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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李追遠往后退了一步,站到林書友身側,伸手拉開其背上登山包的側面拉鏈,從中抽取出一截網繩,遞送到林書友面前。

  “拉。”

  林書友抓住網繩,連續發力拽動,歸鄉網就被他完整拿在手中,雙手各抓一端,隨時可以鋪開。

  “隨時準備起乩接人。”

  聞言,林書友當即神情一肅,鼻尖微聳,雙眸處于半開半豎的狀態。

  官將首沒開臉時,情緒容易不到位,起乩速度和成功率都會下降,所以林書友選擇提前預熱。

  醫院大樓是高,但遠沒有百貨大樓那般離譜。

  就算林書友不起乩,以其正常狀態下的身手,接住上方墜落的年輕苗條女性,也并不難。

  當然,他可能會因此受傷同時周云云也會受傷。

  但如果是在起乩狀態下,讓白鶴童子來接人,那等于上了一層絕對可靠的保險。

  再將七星鉤抽出后,李追遠跑入醫院大樓,譚文彬緊隨其后。

  上樓梯時,李追遠放緩了腳步,腦海中不停浮現出先前周云云在樓頂的表現細節。

  譚文彬很焦急,恨不得直接能沖上樓頂救人,但在李追遠放緩速度后,他不僅沒超過去,還刻意控制落后半個身位。

  這么多次生死危機下來,譚文彬很清楚,越是緊急的時候就越是要頭腦冷靜。

  在即將走出天臺門前,李追遠停下腳步。

  不能直接去到天臺,顯露在周云云面前。

  周云云先前的表現明顯是在恐懼,可能是某種祟,亦或者是某種附身,甚至是…其本人問題。

  總之,她現在所看見的東西,很可能并不是現實原貌,而是一種基于現實的翻轉與扭曲。

  換言之,眼下的她可能越是看見關系親近的人,在其視角里,就越是恐怖。

  李追遠將七星鉤丟給譚文彬后,雙手插入口袋,按壓紅泥。

  很快,他將雙手抽出,左手大拇指抵住自己眉心,右手大拇指指向譚文彬。

  譚文彬馬上彎下腰,將自己的臉湊過去。

  李追遠只是在自己眉心點了一圈紅印,但在譚文彬臉上,除了一圈紅印外,還在其上眉處以及嘴角兩側,各畫了一道紅色飛邊。

  黑狗血自帶破煞效果,畫邊紋路則是對面相的臨時修改,暫借無垢相。

  畫完后,李追遠從譚文彬手中拿回七星鉤,說了聲:

  “快!”

  李追遠先一步沖出天臺門,譚文彬馬上跟出。

  天臺上已有不少醫護和保安,大家正在對周云云進行勸說,可周云云情緒十分激動,又站在那么危險的一個位置,沒人敢上前嘗試搭救,怕刺激到她做出更危險的舉動。

  李追遠鉆出人群,進入周云云的視線中后,沒有停步,沒有說話,繼續向周云云跑去。

  周云云先看向李追遠,但緊接著,其注意力就被后方出現的譚文彬所吸引。

  起初,譚文彬在她視線里,是一個渾身紅通通沒有皮的血人,可下一刻,伴隨著視線的輕微扭曲,譚文彬又恢復為“譚文彬”的模樣。

  此時此刻,周云云只覺得在一群怪物中看見了一個正常活人,哪怕他不是譚文彬,也依舊能感到十分親切。

  她側轉過身,伸出手,張嘴欲呼。

  奔跑中的李追遠甩出七星鉤,原本一臂長的竹竿眨眼間變成一支長長的魚竿。

  手轉鉤柄處,尖端出現一圈鎖鉤,恰好圈住了周云云伸出的手腕。

  李追遠鞋底撐地,順勢背身,將七星鉤按在自己身下,將自己整個人重量給壓了下去。

  周云云手腕被鎖,鮮血流出,她本人的重心也是被徹底帶向露臺內,整個人向前摔了下來。

  譚文彬及時出現,一個滑鏟過去,將周云云接住,沒讓女孩摔在地上。

  周云云看著面前的譚文彬,原本“譚文彬”的面容逐步變成了一個沒有臉皮的怪物,她尖叫著伸手去抓撓,開始瘋狂反抗。

  譚文彬閉著眼,硬受著這一切。

  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應,比如一個翻身,像對待死倒一樣,將周云云雙手雙腳完成反絞。

