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哥!大人出事了!”印象中她還未見過丁鶴染這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邊走邊說。”宋微塵腳下未停,拽著他快步向府門走去。
出府的路上丁鶴染言簡意賅將鬼夫案的情況說了個大概,現在最棘手的是墨汀風在霧隱村柳家探查時失了神智。
“大人元神進了幻境,我們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讓他回神,再拖下去性命堪憂!我也知道微哥在養病不好打擾,但已別無他法,恐怕眼下能讓大人回神的…只有您。”
“我都明白,讓你久等了。”
說著話幾人已經走到滄月府門口的載魄舟旁,宋微塵剛要上船,孤滄月一把拉住她,滿眼的不舍和擔心。
“放心,我去去很快就回。”她沖他笑笑,又湊近了些低聲道,“以后這種緊急情況不能攔他們,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你不讓我陪你去,我又怎么可能放心。”
孤滄月緊緊抱住了宋微塵,看得載魄舟上的丁鶴染眼珠子快要掉出來。她感受到丁鶴染的震驚,面露窘色輕輕拍了拍孤滄月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語,“別,我現在穿著白袍…鶴染看著呢。”
孰料孤滄月勾唇一笑,干脆捧起她的臉,指腹在她唇上輕柔摩挲,“他看著才好。”說罷再度吻了上去,不過這次他只是淺嘗輒止。
直到宋微塵滿臉通紅上了載魄舟,丁鶴染大張的嘴都沒合上,她清了清嗓,“咳,快走吧。”
向孤滄月施禮告辭,丁鶴染揉著下巴驅動載魄舟向著霧隱村飛馳而去。
兩人陷入短暫沉默,因為剛才的“突發事件”,一時都有些尷尬。
丁鶴染心想當初聽說白袍來滄月府養病大家還奇怪,這…這不就破案了么…難怪自家大人這幾天脾氣極差,別說生人勿近了,就連熟人都不敢靠近他半分,原來是…可自家大人不是喜歡桑濮姑娘嗎?…嘖,當真是文武雙修,大人們玩得很花呀!
“鶴染,剛剛…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宋微塵想解釋他們并非龍陽之好,又不知從何開口。
“我什么也沒想,沒敢想。微哥,剛才的事我不會告訴大人的你放心。”
宋微塵哭笑不得,“我跟滄月的事他本來也知道。等這次的案件結了得請個長假,我已經答應跟滄月成婚。”
“啥,啥?成,成婚?兩個大男人怎,怎么…”丁鶴染快宕機了,一副“這是我不充會員可以聽的內容嗎”的表情。
“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載魄舟飛行速度很快,轉眼已經進入幽寐地界,這里常年霧翳陰沉,宋微塵只覺寒意沁入骨髓,肺里吸進了冷空氣忍不住咳起來,她掏出手帕捂住嘴,等咳停帕子上已經染了血。
“微哥你…”丁鶴染看著那血慌了神。
“沒事,這次生病的后遺癥,問題不大。”她神色平淡地將帕子收起,吸了吸鼻子,這個地方實在太冷了,比西伯利亞都冷。好在他們行進飛速轉瞬即至,好在柳家有葉無咎帶人守著,已經提前燒了炭。
宋微塵進門便看見墨汀風閉眼而立,一眾破怨師結陣護在身邊,但都不敢動他。墨汀風似乎比前幾日分別時看上去更頹唐了些,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見她來,大家明顯松一口氣,因結陣口不能言,便紛紛用眼神向她施禮。宋微塵向眾人點點頭,入陣走到他身邊。
“老板?司塵大人?”
宋微塵圍著墨汀風轉了兩圈,輕輕喚出聲,毫無反應。
“腹黑男?冰坨子?”
還是沒反應,倒是一旁的兄弟們嚇得要死,恨不得自毀雙耳。
“你如果害怕就叫我的名字,我即刻就會出現,記住了?”她想起他以前幾次三番的強調。
“墨汀風。”
印象里,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可依舊沒反應。宋微塵心里抱怨,還動不動就說她是小騙子,分明他才是大騙子。
想起當時在布莊自己陷入幻境,墨汀風好像是用銀針讓她回神,可這招她也不會呀…正在暗自撓頭,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從他虛握著的手中傳來。
下意識地輕輕掰開他的手,幾朵褐黃色干花掉進宋微塵手中,這是…?她想起在夕滿樓墨汀風給他看過同樣的東西,是他自己返回布莊時找到的。
湊近鼻尖細細聞,一股暖融融的曖昧藥香襲來,不會錯,就是這個味道,難道他中的幻象并非在迷霧森林,而是與幻境中的那個“墨汀風”在一起?
想到此,她下意識抬頭去看墨汀風,卻發現周圍環境變了。
她站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正對著自己的是一座繁花宅落,府門門匾上寫著“別院”二字,而院門下正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眼前一亮,沖那背影跑了過去。
彼時墨汀風的世界正在亂序扭曲,各種千年前和千年后的場景交疊破碎出現,他意識漸漸昏聵,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處何處,不知自己何人。
“墨汀風。”
突然聽見半空中有個熟悉的聲音喚他,恍惚的神智漸漸清明起來。
是了,他叫墨汀風,寐界司塵之主。他眼下正在一個幻境里,非他不能出,而是這里有著他所有期待的夢。
繁花別院就在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邊,他哪里也不想去。
剛邁腿走進院子,他胳膊被人突然拽住了,一張熟悉的小臉湊到眼前,“老板,你在這里做什么?大家都很擔心你。”
“微微?”
墨汀風看見來人很是錯愕,“你怎么會在這里?”
“鶴染大半夜去滄月府找我說你出了大事,我就趕緊來了。”宋微塵拉著他要出那院門,“我們快想辦法回去,再晚你會有生命危險。”
下意識甩開了她的手,“我哪也不去。”
“大哥你沒事吧?你是不是中邪了,你再在這里待下去會死的!”她不由分說又去拽他,墨汀風紋絲未動。
“微微,你真的在意我嗎?若…死又何懼?”他想說如果你心中無我,又何必管我死活,但終究說不出口。
“你還是那個心系天下的司塵之主嗎?鬼夫案死了那么多人,你都不管了?”
“總會有人去管,我又何必執著。”
宋微塵像是不認識眼前人,他怎么回事?不過分別幾天,如此頹唐失魂落魄,毫無信念和責任感,甚至毫無求生欲。
“墨公子,你怎么還沒回去?”
宋微塵正不知怎么勸,忽然聽見身旁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她轉頭看去瞬間呆住,那個在夢境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模樣,此刻竟無比真實地映在自己瞳孔里。
“桑濮”宋微塵輕聲喚她。
“我們終于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