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走,去看看。”

  李追遠決定接受邀請。

  三姓血碗已供,玉虛子陣法得以承續,大魚的圖謀破產。

  可以說,靠著巨大的先發優勢,自己這邊的底已經兜住,一張試卷,目前已拿到及格分。

  要是現在退去,自己再把陣法修補一下,分數還能再往上提一提,沖一個良;要是能在陣法原有基礎上再增設一個更為強勁的消磨作用,那就能拿一個優。

  可是,李追遠習慣拿滿分。

  大老遠地從學校跑來這里,不能把它直接弄死,就心有遺憾。

  而且,代入出題者思維,自己要是把這一浪就這般敷衍過去,那保不齊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段,這里會被再度引爆。

  既然可以來六個大學生,那下次也可以來六個半桶水玄門人士好心辦壞事,甚至,干脆來六個邪道故意報復人間。

  四人離開義莊,向下走去,進入村子主道。

  等靠近時,那六個大學生就恢復了先前的姿勢,提著燈籠,緩步行進,繼續引路。

  見狀,譚文彬不由發出一聲嘆息:“唉,現在的年輕人,放著好好的大學不上,非要跑這里當起了迎賓。”

  潤生:“你在說你自己?”

  譚文彬:“嘿,潤生,你說以后我要是死在路邊,后頭人看見我尸體時,會不會對我說出一樣的話?”

  潤生:“不會。”

  “是因為我沒帶學生證?”

  “我會幫你在路邊火化。”

  “好歹把我骨灰帶回去,再幫我坐個齋嘛。”

  “這個得和你家里談。

  “不是,我的葬禮你也好意思拿紅封?呵,等著吧,你要是哪天死我前面,我就去你葬禮上親自給你吹嗩吶。”

  “歡迎。”

  “還要把你供桌上所有的燃香都掐斷!”

  潤生皺眉。

  陰萌:“好了,你們誰先死,我就去誰的白事上給誰家做飯。”

  陰萌這句話,把譚文彬和潤生一起干沉默了。

  譚文彬趕緊岔開話題:“小遠哥,我想跟我的前輩們打個招呼,順便看看他們到底是哪所大學的?”

  李追遠點了點頭。

  彬彬小跑上前,與走在隊列最后的那位男學生平齊,見其上衣胸口處貼著一張身份牌,就湊上前仔細看去:

  “金陵審計探險社。

  居然還是咱鄰居,怪不得他們來時,會被安排住到薛伯伯家,畢竟同樣是金陵來的大學生。”

  就在譚文彬收回目光時,居然發現對方也在把眼珠子慢慢轉向自己。

  二人,就這么很突兀的,目光對視。

  “我艸!”

  譚文彬叫了一聲。

  那個學生的眼睛,則開始不停地轉動。

  譚文彬伸出手,放于對方鼻下,竟然感知到了極其微弱的鼻息。

  “媽嘢,這個居然還活著。”

  譚文彬馬上去看前頭那個,前頭是個女生,在譚文彬近距離出現在她面前時,不僅眼球在轉動,眼里還流露出了哀求的情緒。

  “這個也活著!”

  “這個也是!”

  “小遠哥,他們全都活著!”

  這四男兩女六個大學生,都還有著自我意識,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之所以如此震驚,是因為他們上個月就進入了這里,現在還能活著,簡直就是個奇跡。

  陰萌也上前去檢查,發現這六人全部小腹隆起,她將手輕輕貼了過去,能感知到里頭有東西在游動,而且因為她手掌的接觸,里頭的東西忽然變得暴躁起來。

  “他們肚子里有東西,可能是魚。目前救不了,因為只要刺激到肚子里那條魚,就會讓他們直接暴斃。”

  李追遠:“那就讓他們繼續帶路吧。”

  自己要是能解決掉那條大魚的本體,他們身上的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

  要是最終解決不了,退出時,就把他們殺了。

  那哀求的眼神少年讀懂了,這是在求解脫。

  村道兩側的房屋雖然腐朽破舊,但大體框架都還保留完好。

  不過,目前經過的所有房屋的門,都是敞開的,露出里頭的幽深。

  而“迎賓隊”則將四人帶到了一棟房屋閉合的屋前,最前面的兩個人,伸手推開了屋門,最后面的兩個人,則在門口舉著燈籠分立。

  這情景,看上去像是仆人在接引老爺回家。

  李追遠仔細觀察了這棟屋子,發現它和村里其它屋子除了一開始門是閉著的之外,沒什么不同,也沒瞧出有什么陣法痕跡。

  四人走進門,來到院子里。

  前頭進來的四個大學生手持燈籠,分立四角,燈籠的光亮,勉強照顧到了四周。

  院子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四方桌,桌上立著三尊像,四周地上則擺著一圈蒲團,每個蒲團上都坐著一具身穿道袍的枯骨。