  當初在宿舍樓道里,陸壹那樣一個東北漢子在中邪時,都被譚文彬這一招給死死壓制住。

  李追遠走了過來,右手微握,無名指指節對著周云云的眉心連敲三下。

  周云云目露迷茫,不再掙扎與反抗,眼角有淚水流下。

  后方的醫護人員馬上上前,要把周云云送回病房,李追遠發現有護士手里拿著針管。

  “彬彬哥,控制局面。”

  譚文彬單手將周云云抱起,另一只手快速伸入衣兜,抽出學生證快速掃一圈后就立刻收回,

  同時大聲喊道:

  “我是警察!”

  先前救人的是他,再加上譚文彬本身的家庭背景熏陶和現如今的氣場,他假扮警察,在場還真沒人會懷疑。

  李追遠在旁邊小聲道:“回病房。”

  “我帶她回病房,除了主治醫生和護士,其余人不要靠近,請配合我們警察工作,謝謝。”

  周云云被送入了單獨病房,護士將她手腕上的傷進行了包扎處理,醫生也做了一個身體初步檢查。

  譚文彬拒絕了打鎮定劑的建議,也沒允許他們對病床上的周云云采取一些必要的約束措施,比如…將她綁在床上。

  這些建議和措施算不上錯,畢竟周云云剛剛差點跳樓,而且表現出了一定的攻擊性。

  “謝謝,辛苦你們了,現在請你們暫時離開,我想單獨對病人問一些事情。另外,告知學校來的那些人,不要進病房打擾。”

  醫生護士離開了,走之前,他們還特意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凳子上的李追遠,他們隱約記得,這個少年在天臺救人時,也發揮出了作用,但一切都進展得太快,他們自己也有些拿不準了。

  此時,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李追遠、譚文彬以及病床上的周云云。

  周云云眼神依舊迷茫,但比先前似乎多少能聚焦了一些,她不能說話,不能動,只是用目光,看著站在自己床邊的譚文彬。

  “嘶…我的大班長,你撓人時可真狠啊。”

  譚文彬用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和脖子,那里到處是抓痕,出血處很多,有幾處地方皮還吊著。

  這模樣像極了在家里剛和老婆干完架的丈夫,而且還是干輸的那個。

  李追遠走下凳子,來到床邊,看著周云云。

  見小遠沒看自己,譚文彬干脆繞床半周,來到小遠這一側,小聲道:

  “小遠哥,我剛剛腦子短路了。”

  譚文彬是來認錯的。

  團隊里一直有一條準則,那就是在面對突發情況時必須要做出基于目前情形下最冷靜正確的選擇。

  簡而言之,不要犯蠢。

  李追遠:“沒事,她撓不死你。”

  譚文彬“嘿嘿”笑了兩聲,他能感受到,遠子哥身上正在逐漸發生的變化,好像,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小遠哥,接下來怎么辦?”

  “打電話給你爸,你這個假警察裝不了多久,讓你爸來控制局面。”

  “哦,好,那個,以什么理由?”

  “投毒案。”

  “投毒?”譚文彬馬上意識過來,“是有人針對她下了臟手段?”

  “是有這個可能,但目前還無法確定。

  不過,周云云是大學生,她先是在寢室里發作,進醫院后又差點跳樓,這些事根本就瞞不住。

  而一旦被徹底和精神病的身份綁定,那她的學業和前途,就都完了。

  洗涮掉精神病身份的最好方式,就是把這件事轉變為投毒案,解釋成她是因中毒導致的行為異常。

  這樣治療結束回歸校園后,負面影響才能被降到最低。”

  “謝謝你,小遠哥,我這就去給我爸打電話。”

  譚文彬向病房門口走去時,心里還在嘀咕:這腦子,太可怕了。

  自己這里還只停留在關心周云云的“病情”,小遠哥那里已經在考慮善后收尾了。

  李追遠:“讓林書友進來。”

  “好。”

  譚文彬打開病房門走了出來,看見坐在樓道長椅上的林書友,發現對方神情凝重,雙拳攥緊。

  這家伙怎么了?

