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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艮宮死門

  宋微塵隨即又發現了這圓窗的反常之處,它分成左右兩扇,左扇只能向外開,而右扇只能向內開,形狀互為“陰陽魚”,而且兩個“魚眼”處各是一塊圓形的水晶透面,合在一起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太極圖!

  她剛要去找墨汀風,他就和葉無咎一起過來了,兩人看著那圓窗對視一眼,似乎印證了什么發現。

  “我正想去找你,那拱形山壁明明不見陽光卻長滿青苔和蕨類,而且這窗子的形狀也很特殊。”

  宋微塵急急推開窗讓他瞧,墨汀風探頭看向拱形山壁略沉吟,隨即視線又落回那扇太極圓木窗。

  “鶴染,分一半人去再查山壁有沒有機關暗道,另外的人仔細找這屋里有沒有八卦鏡。”

  他話音剛落丁鶴染已拿著一面八卦鏡走過來,“大人料事如神!就在斗柜里用衣服小心翼翼包著,不久前剛找到。”

  墨汀風接過那面八卦鏡,將圓形木窗一內一外打開,用八卦鏡對著窗上的魚眼找角度,隨即視線又落回詭洞之內,不知在想什么。

  宋微塵用胳膊肘懟了懟墨汀風,“老板,你為什么知道這里會有八卦鏡,是發現什么了嗎?”

  “我懷疑七洞詭主在用八卦鏡借生氣。”

  “借生氣?”

  她好奇心爆發伸手去摸他手中八卦鏡,觸上的瞬間一股陰寒之氣從脊髓竄生而出,腦內莫名閃過好幾幕此前見到鬼夫時的畫面,只是這次“那個人”的臉不再是墨汀風,而是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似乎就站在這詭洞的正中央。

  宋微塵眼前一黑要倒,墨汀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他趕緊把八卦鏡交給葉無咎,將宋微塵抱到椅子上坐下,又命丁鶴染取出一段用蕓香、艾草、廣藿、樟木和白茅香特制的驅邪補陽氣的藥香燃起,片刻后她回過神來。

  “我剛才是怎么了?”

  宋微塵不明所以,她不過摸了下鏡子,怎么就宕機了?

  “你被陰氣沖身。”墨汀風懊惱自己疏漏,細細向她說明。

  “鏡子本就屬陰寒之物,其中尤以八卦鏡更甚,此鏡在洞中常年不見天日,又是給魂魄借氣,更加陰魅十足。加上你生辰四柱逢陰,自然更容易被陰祟之物侵擾。”

  “嘖嘖,你不早說,早知道我就不摸了。”

  宋微塵象征性的把手在墨汀風衣袖上擦了幾把,明明是她自己手欠,卻“恃寵而驕”外歸因。

  “說起來,我剛剛有那么一瞬好像看見了一個男人。”她指著詭洞中的一處,“就站在那個地方。”

  “微哥可看清那人模樣?”葉無咎顯然很在意。

  “嗯…看上去年紀跟我差不多,二十歲出頭,長著方方正正的一張臉,很忠厚。身上穿著在霧隱村幻境里見到過的那個亂魄同樣的鎧甲,可惜一閃而逝。”

  宋微塵看見男人的位置正是七洞的風水太極點,墨汀風當下了然,她看見的很可能就是那真正的“鬼夫”。

  “艮宮死門,生死循環。”

  墨汀風看著葉無咎說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話,后者瞬間意會,神色凝重。

  可惜他的話她又聽不懂了,只能求救般看向另一個學渣丁鶴染。后者接受到了她的求助信號,將鬼市和七洞的地圖取過來攤在桌上指給她看。

“微哥你看啊,七洞屬于鬼市的‘艮宮’位,也就是奇門遁甲里的‘生門’位,是陽氣生發的好位置。但奇門遁甲的八門因時而變,每個時辰都有一個“值使門”當班,也就意味著生門位在某些時候會變成死門位——也就是說,當原本在坤宮的‘死門’跑到‘生門’去當班時,就會形成‘門反吟’的格局,死門加艮宮,反吟之象,也主  死而復生。”

  “再看這張七洞的地圖,微哥你現在坐的位置屬于七洞的‘坤宮’,也就是八門里的‘死門’位,原本是陰氣滋生之地,但有了這扇太極形狀的圓木窗就不一樣了,兩扇窗戶一內一外,意為一陰一陽之意,通過魚眼和八卦鏡的折射,可以將屋外的生氣引入屋內,在死門當班時,用此窗引入的生氣作為補足,以達到某種平衡。外面山壁上爬滿植被,也說明了此處必定有生氣可借。”

  宋微塵抽了抽嘴角,說好的一起當學渣,怎么他還悄悄進步了?說起話來跟墨汀風和葉無咎一樣云山霧罩。

  “鶴染,解題思路我是不打算聽懂了,咱能不能直接對答案?”

  “七洞詭主以生氣滋養陰氣,在行倒逆陰陽之事。”

  未等丁鶴染開口,墨汀風接過話茬。

  “而且她把生門和死門連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無限循環,始終讓這個地方保持在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的狀態,讓困在里面的魂魄無法脫身。”

  宋微塵大致聽明白了一個結論,此處設局之人的手段非同一般,困在其間的魂魄一直處于不生不滅的狀態,根本無處可逃。

  《黃帝宅經》中有句話叫“夫宅者,乃是陰陽之樞紐”,意思就是屋宅是陰陽二氣相交相濟的重要場所,而七洞正是以屋宅本體為陣,以房屋中心的太極點為陣眼,做了一個順應天時地利的奇門鎖魂陣。

  “人間百態,緣來則聚,緣去則散,這聚散無常便是奇門遁甲之生死二門,可七洞詭主試圖強行改逆生死,也是心中有大執之人。”

  丁鶴染沒來由的冒出這么一句,倒是讓宋微塵心有戚戚焉,若當年墨汀風知道桑濮是因他而死,會不會也如此犯執?

