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時間，在眾人眼中不過彈指一瞬。
烏天將萬神殿的眾人引到了一處落腳點，單是鄰里兩家“同行”，就讓萬神殿特意登門拜訪。
這日，烏天再次登門。
閑扯一頓后，方才進入正題。
“萬神殿中，可有相關歸真之地碎片的記錄？”
赤霄深深看了眼烏天，緩緩道：“看來，元初宮祖師昔日也找到了通道，也是，畢竟出了季師弟這等大才。”
他直接點破，讓試探變為了開誠公布。
“什么歸真之地的碎片？”一旁的青霞狐疑道，“我怎么沒聽聞過？”
“等你那位青木師侄打磨完開天神通后，才會告知你倆。按照殿中計算，至少兩位天君同行，互相照應，方能大大增加生還率。”
赤霄想了想，又道：“事實上，這一世未必會為你們開門，我們還在猶豫，因為幽府殘黨開始活躍了。”
“這和幽府有什么關系？”
“這一塊歸真之地的碎片，昔年就是幽府之主帶回來的。”赤霄意味深長道，“昔年諸位祖師圍獵幽府，可不只是因為那位野心太大，欲為天下開輪回。”
烏天皺眉道：“幽府殘黨，掌控著這座地界？”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當日不該放任張天成這般離去。
“不清楚。”
赤霄搖頭，
“說掌握可能過了，但理論上，他們確實會比我們更了解那處歸真之地。”
“那個地方很詭異，強如祖師，都曾因為一時不慎而折戟其中。”
赤霄特別補充道：“當然，祖師們去的都是分身、化身。”
烏天心中琢磨著。
以季師弟之前的表現來看，兩位天君聯手怕也未必是其對手？
不過羅師兄那邊也太莽撞了，怎得答應的如此之快，若能與萬神殿的青霞同行，怎么也多個墊背，必要關頭還能舍她為己。
青霞皺眉，這元初宮的真圣什么脾性，怎么老是偷瞄她？
“元初宮準備探索那處真實之界？”赤霄問道。
已經探索了…
“確實有想法。”烏天請教道，“在赤兄眼中，那處地界到底有多危險？”
赤霄沉默片刻，語氣莫名道：
“萬神殿這些年來，凡是進入其中的人，最終安然歸來者，不足一成。”
“我年輕時還沒有天君這個境界，但也達到了祖師留下的標準，和另外幾名師兄弟共同前往，最終遇到了天獄宮的那位祖師，最終只有我僥幸逃了出來…”
烏天瞳孔驟縮：“你遇到了天獄宮的祖師？什么時候？！”
青霞也大吃一驚，平日里不顯山露水的赤霄師伯，居然能從祖師手中逃脫生天？
“不可能！”烏天突然道，“你出世前，那位早就離開了！就連我等祖師，也沒能與那位見上一面！”
赤霄嘆了口氣：“這就是問題關鍵。那個鬼地方沒有時空與命運的底層規則，所以只要你運氣好，就能遇上所有進入其中過的生靈。”
烏天倒吸一口氣，這豈不是說…
季師弟在里面，有可能見到當年祖師的分身？
他突然松了口氣。
還好，已經“招安”了，應該不會出現梅開二度的情況。
但很快，烏天就意識到了赤霄這番話的真正含義。
“連踏入了超脫領域，無視光陰與命運的祖師，也被束縛了？”
說到這，烏天倒吸了口道韻，聯想到了一種恐怖的可能，低聲道：
“如果是后世進入的強人，時間錯亂導致的因果，難道也會應在各位祖師身上？！”
“是時間混沌，不是錯亂，這兩者有本質區別。”赤霄平靜道，“再精準的說，也不是束縛，而是被‘歸一’了，被那片歸真之地，所‘歸一化’。”
烏天瞪大眼：“這種關頭你跟我咬文嚼字？！”
“很重要，錯了直接影響全部。”赤霄神色嚴肅道，“另外，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是我萬神殿犧牲眾多奇才換來的信息。”
烏天剛要問什么代價，可轉眼想到季師弟已經迫不及待跳入了古井中，問出來也沒法告訴他，便暫時按捺了沖動。
他嘆了口氣，只能寄希望于季師弟會是那一成中的一員。
沿著巨大的藤蔓而下，季驚秋很快來到了一條街道前。
他嘗試了各種手段，最終點燃了一縷心靈之光，照亮了前路，踏上了青石板路。
