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楚情況后,顧南夕并沒有多猶豫,連夜召集牛錦一等人:“平陽縣的河堤估計保不住了,我們趁著在決堤之前,爭取把平陽縣的百姓救出來。”
“義父,你帶人負責接應百姓。牛錦一,你去挑選善水性的人,多雇些船只。”
顧南夕手底下的兵基本上全是云州騎兵,不怎么擅長水性。
想要抗洪,還是要從朔州本地百姓以及流民中挑選出合適的人手,云州騎兵則負責壓陣,維持秩序。
顧南夕的命令一下,整個霧渡縣燈火透明。
正在睡夢中的普通人,在村正里長的呼喚下,醒過來,紛紛報名參與。
天剛亮,前期的救援隊伍就已經準備就緒,一排排小舟被拴在河岸邊,隨著浪花,劇烈地搖晃。
領頭的水手衣衫已經被浪花打濕,他高聲對著同伴道:“我們現在是云國公的人了,我們不能丟她的臉面!”
“云國公信任我們,沒有因為我們是朔州人就鄙夷我們!我們也要給那些云州人看一看,我們能做的比他們更好!”
“今日我們救援的是旁人!待到以后,若我們遇到危險,他們也會來救我們!”
“齊心協力,團結就是力量!”
“團結就是力量!”船夫們嘶吼著,駕著小舟,乘風破浪,趕赴平陽縣。
在另一頭,一大群人運送木板,吹起豬尿泡,準備架浮橋。
朔州的豬尿泡不夠用,但云州有養豬基地!
傳令兵比用比八百里加急還要快的速度,跑回云州求助。
平陽縣胥吏傻乎乎地站在一旁,望著眼前風風火火的一幕,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
云國公的行動力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云國公不僅沒有猶豫,反而竭盡全力開展救援工作。
那些云州騎兵不計前嫌,砍木頭的砍木頭,做力夫的做力夫。
只花了不到一個晚上,就開始正式救援!
如果換做是在河中郡,這個時候,估計連刺史的面都沒見上!
“你做什么去?”在人群中,胥吏看到跟自己一塊兒來霧渡縣的船夫,正一臉興沖沖地往外走。
船夫:“縣衙在招船夫,我去救災。”
胥吏:“多危險呀,你忘了?我倆差點沒命!”
船夫不可思議地瞪著胥吏:“人家朔州,云州為救平陽縣,都在冒著生命危險,我身為平陽縣令的人,就在外面干看著?!”
船夫看都沒看胥吏一眼,跑著追上前面的大部隊:“我媳婦兒孩子還在縣里頭呢!村里的鄉紳撤走的時候,可不會帶著他們。”
無論是流民還是士兵,全都忙忙碌碌,爭分奪秒。
在這個時刻,胥吏覺得自己不干點啥,就好像是個異類。
胥吏不敢回平陽縣,但他對平陽縣熟悉啊,于是把自己了解的河道情況,村落分布,悉數告知牛錦一。
平陽縣令寫完書信后,不免有些后悔。
萬一云國公不出手,然后這事泄露出去,自己的官運不就到頭了?!
平陽縣令實在是睡不著,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直到第二天,平陽縣的天居然放晴了!
“真是造孽,人家泄洪了,我們天晴了!這可真是遭受了池魚之殃!”
平陽縣令望眼欲穿,云國公有沒有收到信?打不打算出兵啊?
平陽縣,西山村。
放眼望去,數十里間皆是一片汪洋,有平地水深兩丈。
房屋農田,盡成澤國,人口牲畜,淹斃頗多,滿目秋禾,悉遭漂沒。
西山村的民間房屋多是用土磚砌筑而成,雨淋日久,酥裂不堪,一經灌入洪濤,無不墻傾屋倒。
有幸存者爬到樹上,高聲呼救。
也有幸運者扒著一塊木板,或者坐在木盆里順著水流,不知要飄往何處。
他們雙眼無神,似乎是嚇傻了一樣,愣愣地看著河里漂浮的尸體。
這場洪水是突如其來的,不僅是人,就連動物也沒反應過來。
山林里的野雞,兔子,甚至餓得能看見肋骨的老虎,也在洪流的席卷下,命喪黃泉。
幸存的村民們本來還在慶幸,當初云州打仗,不少糧草路過河中郡,有膽子大的私底下賣糧,村民們偷偷存了一些。
若非有這些存糧,他們早就挺不過這場旱災。
可是,他們按粒數著吃的存糧,也隨著洪水化為泡影。
能不能在洪水中活下去?不知道。
活下去之后,會不會餓死?不知道。
人命就是這樣賤啊,比泥土還要賤。
天空放晴,溫度逐漸升高。
有經驗的老人都知道,這不是一件好事,大災后必有大疫,若繼續泡在這臟污的河水里,必定會惹上瘟疫!
“救命啊,快來救命啊!”一個坐在木桶里的夫人,抱著早已失去生息的孩童,嘶啞著嗓音求救。
與她相隔不遠的木板上,趴著一名漢子:“別喊了,省點力氣。不會有人來救我們的。縣令連旱災都不救,現在就更不可能派人來救了。”
婦人緊緊地抱住孩子,仿佛能從中汲取到力量。
突然間,視野最遠處竟然冒出來一個小紅點。
等那個紅點越來越靠近,兩人這發現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紅點,而是一柄旗幟!
一柄鮮紅的日星旗!
旗子所在,正是一艘木船!
兩人瞬間迸發出無限的求生希望,高聲呼喚:“我們在這里!快來救救我們!”
木船很快就行駛過來,船上的人把兩人拉上船。
“大郎?!”
“四妹!”
婦人驚訝地發現,船上一大半的乘客竟然是被洪水沖走的村鄰!
“這是怎么回事?”
“云國公派人來救我們了!你快點坐好,我們還要去救其他人。”
婦人露出茫然之色:“但我們不是河中郡的人嗎?”
被喚做大郎的男子咬牙切齒道:“不是了,以后再也不是了!刺史為了保住河中府,直接泄洪,也沒派人來通知平陽縣。縣令干脆就把整個平陽縣獻給了云國公!”
“現在我們是云國公的人了,云國公不會不管我們的!現在,她派人來救我們了!”
船夫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動作越發賣力:“船滿了,我先送你們回霧渡縣。到時候會有人安排你們。”
“那您呢?”
“我們還得再回來救人。云國公說了,要在決堤之前,盡可能的把百姓們都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