  捫心自問,周云云被及時救下沒跳樓,阿友是開心的。

  但阿友心里也有一點自己的小遺憾,那就是錯失了一次表現機會,他對自己內心升騰出的這種遺憾,深以為恥,正在進行激烈的自我批判。

  “喂,阿友?”

  “啊,彬哥,嫂子怎么樣了?”

  “我去打電話,你進去。”譚文彬懶得這會兒再去糾正這貨的稱呼。

  “那我進去了。”

  林書友提著登山包走進病房。

  李追遠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符紙,遞給林書友,吩咐道:“病房里仔細轉幾圈,屋頂你也爬爬看,順便把符紙到處貼一貼。”

  “好。”

  林書友將包放下,拿著符紙,先在病房里游走,然后像是條壁虎一樣爬上墻,一邊移動一邊將符紙到處貼了試試。

  因為李追遠親自畫的符只能起到pH試紙效果,所以不用貼得到處都是,一張只要沒變色就可以到處貼。

  連續忙活下來,墻角蜘蛛網都被清理了好幾處,但沒任何發現。

  “檢查好了,小遠哥。”林書友把依舊是黃色的符紙拿給李追遠看。

  “你自己有什么感覺么?”

  “沒有,這病房里,很干凈。”

  “是啊,很干凈。”李追遠點點頭,“問題,就出在這里。”

  尋常人遇到臟東西,要么是被臟東西黏上了,就比如晶晶;要么就算臟東西不在身上,也會留下很重的痕跡,就像當初被小黃鶯祟上的自己。

  可自己檢查過了,周云云身上,什么痕跡都沒有。

  但她的癥狀,又明顯是遭遇到了邪祟。

  林書友小心翼翼地問道:“小遠哥,周云云,會不會被人打了?”

  “下咒?”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廟里,經常有覺得自己被人‘打了’的人來求除祟,我以前也幫人除過。

  不過,解決這個很麻煩,因為只有被打時,才會發生變化,被打的效果結束后,很難檢查出什么問題。

  除非,被第二次打時。

  所以,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們都是讓人干脆住廟里或者住附近賓館,等再次發作時,我們馬上幫人家設壇起乩,靠官將首的力量,給它懟回去!”

  “阿友。”

  “小遠哥?”

  “你會下咒么?”

  “我當然不會。”

  “你家廟里呢?”

  “我們廟里怎么可能會這個?任何一個有羞恥感有道德心的個人和門派,都不會干這種陰損卑劣的事,甚至都不屑于去學這種勾當!”

  林書友仰著脖子,面朝上,挺著胸膛,擲地有聲。

  可良久,都未曾得到來自小遠哥的回應。

  剎那間,一股巨大的悔意感襲來。

  林書友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小遠哥,難道你會?”

  問完這句話后,林書友狠狠咬住自己的唇,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巴掌,出口即后悔。

  “嗯,我會。”

  林書友低著頭,像是個小媳婦一樣,盯著自己并攏的腳尖。

  李追遠確實是會。

  魏正道在《正道伏魔錄》里嚴厲抨擊過咒術,為了讓讀者更厭惡和深知咒術骯臟的一面,魏正道還將一些經典的咒術流派在書中進行了細節剖析。

  李追遠又精通相學和命理,可謂提前掃除了學習咒術的最大難點。

  但問題是,咒術有著其巨大的局限性,不,是缺陷性。

  首先咒術的成功率不高,而且甭管成沒成功,你都得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其次,就算是成功了,被咒者所被造成的傷害要是1的話,那施咒者的傷害,至少是2以上。