  念及此,她更加堅定自己的判斷,黃阿婆設置此陣,絕不是因為恨!

  “你們之前說七煞鎖魂陣必須出于綿綿無絕期的恨意才能成陣,有沒有可能‘愛’也可以?如果黃阿婆不是想困住誰,而是想留住誰,是不是同樣成立?”宋微塵問出心中疑團。

  葉無咎搖搖頭,知曉此陣多年,從未聽過這等用法。

  倒是墨汀風若有所思,他理解宋微塵為何有此一問。

  但若是如此,必定要把自己變成陣法的一部分,從立下七煞鎖魂陣的那一刻開始,設陣之人就再也不可能離開此地,且身死則此陣自破——恨無法讓人舍身至此,唯有愛可以。

  “我認同微微的推測。”他說。

  若按此思路推衍,七洞詭主必定還在鬼市,也一定還活著,暗樁尋她多日未見,莫不是易了容?總歸要找到她才能破陣!

  只是黃珍蕓一介村婦,何以懂得這么多,又能設置出如此精巧的陣局?

  恐怕背后還有高人指點,且已密謀多年,那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會不會與念娘案是同一人所為?墨汀風念及此,神情更加冷肅,若真如此,寐界必有一場大難!

  正在思忖,去探尋拱形山壁的幾人回稟,并未發現其間異常,確為一汪死水。

  宋微塵一聽坐不住了,她曾親眼所見那處水域,豈會有假?不由分說拽著墨汀風出了后門。

  “我當時就站在這里。”她邊說邊比劃。

  “黃阿婆彎腰指給我看里面的舢舨船,就在那里…咦!這怎么可能?!”

  宋微塵滿臉不可置信,那半月形的水渠內部深不過兩米便有厚重山壁阻絕,空間窄狹哪里容得下什么舢舨船。

  她眨巴著一雙鹿眼看向周圍環境,沒錯呀,這邊是五洞后巷,隔壁就是七洞,那條山隙間的小道就是彼時黃阿婆領著自己走過來的地方,怎么可能獨獨出口不見了?

急急彎腰就要往水渠中闖,被墨汀風一把拉住,“我進去,你待  在這里。”說罷他讓丁鶴染來守著宋微塵才自己取了燭火躬身進了那水渠。

  渠內水深不到半米,即便空間足夠,這點浮力也不可能支撐行船。墨汀風沒走兩步就到了底,探手一摸那石壁,又掏出匕首劃刻了幾下,實在厚度驚人,絕非人力可撼動。

  他相信無論是剛才來的破怨師還是那暗樁,都必定勘查過無數次,若有機關定然早已發現——可這里又分明不對勁,如此陰寒之地,若是死水,經年累月必然寒意沁骨,但水溫明顯非死水溫度。

  而且他手里是特制的驗生死氣的燭火,雖然只有豌豆般大小的一點,卻未曾熄,說明此處絕非死地。

  再則,這拱形水渠內部的山壁上也生著些許青苔,所以一定有生氣可以到達這里,只不過眼下他們還未找到那處機巧。

  莫不是與時辰有關?

  墨汀風出了水渠,手掌撫上那山壁間的青苔,蔥郁沁著水氣,一脈生機盎然,若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這些青苔植被是以月牙形水渠為中心散射分布,所以這里一定是生氣口,也一定有光照。

  只是這光到底在何處?

  宋微塵見他出了水渠看著山壁間的青苔不發一語,忍不住湊了過去,“有沒有什么發現?”

  他習慣性拉住她的手,“暫時沒有,不過我相信你看到的出口必定存在,這里確實有玄機。”

  墨汀風眼神掃過拱形山壁,又側顏看向那太極形狀的圓形木窗,似乎在看一條肉眼不可見的命運之線。

  “我懷疑這里有某種自然之象,與奇門遁甲中八門的生克變化,以及幻境亂魄作案的周期有關。到明日便間隔八日,按推理已到鬼夫可能的犯案時間,我們派人日夜守在這里,總會水落石出。”

  墨汀風返回七洞換上干凈的衣袍靴履,囑咐丁鶴染和葉無咎安排好接下來的常規搜查行動,然后拉過宋微塵,滿臉關切藏不住,“累不累?”

  “這才哪兒到哪兒,精神煥發,皮實得很!”宋微塵有意說與他寬心。

  墨汀風笑了,“那與我在鬼市四處走走可好?你向來直覺敏察,許會有些不同的發現。”

  他拉著她在鬼市像兩個客人般走走停停。旁人看去,英武男人身邊跟著一個嬉鬧少年,依然是朗月清風的一對,只嘆是哀帝與董賢再現。

  兩人一路走過十三、十四洞,因上次之事鬧得太大,又牽涉三司之人,這兩洞已被鬼市封禁再不得啟。但卻不影響其它詭洞的營生,二洞三洞之間的開闊地,各種攤位前人頭攢動,熱鬧依然。

  宋微塵難免唏噓,人心真是極怪的東西,同一個地方,彼時對她而言恍若地獄,而今只是身旁人變了,倒莫名生出些夜游水街鬧市的逸致感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身在無間,心在桃源。

  正在出神,宋微塵突然被身后來人一把拽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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