  桌子正前方,有一具身穿黃色道袍的枯骨,其左手持八卦鏡,右手握桃木劍。

  但八卦鏡已破碎,桃木劍更是折斷,其本人面朝下,趴在桌面上,頭骨破裂凹陷。

  這說明,在正門村出事時,村里曾請過道長來降妖除魔,但結果是道長們被魔給除了。

  李追遠走到黃色道袍的枯骨身側,在它兩側桌面上,各擺著兩幅畫。

  第一幅畫中是一個身穿綠袍的女人,她站在河邊,河內,有一條大魚的身影若有若現。

  第二幅畫中,身體殘破的大魚,順著河流漂浮,河流延伸處,有一個村落的影子。

  第三幅畫中,一個身穿黃色道袍的道長,率領自己一眾徒弟,站在村口,村口牌子上寫著“正門村”。

  黃袍道長仙風道骨,仙氣飄飄,其身邊一眾弟子們也是各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看來,這位道長與自己有一樣的愛好,喜歡以作畫的方式記錄自己斬妖除魔的經歷。

  不過,道長比自己更追求細節,阿璃只畫一幅結局,道長這里則像是在畫連環畫。

  第四幅畫中,道長和弟子們布下祭壇,前方黑霧彌漫,里頭有一條大魚的身影。

  沒第五幅畫了,或者說,現實里的這些枯骨,就是第五幅畫,畫的是他們的結局。

  李追遠將自己的目光,又挪回到第一幅畫上面。

  畫中的這個女人,會不會姓柳?

  按照畫中劇情陳述,這條大魚應該是被她重創的,可即使重傷殘破的大魚,流落到這里后,依舊在這山村里,掀起了腥風血雨,這群道士也沒辦法鎮壓住。

  畫中之外的后續,應該是玉虛子來到了這里,將整個正門村封禁,阻止這條大魚出去肆虐。

  畫中女人要是姓柳,就能解釋為什么這條大魚會出現在阿璃的夢中了。

  因為在這條大魚看來,自己之所以被弄得這么慘,“罪魁禍首”不是黃袍道士也不是玉虛子,而是這位柳家女人。

  李追遠不知道她是否是柳家某一代龍王,主要黃袍道長在畫中沒留下文字,而且畫中人用的是那種比較追求意境的描繪手法。

  人物中能得到的訊息,其實就是:女的和綠衣服。

  李追遠懷疑,這一幕,應該是黃袍道長自己聽說的,然后靠想象畫出,作為自己這一次斬妖除魔事件的開端。

  那就應該是柳家某一代的龍王了,因為道長是個很自戀的人,能讓他親自畫出自己只是去對付一個被人重創的邪祟,且以此為榮,就說明那個女人的身份來頭足夠大也足夠響亮。

  貧道是去幫龍王善后的,這檔次,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只是…

  李追遠目光掃向四角站立的四個大學生,操控他們,將自己等人引到這里來的目的是什么呢?

  故意交代一下背景?

  一般來說,交代背景的作用,是為了做鋪墊。

  所以,你接下來是要打算見我?

  李追遠踮起腳,將自己的手,摸向黃袍道長的后腦,感知著這一恐怖傷口。

  潤生靠了過來,伸手去摸道袍。

  譚文彬和陰萌,則去摸蒲團上那些道士的道袍。

  李追遠知道,伙伴們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他不是想摸東西,只是想確認一下道長的致命傷。

  不過他也沒出言阻止,要是真有什么遺物,可以幫助后人更好地除魔衛道,甚至是幫助自己報仇,道長們應該也是樂意贈予的。

  可結果是,陰萌和譚文彬一無所獲,也就只有潤生在黃袍道長這里摸到了一本經書。

  近三百年時間,足以將大部分事物都化為腐朽。

  這本經書,李追遠掃了一眼,講修身養性的,并沒有什么價值。

  “潤生哥,給我三根香。”