  所以,歷史上很多鼎鼎有名的詛咒,都是在某一方幾乎要被滅族或者滅國時發出的,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除此之外,現實里幫人打小人、扎咒紙、下損招的,都是些自己拎不清的“爛人”。

  他們往往不是自己凄慘就是親人凄慘,總之日子過得十分艱難,而為了能夠艱難度日,就又繼續操持這種職業,形成惡性循環。

  名門正派不學這個不是因為它們是名門正派,純粹是這玩意兒…太虧。

  想咒別人家破人亡前,自己先死個滿門助助興。

  因此,這也是此時李追遠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昨天他還見過周云云,那時她還正常,而能在一夜之間就出如此劇烈效果的咒術,其級別已經很高了。

  周云云是他高三同學,雖然接觸不多,但他也知道對方只是個普通人,家世清白。

  那個對周云云下咒的人,到底是受怎樣的一種邏輯思維驅使。

  說句冷血的話,直接謀害殺了她,李追遠都覺得能更好理解一些。

  偏偏這種拿大炮打蚊子的行為,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李追遠重新坐回椅子上低下頭,開始思索。

  根據過去經驗,一旦某件事的思考進入邏輯不通的死胡同,那自己就該切換另一種方式了。

  而且得拋棄大腦,把自己代入成一個沒邏輯沒利益驅動點只知道感情用事的蠢貨,這樣可能有奇效。

  “阿友。”

  “到!”林書友馬上轉過身,面朝李追遠。

  “你上午打了五個人。”

  “是的,我有罪。”

  “看來,我們的班長同學,確實很受歡迎。”李追遠抬頭看向病床上的周云云,喃喃道,“會不會就是因為,太受歡迎了?”

  譚云龍帶著同事們來了。

  有的警察去病房查看情況,有的去醫生那里詢問病情,有的則去學校來人那里做簡單筆錄,完全是按照投毒案的流程在走。

  譚文彬迎上了自己的父親,父子倆早上才剛分開,沒想到中午就又重逢。

  譚云龍特意選了醫院這一樓層的凸出露臺處,只有父子二人,譚云龍點了一根煙,問道:

  “真的是投毒?”

  “小遠哥說這樣可以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我問的是,真的是投毒?”

  “嗯?”譚文彬明白過來,先搖搖頭,又點點頭,“爸,就先按照投毒流程走吧。”

  譚云龍吐出一口煙圈緩緩道:“別把這件事告訴你媽。”

  “放心吧,事情沒結果前,我不會說的。”

  “有結果后也不用告訴她。”

  譚云龍將煙丟地上,踩滅,他看見李追遠向他走來了。

  “小遠。”

  “譚叔,接下來,是不是應該摸查周云云的關系網?”

  “嗯,我正打算去她學校,需要我順路把你送回學校么?”

  “好的。”

  譚云龍對著李追遠問道:“那彬彬呢?”

  譚文彬:“我…”

  李追遠:“彬彬哥就先留在這里,陪著周云云吧。”

  譚云龍看向譚文彬:“那你就留在這里。”

  譚文彬:“好的,譚叔叔。”

  “小遠,我在樓下車里等你。”譚云龍先走了。

  李追遠對譚文彬說道:“彬彬哥,病房里我做了布置,你要保護好那三盞蠟燭不熄滅。”

  “明白。”

  “除了眼熟的醫生護士外,不要允許任何人進病房探望,尤其是周云云學校里的人。”

  “嗯,我記住了。”

  李追遠對遠處的林書友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著自己下樓。

  二人坐上譚云龍的警車后,來到周云云的學校。

  因為要進女寢搜查和問話,所以這次調來的女警察比較多。

  林書友雖然年輕,但跟在一群警察中,也能混著像是一個便衣,李追遠的年齡和外貌就有些尷尬了。

  譚云龍直接解釋說,周云云是李追遠的遠房表姐。

  反正老家是一個地方的,老表老表,也不一定真需要有血緣關系。

  周云云是六人寢室,此時同寢的其余五位女生都被安排到了其它寢室做著筆錄,警察正在對她們寢室進行搜查。

  李追遠對林書友道:“你幫忙一起找找。”

  “我?”

