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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蒙在鼓里

  “風哥,父君在等你。”

  見墨汀風重新走向宋微塵,本已經回到席上的秦雪櫻又攆了過來,有意無意站在墨汀風身側,叫不知情的人看去,倒也登對。

  宋微塵想起大宴開席前長公主信誓旦旦跟墨汀風說“司塵府長亭夜會,本宮說過的話,今日兌現”,一時想笑。

  其實硬說起來倒也不假。

  她那時說的是“你許我臺階,我許你佳人”——要怪也只能怪這“佳人”沒個特指。

  佳人秦雪櫻…嗯,怎么不算呢?.

  “可是…孤滄月欺負你了?”

  雖然秦雪櫻死貼著墨汀風,卻不妨礙他的注意力全在宋微塵身上——毫不避嫌當眾去牽她手,這小丫頭今夜是怎么了,總是一副神游太虛的模樣。

  宋微塵強打精神笑了一下,亮出境主給的免罰家徽令牌,“沒什么,我在想怎么淘氣合適,境主大人給了這個,以后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在學校被霸凌了哦耶。”

  “又胡言亂語。走吧,我們去向境主謝恩。”

  墨汀風禮節性沖身旁的秦雪櫻一頷首,柔情似蜜攥著宋微塵的手向正席而去,長公主在他們身后看著,不惱不喜,看不出情緒。

  等兩人走出一定距離,一直在旁邊席上看好戲的秦徹大剌剌走了過來,站在秦雪櫻半步開外,手袖在寬大袖袍里,眼神充滿男性原始的欲望,上下打量著宋微塵的背影。

  “看見沒?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表姐,你可真沉得住氣。”

  “他現在就如此親疏有別,毫不避諱,以后那小浪蹄子還不得徹底騎你頭上?”

  其實不止秦徹,周圍好事的賓客也在竊竊私語,都在說墨汀風寵妾滅妻,剛宣布的與長公主的喜訊,卻當著境主大人的面連裝都不裝一下。

  旁邊席上一位主母模樣的女眷替秦雪櫻大鳴不平,看向宋微塵的眼神刻薄又鄙夷。

  “也就是長公主溫良明理,換做別人,少不得要鬧上一鬧。”

  “趁著司塵大人不在,借機跟境主坐得那樣近,還幾次動手動腳,毫無廉恥之心!真不知是看上了她什么。”

  音落,同一席上的另一位女眷附和出聲,

  “男人嘛,都一個樣,都喜歡狐貍精。”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叫秦雪櫻入耳。秦徹自然也聽得清楚,于是滿臉促狹又略帶挑釁的看向秦雪櫻,

  “表姐這都能忍?”

  “聽說這妞之前被人擄去了平陽,你這未來的夫婿不惜為她大動干戈,打著鏟除鬼夫亂魄的旗號帶人幾乎將鬼市夷平。”

  “別看就是個區區凡塵賤民,真要讓墨汀風二選一,表姐你未必能贏,還是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吧!”

  “小徹,不得放肆。”

  “司塵大人心系蒼生萬民,哪像你似的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花紅柳綠,少說兩句吧,管好你自己。”

  秦雪櫻這句話雖是向著秦徹說,卻讓周遭聽見的賓客都噤了聲,倒不是這些人對背后嚼人舌根心生慚愧,而是大家心照不宣都在心疼秦雪櫻,同時更加佩服她的肚量涵養。

  在眾人眼里,她明明心里難受卻還強撐笑容,明明是把說不出的委屈摁在心底的同時,面上還在時刻維護著“未來的夫君”墨汀風的形象聲譽——任誰看了都得贊其有主母之風,同時更加唾棄那對正在境主面前謝恩的“狗男女”。

  先前罵得最兇那位女眷,大概率是物傷其類,竟還偷偷掉了兩滴淚,秦雪櫻見了忙上前勸慰,更讓眾人好感頻添。

  只是在別人看不見的視線死角,秦雪櫻臉上的表情全變了,猙獰狠辣,得逞的陰笑恣意綻放,與眾人認知里的長公主大相徑庭。

  總而言之,長公主今夜大獲全勝。

  有境主賜婚鋪墊在先,再加上剛剛上演的這出為夫護短的好戲——說夸張點,便是此刻墨汀風帶著宋微塵游走席間,鄭重向眾人介紹這是他將要過門的夫人,宴客也不會當真。只會覺得墨汀風實在過分,在這樣的場合都不把“正妻秦雪櫻”放在眼里。

  但礙于司塵府掌司的威儀,眾人不可能當面指摘他輕慢“正妻”,無論墨汀風說什么,都只會敷衍著說恭喜。

  細數今夜赴宴之人,唯有四個人例外。

  首當其中孤滄月,他全程在場,就算不關心也難免將真相都聽了進去,若他想戳破挑明,任誰也攔不住。

  可他明顯不在乎,那架勢擺明了別說只是換了個女人,墨汀風就是娶一頭驢又跟他有什么關系。

  其次是束樰瀧,他知道桑濮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二人情意非同一般,若他在場,絕對會暗戳戳告訴墨汀風真相,只可惜束樰瀧在與孤滄月叫板后不久就借口有事早早離席而去,根本不知情。