這里不像是荒地，反而像是有人居住過…
他抬頭望去。
倒懸之山似乎遠在天際交界處，只能遠遠看到，不知中間間隔了多遠。
這座山體的輪廓初看，很像是無妄山…
季驚秋感受著手背處，有一處烙印傳來些許熱度。
這是他昔年攀登皇天古路，走到了極致，被打上的烙印。
此刻間，它時隔多年再次觸發，其中意義不言而喻。
季驚秋已經有七八成把握，無妄山與歸真之地有關。
“無妄山，無心海…”
季驚秋嘗試重返內景天地，想要詢問海拉和吾周是否知曉更多內情，卻發現在這里，他居然被隔絕了。
或者說是一種壓制，讓他無法與內景天地取得聯系。
“這算是壓制心靈之力嗎？”季驚秋自語，“如果是這樣，無妄山壓制幽海，似乎真不是虛言。”
他沒急著動身，而是適應著這里的環境。
這座天地與外界存在明顯的大道差異，讓他很不適應，一身實力都難以發揮。
想到獰祖師留下的資料，季驚秋展開了自身真實界，原本與大道的隔閡感瞬間消失，狀態重回巔峰。
“看來真實界是硬性指標，不然再強，進來也發揮不出全部實力。”
季驚秋維持著真實界的神圣一面，向前走去。
他走上了青石板路，前方出現了厚重的迷霧，前方的道路都籠罩在迷霧中，就像一座深淵，吞噬了一切。
在看到這重迷霧后，季驚秋神色嚴肅，審視片刻后，緩緩吐出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詞匯：
“幽霧？”
“這可真是…老朋友了。”
昔日在大宇宙、九洲踏入禁忌行列時，都需要面對不完整的幽霧的侵襲。
這東西理論上無視位階，屬于幽海中的天災之一，真圣見了也頭疼，驅不散，也無法鎮壓，只能隔絕。
甚至特殊情況下，哪怕是真圣道場，必要時刻也只能搬家，給無窮無盡的幽霧騰地方。
當年季驚秋以心燈破解了迷霧。
可眼前這重迷霧，明顯比幽海中的更為幽邃漆黑。
季驚秋施展心焰萬象燈，重燃心燈，燈光落下，掃清前方的霧氣，照亮了前路。
“這次也許還能尋到幽海的根本隱秘。”
“唔…獰祖師和萬神殿的那位紅胭祖師，昔年在幽界留下大道烙印，難道也不是偶然？”
“可以那兩位的實力，要想找到無妄山，應該不難吧？”
季驚秋自語，這座歸真之地的碎片，只是一個照面，就給他帶來了兩個驚喜。
以前的很多謎團，這次也許都能得到答案。
他鎖定遙遙相隔的無妄山，決定以那個地方為目標，嘗試觸及。
就在他踏上前路時，一道劍光掃破迷霧，劍中竟是蒼茫宇宙、天道主宰萬物的氣象，就連時光、命運都在其中顯現，一劍涵蓋萬物！
這一劍并不是針對他，似乎只是一個…招呼？
僅是一個招呼，劍中氣象就令人驚嘆。
“又來人了。”
迷霧深處，有人踩著青石板路走來。
“咦，這是哪家的神通，竟然能輕易驅散此地的詭霧？”
那出劍者忽然驚訝道。
另外兩道身影緊隨其后，踏破迷霧走來。
季驚秋掃視過前方走來的幾人。
一共三人，先前最先出手的，乃是一位劍仙，白衣飄飄，手持仙劍，氣度很是不凡。
另外兩人，一位是老者容貌，身著道袍，眸中神光懾人，有至高的大道紋理浮現，一雙神眸洞穿季驚秋的虛實，淡淡道：
“氣息浮動，似是剛完成突破，就這么迫不及待進來？想死嗎？回去繼續打磨去。”
先前出劍之人似笑非笑道：“道友倒是好心腸，只是此人身上有某種奇異神通，能隔絕詭霧，還是先交出來再說其他。”
老者凝視著季驚秋眉心亮起的一輪心燈，皺緊了眉頭，漸變嚴肅。
劍仙挑眉，似乎就連這位也沒能看透、解析出心燈的原理。
他們三人雖然結伴而行，但卻都遮掩了身份，沒有露出真容，而老者明顯走的是類似萬法的路子。
看來，這位身上的神通的確有一手，值得期待下。
季驚秋沒有搭理這兩位，目光主要落在第三人身上。
那是一個少年人，面容稚嫩，清秀絕倫不輸秦帥，但雙瞳中的滄桑無法掩飾，深邃的氣質中還帶著些憂郁。
季驚秋不禁嘆氣。
倒不是驚訝能在此地看到獰祖師。
手書中有提到此地沒有時間的概念，是純粹的混沌。
所以后世子弟進入其中，很有可能遇到前人，獰祖師本人進來的目的，除了探索歸真之地外，也是想找到某個人。