  “你有在寢室里藏東西的經驗。”

  “哦,好。”

  “就像先前在病房里那般檢查。”

  “我懂了。”

  林書友借了一副手套,也加入了搜查,不過在搜查中,他的手心里一直夾著一張《追遠密卷》幸運符。

  女寢的東西很多,尤其是衣服,柜子里、床上、收納箱以及陽臺上正晾曬著的,全是衣服。

  林書友在檢查這些衣物時,都會用符紙擦一下,看看反應。

期間,李追遠在譚云龍的帶領下,去做筆錄的各個房間里依次旁聽了一下  五個女生面對警察時,都顯得很緊張,說話也磕磕絆絆。

  這是人之常情,可這也給李追遠的“觀察”帶來了麻煩,他的相術能更好地捕捉一個人臉上的微表情,可當她們都處于表情管理失控狀態時,這個方法就很難起到效果。

  大概知道,周云云在宿舍、在班里,人際關系很好。

  另外,雖說新學期伊始,但周云云已經收到了好多封情書,也有男生對她當面表白。

  李追遠只得默默記下五個同寢女生的名字:

  童妍妍,

  王璐楠,

  趙夢瑤,

  張馨,

  周勝男。

  來到走廊處,李追遠看向譚云龍,希望能從這位老刑警這里得到一些發現。

  然后少年發現譚云龍也在看著自己,大家想法是一致的。

  譚云龍安慰道:“等關系網再擴張一點將更多人籠進來調查,興許就會有突破點了。”

  “嗯。”

  譚云龍又補充了一句:“這五個同寢的女生,我會讓人做更深入的背景調查,順便也摸一摸她們的關系網。”

  “譚叔,你是察覺到什么了嗎?”

  “沒有。”譚云龍很坦誠地搖頭,“只是經驗吧,發生在寢室里的案子,不管是偷錢還是其它,最后嫌疑犯是同寢室的人,概率很高。

  不過,最好還是能找到毒物。

  像周云云那樣的情況,如果是中毒的話,撇開精神類藥物,有沒有可能是重金屬?”

  “譚叔,我對這些并不了解。”

  自己要找的不是毒素,而是咒物。

  雖然一定程度上,咒物和毒物的效果,是一樣的。

  這時,李追遠看見林書友正向自己招手。

  李追遠走了過去,林書友壓低了聲音說道:“小遠哥,我發現了一些異常。”

  說著,林書友將手掌攤開,里面有五張變黑的符紙。

  沒有全黑,顏色也不深,但確實是變色了。

  “什么東西上的?”

  “衣服,掛在陽臺上晾曬的衣服。”

  在林書友帶領下,李追遠來到寢室陽臺,那五件能讓符紙變黑的衣服,被掛在一起。

  譚云龍也跟了過來,問道:“小遠,是有什么發現么?”

  他這是多一問,因為先前林書友探頭探腦謹慎小心的模樣,簡直是把“我有發現”刻在了腦門上。

  “譚叔,既然筆錄做好了,那就讓她們回寢室吧,讓她們把陽臺上自己的衣服都收一收。”

  “好,我去安排。”

  五個女生被允許回到自己寢室,一位女警察指了指陽臺說道:“你們把那里掛著的衣服收一下,各人只收各人的,我們要對陽臺進行全方位檢查。”

  很快,陽臺上的衣服被收了進去。

  除了引起符紙變色的那五件。

  那這五件,就是周云云的。

  李追遠拉了拉林書友的胳膊,林書友不明所以地低下頭看過來。

  少年無奈,要是譚文彬在這里,甚至都不用自己提醒,他就會主動開問,而林書友則是,自己提醒了,他也不知道要干嘛。

  沒辦法,李追遠只能好奇地抬起頭,問道:“這是我表姐的衣服吧,是昨天洗的么?”

