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圖蘭道，“但任何時候，只要你需要，只要我有什么能為你做的，你都可以來找我。”
“嗯，我知道。”赫斯塔輕快地說。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
“黎各來找過你嗎？”
“是說加入自由陣線的事？”赫斯塔問，在看到圖蘭點頭后，她又道，“沒有。”
“我想她應該也來不了。”圖蘭輕聲道，“她那邊…也很復雜。”
“嗯，我也明白。”
圖蘭的目光極為柔和地從赫斯塔身上掠過，她嘆了口氣，忽然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簡。這讓赫斯塔有些始料未及，愣了半拍才同樣抱住了圖蘭的背。
圖蘭聲音顫抖：“要是莉茲還在，她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赫斯塔極迅速地眨了眨眼，而后輕輕拍了拍圖蘭的肩膀。
圖蘭松了手：“這些年我也很想她…我總會想起她，很多時刻，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就好像…她仍然在譚伊，在烏連，只要我飛回去，就能見到她一樣。”
“…我也是。”赫斯塔輕聲道。
圖蘭深深吸了口氣，她又用力笑了笑，再次望向赫斯塔：“為你高興，簡，你已經走得這么遠了。”
“什么！？你明天不在，你們都不在？你們要到哪兒去？”
鐵錫的小屋，克洛伊大呼小叫地拍桌而起，整個屋子都好像為之一震，鐵錫皺緊了眉頭，想捂住耳朵卻為時已晚，她神情嚴厲地看向克洛伊：“你再這樣就出去。”
克洛伊立刻往旁邊跳了幾步，以免被鐵錫捉住。
今天的小屋只有她和鐵錫兩個人——尤加利去行宮做助教了，海澤爾也在農場那邊工作，兩人都沒說今天會不會來。
“只是去市區一天，參加一個科技活動，”鐵錫道，“不過過段時間我們確實要走了。”
“去哪里？”
“你不是去聽了那個演講嗎，”鐵錫瞧了克洛伊一眼，“赫斯塔說過了吧，過段時間她要帶一批人離開，去城里的預備役基地。我和尤加利應該都會跟著她一塊兒走，海澤爾可能留下來，至于——”
鐵錫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陣奪門而出的腳步聲，她回過頭，發現克洛伊已經跑了，屋子的大門還開著。
克洛伊一路狂奔返回行宮，她飛快地跳上臺階，朝著呂其蓁的房間沖去，然而，無論她如何敲門，都沒有人應聲。
她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又朝著加荷多蕾的房間跑去——加荷多蕾這會兒正在屋里，一見克洛伊滿頭大汗地沖進來，還以為出什么事，整個人頓時緊張起來。
“加荷多蕾，”克洛伊的表情顯然更加緊張，“你要走嗎？”
“走？”加荷多蕾不知所以，“去哪兒？”
“搬走，跟著赫斯塔一起去市區——去一個什么基地？”
“哦，你說水銀針的預備役基地啊，對啊，”加荷多蕾點頭，“我的職責本來就是看護伽葉——”
“那呂其蓁呢？”
“她應該也要走的吧，”加荷多蕾不甚確定地想了想，“她是跟著圖蘭博士一起來的，應該也會和圖蘭博士一起行動吧…克洛伊，克洛伊你去哪兒？克洛伊？”
加荷多蕾追著克洛伊出了房門，見對方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跑了，她疑惑了一陣，還是決定追過去看看。
她保持著大約十來米的距離，跟著克洛伊一路跑去了花園，克洛伊來到眾花中心的秋千架上，忽地掩面哭了起來。
加荷多蕾遠遠瞧著，不由得暗自感嘆——這也太會找地方哭了，哭得真好看，像電影似的。
加荷多蕾一言不發地走到離克洛伊不遠的草地，面朝著她坐了下來。她好奇地打量著克洛伊，然而對方哭得如此專心，竟一次也沒有抬頭。
加荷多蕾稍稍把位置挪前了一點兒，靜待片刻，而后又挪前一些——如此反復，直到坐在了克洛伊的跟前。
“天哪，大小姐你看我一眼？”加荷多蕾有點兒不耐煩地拍了拍克洛伊的膝蓋，“你哭什么呢，哭這么傷心，嗯？”
克洛伊不愿告訴加荷多蕾自己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分別而哭，那似乎會讓她看起來尤為軟弱。她確實早就聽見了赫斯塔說她要帶一部分人離開農場，然而那時克洛伊并沒有意識到這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昨晚她在呂其蓁那兒過了一夜，兩個人聊了很久。從呂其蓁小時候生活的城市到她一個人去第一區上學，再到她的研究，她的導師…克洛伊聽得津津有味，與此對應的，她也講起自己的童年生活，講起她的收藏，以及和希娜的愛恨情仇。
不過她發現，每當她提及希娜，呂其蓁就會變得欲言又止，克洛伊猜想這或許是因為呂其蓁不習慣背后講人壞話，于是再往后聊時，便有意避開了希娜。
她多么喜歡這樣的夜晚，卻在擁有它的第二天，才驟然意識到一切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克洛伊的哭聲漸漸消止，她終于望向加荷多蕾，兩只紅腫的眼睛仍然濕漉漉的。
“以后我們就不再是朋友了…”克洛伊哽咽著道，她的哭腔使加荷多蕾無法判斷這究竟是一個陳述句還是一個疑問句。
“為什么？”加荷多蕾問道。
“你們所有人都要走。”克洛伊望著她，“我再…見不到你們，我——”
“可我會來看你的，我們——我，還有呂其蓁，都會來看你的。”加荷多蕾道，“而且，你也可以來看我們？”
克洛伊并不回答，只是一味搖頭。
她當然可以去那個什么基地去探望朋友，可那怎么能一樣？那里是水銀針的地盤，而她不屬于那里。
克洛伊再次望向花園，此刻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對這個農場，這座行宮是如此眷戀，似乎她過去的生活中沒有哪個片段可以同這里的生活相媲美。以至于農場的生活還沒有結束，克洛伊已經提前開始懷念。
然而…奇怪的是，難道過去她不是這個農場、這座行宮的常客？過去她無數次地在兩者之間縱馬而行，對這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這里無非是一些莊園的延伸，而這樣的莊園，十二區到處是。
克洛伊咬緊了唇，忽然感到一陣令人惱火的哀愁。
說到底，這都是因為她…她改變了一切。
赫斯塔…
