隱藏Boss,難道隱藏Boss能看見你們?組隊之前是誰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說魚人在水下的速度快如閃電,深灰色的鱗片能夠讓你們藏匿在水里誰也發現不了,現在怎么說?我花積分雇了三條魚人,現在只剩下你!Boss也沒擊殺成功!積分全打了水漂!”
魚人冷笑,“我死了兩個隊友,還沒找你算賬!如果不是因為你買來的情報有誤,他們不會死!”
男人鄙夷地看著魚人,“在論壇上買情報本來就存在風險,沒有人能推測出卡牌的所有能力,歸根到底是你們太無能,早知道會這樣,真不如我親自動手。”
魚人譏諷地笑了,“那你就親自動手試試吧。”
漁船忽然搖晃。
男人臉色忽變,急忙握緊船沿。
“怎么回事?!”
固定漁船的粗繩不知道什么時候斷了,漁船在夜間起伏的水浪中偏移了位置,被水流卷向江河中心。
魚人的心頓時一沉,他知道是隱藏Boss追來了。
四面環水的環境應該讓他占據優勢,可失去雙臂的他此刻如待宰羔羊,什么都做不了。
“喂!趕緊想想辦法!”男人喝道。
魚人本想提醒男人小心,又覺得事已至此,提醒也毫無意義。
他繼續譏笑:“這么快就怕了?Boss來了不是更好?正好方便你親自動手。”
男人神色緊繃,滿面怒容看著魚人。
水浪拍打著船身,遠處傳來直升飛機的嗡鳴,再拖延下去,即使不被隱藏Boss殺死,也會成為監察局的狙殺目標。
那些槍彈雖然不容易讓他們喪命,但“不容易”,不表示不能。
魚人沉思片刻,對男人說:“逃不掉了,你下線吧。”
脖頸上突然一片涼意。
男人的話停在嘴邊,整個人僵住。
兩枚牙爪正扣在他薄弱的咽喉處,似乎再用力一分,就會刺破喉嚨。
寒意從心底升起,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下…”
一個音節剛從嘴里吐出,尖銳的牙爪瞬息間穿透皮膚、扣進下顎骨,將他的下巴撕了下來!
他鼻子以下的部位血流如瀑!舌頭也沒了,喉管深處噴涌出大量鮮血,夾雜著絕望的氣音,在他倒地掙扎時染紅了整個船艙!
而船尾處,一個通體透明的女人撐起胳膊,翻身上船,靜靜看著男人翻滾,抓撓,顫抖,痙攣,直至失去所有力氣,以扭曲的姿勢倒在船上,瞳孔逐漸擴散。
一張銀色卡牌從尸體上析出。
風翎沒有理會,她的污染值已經不允許她再消化任何卡牌,而且這個男人很弱,估計卡牌也不具備什么價值。
“原來只要說不出那個詞,就無法下線?”她若有所思,目光掃過漁船另一端的魚人。
魚人滿目驚悚看著她。
風翎看了它一眼,隨后目光落在船上一個裝著衣服的透明防水包上。
里面有三套男裝,估計是為魚人準備的,畢竟按照他們的計劃,擊殺隱藏Boss之后還需要變回人形。
風翎從里面拿了一套,當著魚人的面不緊不慢的穿上。
沒什么可羞恥的,一來她現在的身體像水一樣透明,二來對方在她眼里就是一條死魚。
所以,在死魚面前穿衣服,有什么可羞恥的?
“你在等什么?”風翎將過大的衣擺掖進腰間,松垮垮的袖子也挽起來,一邊整理儀容,一邊平靜的問,“為什么還不下線?”
她將濕漉漉的長發捋到胸前,抬眸看向魚人:“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