季驚秋感慨，剛進來就遇到了獰祖師，難道是因為他們二人間冥冥中的因果牽連？
季驚秋思索，是就此相認，還是梅開二度？
說起來，祖師堂中的獰祖師，不是這般容貌啊，為何這位留下的存世痕跡，以及進入此地的分身，都是少年的樣貌？
是某種執念嗎？
難怪這位選定了少年時期的秦帥作為存世之錨！
最終，季驚秋決定后續再“認親”。
現在“認親”不太合適，會導致輩分驟降，真出現了不順心的事，比如讓他去淌路，不方便他以下克上。
不知情的情況下出手叫誤會，知情了就是欺師滅祖。
還是誤會的好。
正好，獰祖師的外貌和祖師堂不一致，認不出來也不是自己的問題。
對方不出手，他就不出手，爭取友好交流！
在季驚秋打量三人的同時，這三位也在打量他。
在他們眼中，季驚秋身周神光綻放，撐開一方神圣超然的天地，壯闊無邊，像是要遮攏諸世，囊括一切。
三人面色不變，心中則肅然，都未曾見過這等神圣、超然的天地，且能在這方歸真之地中釋放出來，與內天地有著本質區別。
“歸真領域？”
劍仙心中輕語，懷疑季驚秋這重天地，與他們的歸真領域一致，卻總覺得有些差異。
老者雙手輕輕摩挲，眸光幽深，他居然還是沒有解析出季驚秋這心燈的源頭，簡直不可思議。
這世間，還有他看不懂的神通術法？他早已勘破了大道本質！
是這具化身的受限嗎？
“小子，你叫什么？來自何方門庭？”
劍仙目光鎖定季驚秋，單手按在劍柄上，姿態高高在上，相當有恃無恐，因為季驚秋明顯和他們不同，帶著明顯的“稚氣”，一看就是各家的年輕后輩。
同時。
一陣熾盛的意識靈光從他身上點燃，似可隨意開天辟地，短暫定住了周圍涌動的詭霧，也鎖定了季驚秋，讓其無法脫身逃離。
“你的這門神通很有意思，自報師門，看看是不是某位道友的門生，若是沒沖突，留下這門神通，放你離去。”
劍仙又補充道：
“不用擔心會違背門中律法，出去之后，本座親自登門替你解釋！”
“勿要憂慮，本座何等身份，豈會誆騙于你。”
老者和少年都未曾阻止，任由劍仙試探季驚秋的來歷背景。
季驚秋斜眼看了眼持劍之人：“讓我自曝來歷？你算什么，真當我年少可欺？”
劍仙輕哼一聲，這小子著重在“年少”二字加重語調，是指他欺負后輩嗎？
“罷了，交出神通，放你離去。”他淡淡道，“怎么樣？條件夠寬厚了吧。”
季驚秋卻是冷笑道：
“想要神通？簡單——”
“歸真路上頌我名，護汝道途永太平。”
三人或是面色一黑，或是目光定格在季驚秋上，相當凜冽，無異于六把天劍同時射來。
不是天君，此刻已經跪了，三人的氣勢太過強盛，壓迫感凝若實質。
最后，三人斜睨他，哪怕季驚秋真身實力和他們相仿，也不是他說這句話的底氣！
“臭小子，你在這跟本座玩押韻呢？讓本座頌你名？”
“小小的人兒，天大的口氣！”
劍仙呵斥上前，笑容獰厲，十分惡氣，身后一尊虛影浮現，朦朧而模糊，卻是頂天而立，俯視萬古，喝道：
“讓本座來稱稱你的斤兩！”
“先提醒你，你最好別被本座窺見根底，不然出去后本座親自登門論道，拜訪你家祖師！”
他一劍斬來，帶著俯視姿態，劍威劍勢根本不是青霞能相提并論！
他的姿態氣度，乃至是劍道之高，都遠遠凌駕在青霞之上，不是這個層面的生靈能擁有的！
劍芒億萬縷，斬破了周遭幽霧，他手中仙劍錚錚作響，劍光燦爛，映照出萬道永寂的場景！
季驚秋氣息陡然深邃，立身于真實界中，仿佛立于超凡的源頭，徹底睥睨這個領域，直接一掌扇過去，有法界道海的呼嘯聲傳來。
掌心紋路如山根水脈，山是無妄，水是苦海。
紅塵萬丈，苦海滔天，凡俗畏果，山巔懼因。
霎時間，兩人中間爆發出刺目的大道漣漪，擊穿了重重迷霧，就連他們腳下神秘的青石板都猛地裂開，塌陷，承受不住雙方的偉力！
一掌橫掃而過，掃滅億萬劍光，勢如破竹地拍向劍仙。
爆喝聲回蕩天地，久久不息！
“讓你念，你就念！不然待會想念也沒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