  還有一人是嵇白首,他對兩人感情知根知底,便是有點看不上宋微塵,也不至于明知境主賜婚是烏龍局而不提醒墨汀風。

  可惜他喝醉了。

  悲畫扇近來一直在約束他飲酒,因其在修行一種法門需要嚴格控酒,否則會反噬傷身。這可把嵇白首饞壞了,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放虎歸山豈能束手束腳,結果就是連反噬帶醉酒,成了一灘意識模糊的爛泥,抱著殿外石柱嘴里一直嘟囔“畫扇”,碰巧被趕回的莊玉衡撞見,連忙命人帶到客房幫他解酒。

  至此,所有可能告知真相的“線人”全部陣亡。

  這場指婚鬧劇,看著漏洞百出,實際卻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信息繭房,將墨汀風徹底包裹。

  至此,墨汀風徹頭徹尾被蒙在了鼓里。

  “這樁婚事臣等了太久,拜謝境主!”

  一番謝恩之后,墨汀風牽著宋微塵一同向境主行大禮。在低下頭的瞬間,宋微塵神色瞬變,眼里騰起一層水霧——終究是替別人做了嫁衣。

  如果沒有前世印記和斬情禁制這些破勞什子的限制,依著她的脾氣,肯定要跟冰坨子告黑狀,把境主這老登強行拉郎配的過程添油加醋說給他聽,可現在她不僅不能說,還得幫著一起瞞。

  宋微塵不敢想,等中秋月圓成婚日,他入洞房掀開蓋頭看到的是秦雪櫻時會作何反應,會不會恨極了自己?

  她垂著頭突然苦笑了一下,

  不,他不會恨極了她,他根本不會記得她。

  也許到那時,他與長公主真能成為琴瑟和諧的一對也說不定…

  許是喝了兩杯酒的緣故,宋微塵只覺胸悶氣短,腹中也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起來,她現在只想盡快離開這里。

  只可惜此恨綿綿無絕期。

  “汀風不必多禮,你左右不回,孤等不及就替你們做主定了婚期,不要埋怨孤才好。”

  秦桓邊說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示意墨汀風坐下說話,又指著對面的位置讓宋微塵坐,再把秦雪櫻喚了過來,讓她挨著墨汀風坐下,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家人就該這樣,好,好啊!”

  “雪櫻,敬汀風一杯酒,以后你們要多互相幫襯才是。”

  秦雪櫻面色緋紅,依言而行,墨汀風不知境主話里有話,也回敬了一杯,看起來儼然舉案齊眉的一對。

  境主一高興,提了一杯又一杯,不知有誰喊了句“恭賀境主,恭賀司塵大人,祝福新人白頭偕老”,引得眾人附和紛紛,殿內愈加熱鬧起來。

  宋微塵心跳快得不正常,握著酒杯的手抖得厲害,她知道自己身心都已經撐到極限。

  “啪!!”

  突然一聲突兀的碎裂聲讓原本喧囂的大殿瞬間安靜——孤滄月把他桌上的酒瓶狠狠砸到地上,上好的汝窯青瓷玉頸瓶摔得粉碎。

  “吵。”

  他冷冷起身,瞥了眼正席上的幾人,目光最后落在墨汀風身上,

  “遲鈍的要死,真不知道她看上了你什么。”

  說罷,也不與任何人打招呼,徑自出門離去。

  弄得殿內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是誰極小聲嘟囔了一句,

  “怕是專門來掃興的。”

  到底因著孤滄月這一摔,秦桓也沒了興致,夜宴終于散場。

  “雪櫻,替孤送送汀風。”

  秦雪櫻應著,陪著墨汀風與宋微塵向殿外走,中途他聽說嵇白首爛醉不醒,莊玉衡正在照看,便讓宋微塵稍等,去別院稍作慰問。

  侍女們被吩咐不得近隨,因此院子里四下無人,只剩等在別院庭園里的秦雪櫻與宋微塵。恰巧一陣夜風刮過,兩人之間更顯蕭瑟。

  “沒想到你情緒如此穩定。”

  秦雪櫻終究還是開口了,聲音很低,卻帶著幾分掩蓋不住的勝利者的優越感。

  宋微塵一愣,隨即自嘲的輕笑了一聲,

  “有沒有可能我情緒穩定是因為早就瘋了。”

  “你別怪本宮。”

  “愛情沒有先來后到。”

  聞言,宋微塵好似聽了什么好笑的段子,笑的直不起腰,笑得秦雪櫻變了臉色,幾乎要露出猙獰的面目。

  她終于捂著笑疼的肚子直起身來,一瞬不瞬盯著秦雪櫻,

  “確實,愛情沒有先來后到。”

  “但有禮義廉恥。”

親親們過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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