  譚云龍開口問五個女生:“是周云云昨天洗的衣服么?”

  “是的,是云云昨晚洗的。”

  “對的,云云昨晚洗了掛在外頭的。”

  “云云昨晚洗了很久的衣服才回來,回來時我們都熄燈了。”

  “她掛好衣服后,就上床了,我喊她她也不理我,我真后悔,可能當時云云就已經不舒服了。”

  “是啊,然后一早上,云云就把還在床上的我們,都趕出了寢室。”

  李追遠:“以前表姐在家時,就經常幫我洗衣服。”

  譚云龍:“周云云昨晚就只洗了自己的衣服?”

  五個女生互相看了看,童妍妍舉起了手:“云云昨晚洗衣服時,問我們有沒有臟衣服好幫我們順手一起洗了,我就讓云云幫我帶洗了一件短袖。”

  譚云龍:“那件短袖呢?”

  “就是我身上的這一件。”童妍妍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這件紅色短袖,“是有什么問題么?”

  譚云龍說道:“你帶上另一件衣服,去隔壁寢室,把身上這件先換下來給我們看看。”

  “好。”

  童妍妍又拿了一件衣服,去了隔壁寢室,很快,她就手里拿著原本穿在身上的紅色短袖回來。

  譚云龍不知道衣服能有什么問題,只得將衣服攤開,往李追遠這邊湊了湊。

  林書友則趁機手里藏著一張新符紙,接觸的同時順便摩擦了一下,然后將手放置自己身后,也就是李追遠面前,手攤開,符紙變色了,卻比先前那變色的五張更淺淡。

  這件衣服,也有問題,而且因為被人穿過了,反而被沖淡了些。

  不過,衣服并不是主因。

  李追遠開口道:“我表姐以前幫我洗的衣服,總是香香的。”

  譚云龍:“周云云是用什么洗的衣服?”

  童妍妍:“云云用的是洗衣皂。”

  譚云龍:“那你們呢?”

  童妍妍:“我們有的用洗衣粉,有的也是用洗衣皂。”

  譚云龍:“周云云的洗衣皂,在哪里?”

  童妍妍蹲下來,從床底下將兩個疊在一起的盆拉出來,將里頭的一塊洗衣皂取出,遞了過來:“喏,云云用的就是這塊。”

  譚云龍接了過來,仔細看了一下,說道:“這是新開封的洗衣皂,沒被用過。”

  說著,譚云龍就把這塊洗衣皂遞給李追遠。

  李追遠伸手接了過來,確實如此。

  譚云龍:“周云云的那塊洗衣皂呢?”

  五個女生面面相覷,沒人知道,也沒人回答。

  李追遠指尖輕撫手中的洗衣皂,所以,咒物,就是昨晚的那塊“洗衣皂”了。

  只是,就算丟失了一塊洗衣皂也不算什么大事,要是沒自己出現誰能知道周云云是被下咒了?

  你把原本的咒物拿走了就算了,還把一個新開封的洗衣皂再放回來。

  有這個必要么,你是有多閑?

  李追遠再次確定,在這起事件里,理性思維邏輯已經可以先丟一邊了,純走情緒化路線更合適。

  一個人,手里有著一個極高級別咒物,她拿這個高級咒物對一個普通女生下手,下手成功后,她把高級咒物又收走了。

  她躺在床上,內心激動、緊張、后怕、興奮、快意,一邊想著還在一邊復盤,然后發現了一個“漏洞”,純屬畫蛇添足般的,新開封了一個洗衣皂,又放回了周云云的盆里,估摸著還自鳴得意,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周云云昨晚洗完衣服熄燈后才回來,早上就把床上的你們趕出寢室,除非下咒的人是堪比當初林書友那種身形矯健的存在,可以在深夜神不知鬼不覺爬進五樓寢室只為調換一個洗衣皂。

  但這不可能,要是有林書友這樣的身手,搞暗殺或者制造意外不更簡單?

  所以…

  李追遠目光掃向在場的五個女生。

  那個蠢貨,

  到底是你們之中的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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