  “好。”

  李追遠手持三根燃香,對著這群道長們的枯骨虛拜三下,然后將香插入這香爐中。

  這感覺,像是導游似的,一個景點參觀完后,帶你去下一個景點。

  李追遠四人出去后,跟著那六個大學生,繼續沿著村道走。

  這次,是直接走到了村口,村口有一條河,河面在這里被拓寬過,河邊有很多條石板道,方便村民到這里涮洗。

  六個大學生,走到一條石板道邊,分成兩組,相對而立。

  “噗通…”

  水面下,浮出一道身影,他爬上了石板。

  這是一個老人,其半身魚鱗,半身透明。

  他不是活人,卻也不算亡魂。

  當他出現時,李追遠下意識地抬起頭,他能感受到老者和這里的陣法之間,有著共鳴。

  萬物分陰陽,陣法里的陣眼同樣可以如此劃分。

  不過大部分陣法是沒這個配置的,只有擁有極深陣法造詣的人,才能布出此陣。

  老者站在河邊行禮道:“貧道玉虛子,見過諸位。”

  潤生、譚文彬和陰萌都是一驚,他們可都還記得玉虛子的頭骨出現在入口處的石桌上,其本人骸骨則在石桌里,怎么這會兒又出現在了這里?

  但李追遠可以確認,對方的確是玉虛子。

  他的肉身在入口處充當陽陣眼,其靈魂則在陣法內充當陰陣眼。

  老者又問道:“不知諸位是?”

  “咳…咳…”

  譚文彬清了清嗓子,正欲開口隆重介紹,卻被李追遠先行一步:

  “撈尸人,插坐黃山碼頭。”

  譚文彬馬上點頭,潤生和陰萌緊隨其后一起頷首。

  與此同時,譚文彬摸上了七星鉤,潤生把住黃河鏟,陰萌攥住驅魔鞭。

  因為小遠哥沒行秦柳家的禮,也沒自曝真實身份,所以三人全都做好了準備。

  身為一個團隊,這點默契自不必說。

  玉虛子問道:“要是沒猜錯的話,是諸位幫助貧道再續了這封禁之陣?”

  “沒錯,是我們。”

  “貧道多謝諸位出手相助!”

  道長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您以及您那三位弟子世世代代的付出,才是真的令人欽佩。”

  “吾輩修道之人,捍衛正道,保護人間,本就是分內之事。”

  玉虛子擺擺手,雖半張臉覆著魚鱗,可眉宇間,依舊透著一股子坦蕩正氣。

  就在這時,后方水面里出現了一道漩渦,緊接著,一條體格巨大的卻又滿身膿瘡的大魚飛躍而出,向著玉虛子直接砸去。

  玉虛子身形后退,避開了大魚這一擊。

  大魚鍥而不舍,再次扭動起自己的身軀,朝著玉虛子撲去。

  玉虛子再次躲避,讓大魚又撲了個空。

  大魚開始癲狂,魚身扭曲,又一次橫掃。

  玉虛子仍然后退,不與其爭鋒。

  連續三次攻擊沒取得效果,大魚似是氣極,竟然仰起魚頭,高高躍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后,重新砸回水面,濺起一大片水花。

  這次不是攻擊,更像是純粹地在發脾氣。

  回到水中,泛紅的魚眼扭動,死死地盯著李追遠口中發出嘶鳴。

  譚文彬、潤生和陰萌紛紛看向李追遠,但李追遠沒下令出手,只是站在那里看著。

  玉虛子指著大魚說道:“這妖物被鎮壓這么多年,兇性卻依舊不改,好在,貧道早已摸清楚其脾性。”

  李追遠說道:“道長說的是,妖物終究是妖物,也就是這點腦子。”

  “只可惜,貧道之魂,也被其日夜污染,弄成這般模樣,當真是…難堪煎熬。”

  “道長付出甚巨,我等欽佩。”

  “不過,雖說其兇性仍舊,但這妖物的生機也已經被歲月磨去十之八九。

  貧道有一計劃,不僅能徹底解決此妖物,免去夜長夢多,更能幫貧道早日得到解脫。

  不知諸位小友是否愿意助貧道一臂之力?”

  “自然是不愿意。”

  “貧道的計劃就是…嗯?”

大熊貓文學    撈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